第十八章

昭沅回到臥房中,樂越正枕着胳膊躺在牀上。

昭沅知道他沒有睡着。它聽了烏龜的話,覺得琳箐那幾句話可能真的會讓樂越很難過,便向樂越道:“你是不是生氣了,琳箐她沒有惡意,她真的是很欣賞你,真心地想做你的護脈麒麟,她覺得你可以成爲大英雄。”

樂越盯着房樑,晃着腿道:“我沒生氣,她能那麼看重我,我還蠻開心,只是我想的和她想的,實在不一樣。我不是她要找的那種人。唉,希望她能早早地放棄我,如果因爲這件事被她纏上十年二十年的,我真要去撞牆了。”樂越惆悵地打了個呵欠,“沾上這種事情,真要命啊!”

昭沅默默地想,其實你已經跑不掉要一輩子被沾上了。它不敢把樂越吃下了琳箐的鱗片的事實告訴他,它怕樂越真的會撞牆不止。

還是要慢慢慢慢地,等到他能接受的時候再讓他知道吧。

樂越用手刨刨頭:“算了,明天就是論武大會,這種事情以後再說。”他一骨碌坐起來,又抖擻了精神,“明天我們一定要大敗清玄派!”

他目光炯炯,拍拍昭沅的肩頭:“洛凌之的血,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

青山派的弟子們以樂越爲首,聚集在正殿前,裝束整齊,振臂高呼:“打敗清玄派!奪回天下第一!”

鶴機子站在正殿的石階上捋須微笑:“我們當重在參與,不要將勝敗太過放在心上。在道法與武功的切磋中找到不足,更上一層樓,這纔是論武大會的深意所在。”

樂越立刻接話道:“師父教訓得是,我們要在比試中用力找到他們的不足,不要被他們看到我們的不足,更上一層樓,將清玄派重華老兒的徒弟們踩在腳下!”

他握起拳頭,其他的弟子們跟着他再次振臂高呼:“打倒清玄派!奪回天下第一!”

樂越的大師叔鬆歲子一甩拂塵,肅然道:“時辰到,出發。”

鶴機子步下石階,鬆歲子、隱雲子、竹青子三位長老各行於他的兩側,樂越爲首的衆弟子整齊隨在師父師叔們的身後,一行人浩浩蕩蕩走出大門,向少青山下去。

昭沅站在院子的角落裡,目送樂越他們出門。它十分十分想去論武大會看看,但它是龍,一旦被發現會很危險,所以不能去。

昭沅覺得有點寂寞。

它看着青山派的衆人走遠,慢慢轉過身,準備鑽回被子裡睡覺,琳箐忽然從天而降落到它面前:“小傻龍,你爲什麼在院子裡站着,不去論武大會嗎?”

昭沅低頭:“我是龍,會被看出來,不能去。”

琳箐同情地道:“這樣啊,那我就自己去嘍,我要幫着樂越,讓他百戰百勝,他想打敗誰,我就讓他打敗誰!”

琳箐眉飛色舞,神采奕奕,她今天看起來確實做了很多準備,穿着一身鵝黃色的衫裙,窄袖束腰,腳踏軟靴,腰間掛着一個大布袋,還斜插着一條軟鞭,“鳳凰選中的下一個皇帝好像就在清玄派內,所以這次論武會,一定有鳳凰在場,他們如果敢對付樂越,我就對他們不客氣!”

昭沅非常羨慕,它耷拉下腦袋道:“唔,那你玩得開心些。”慢慢地轉身向臥房去。

琳箐在身後擰着秀眉看了看它,終於忍不住道:“啊,看見你這個哭喪臉的樣子就受不了,好了好了,誰叫我一向愛幫助弱小呢。我問你,你是不是很想去論武大會呀,我大概可以幫你。”

昭沅立刻轉過頭,雙眼亮亮地看着琳箐。琳箐從掛在腰上的布袋中掏出一個金燦燦的項圈:“喏,把這個東西掛在脖子上,就能隱掉你的龍氣。不過就是掛着它可能會看起來有點傻。你要忍耐一下。”

昭沅接過那個項圈細看,見它金光閃閃,長得十分粗壯,圈身上刻着牡丹花紋,還懸掛着一隻碩大的金鎖,刻着“大吉大利”四個大字。

昭沅從來沒有見過比它更惡俗的東西,琳箐見它抓着項圈不動,不耐煩道:“你到底戴不戴上?我可沒時間等你了。才讓你戴一下下你都嫌難看?實話告訴你,這個是我小時候戴的東西,長老們怕我當時法力不足,到人間玩兒會給凡人發現,就用這個圈子幫我隱去靈氣,我可戴了這個破圈整整二百年!”

