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士無雙上

國士無雙(上)

按照歸璇提出的要求,國士無雙這道考題的解答推後了三天。

金銅很爽快的就答應了,不用說\這歸璇只是個小小秀女而且是被打入冷宮的小小秀女,就算她真是皇后又怎麼樣,區區三天,金銅就不相信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子能打敗他訓練多年層層選拔的高手。

三天後,校場見。

這一天來了。

金銅和龍嘯桐坐在最中央,兩邊依次坐着各自的女眷,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這場六儀比試成爲宮中的頭等大事。

而最終的結局,竟然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秀女來書寫。

這一天歸璇身着很輕便的女裝,卻束了綁腿,袖口也束緊,有一種中性的美感,柳長風倒吸一口涼氣,生怕這打扮讓一些眼尖的不軌人士看出端倪,可是,此時人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歸璇那道國士無雙的考題上,凌亂的依舊只有柳長風,而深思的依舊只有青衣。

校場中間諾大的展示場四周,擺着一些稀罕物件,誰都不知道歸璇打得是什麼如意算盤。

歸璇走到場中間,手裡拿着一柄劍,向皇帝、皇后、太后和萬城國國主依次行禮後,朗朗聲音而起:

“罪妾上半部要展示的主題是,戰爭。”

話音一落,歸璇乾淨利落的舉劍起舞,剛柔並濟,陰陽調和,太后見了,點了點頭,對吳媽說,“這種劍舞,似乎那個玉什麼的,也表演過。”吳媽點點頭,“不過那始終是個男人,以武術爲主,舞蹈爲輔,而今這歸璇,是以舞蹈爲主,輔之武術,重心不同。”

自然是不同,這一年來,白玉鸞沒有少下功夫,爲了將自己所長和六儀結合在一起,她絞盡腦汁費盡心思,如今雖然是以這種方式表現給衆人,卻也是付出有了收穫。如今的她,不再怕這劍舞會引起懷疑,因爲她相信,一年後的自己,已經不是那個依靠武術和兵法投機取巧取勝的“男人”了,她現在是一個比女人還要女人的女人。

但是,簡單的劍舞,遠遠不是歸璇想要展示的,那只是一段暖場,真正的開始,是隨着她騰空而起飛向展示場地邊緣,將位於四個方位的幕布踢向場中央開始的。

幕布是一塊巨