昭沅立刻把項圈掛在脖子上。

唔,二百年啊,它擡起前爪數數指頭,那麼琳箐的年紀難道比大哥還要大……

琳箐陰森森地道:“你是不是又在算我幾歲了?”

昭沅馬上放下前爪:“沒有,我在想怎麼謝謝琳箐師……師妹……”

師妹兩個字出口,它自己都臉紅了。

琳箐卻像很受用,哼了一聲道:“走吧。”

琳箐會駕雲,昭沅和她站在一朵雲上,只片刻便追上了青山派的衆人,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落下,一龍一麒麟快步跑過去,假裝是靠兩條腿追過來的。

琳箐裝得非常像,氣喘吁吁地揮着胳膊喊:“喂,等等我們!”

青山派的衆人回過頭來,便看見琳箐拉着昭沅一路跑來,昭沅脖子上那個金燦燦的大項圈在陽光下格外耀眼。

等他們跑到近前,樂越看着昭沅皺眉:“琳箐還行,你怎麼跟來了,快回去。”昭沅摸摸項圈對他嘿嘿笑笑,暗示自己也可以。

琳箐道:“我和昭沅雖然是青山派的掛名弟子,不過也是青山派的一員,就算上不了場,也可以在下面給各位師兄們助威。”

她甜甜地笑,樂越的師弟們立刻七嘴八舌地替她講情:“是啊師父師叔,難得小師妹和小師弟的一片熱心。”

“我們本是同門弟子,要互相友愛。”

“昭沅師弟的那個項圈是特意爲我們戴的吧,大吉大利四個字多麼吉利啊師父,我們要講點彩頭,總不能把大吉大利趕回去吧。”

“師父,讓他們跟着吧,我們本來人就不多,多個人多份聲勢。”

……

只有杜如淵站在一旁,不做聲地含笑看着,烏龜仍在他頭頂打瞌睡。

琳箐繞着胸前的長髮笑盈盈地看樂越,昭沅湊到他身邊摸着項圈小小聲地道:“琳箐給我的,我不會被看出來。”

樂越在四道熱烈的目光下無奈地搖了降旗:“好吧,清玄派如果把你抓起來我可不管。”

鶴機子拈着鬍鬚看了看琳箐和昭沅,道:“也罷,就一同去吧。”

昭沅興奮地跟在樂越身後,琳箐甜甜地道:“謝謝師父。”

從青山派到鳳崖峰路也不算很近,走到山下的大路上後,漸漸有其他的幫派出現。

但各幫派之間都保持着防備,互相客套地打個招呼後,便拉開一段距離,各走各的。

昭沅跟在樂越身邊,聽樂越一路給它介紹,那邊那些穿得破破爛爛手拿破碗和竹棍披着麻袋的是丐幫,一羣光頭的是少林寺,頭上纏着布圈戴着大耳環穿得花花綠綠的是苗疆來的蛇教或五毒派。

中途,有一羣人踩着寶劍從他們頭頂的天空飛過,昭沅仰起脖子看,樂越往上指了指:“華山派或泰山派的,和我們一樣也是修煉玄道的門派。”

昭沅問:“爲什麼你們不這樣飛?”

根本不會御劍的青山派弟子們不吭聲,樂越輕描淡寫地道:“因爲我們比較含蓄,不外露,他們比較顯擺。”

正說着,又有一個門派騎着高頭大馬從他們身邊飛奔而過,馬蹄揚起的塵土落了他們一頭一臉。

樂越啐啐嘴裡的砂土,指着那個門派遠去的背影向昭沅道:“看見了沒,這也叫顯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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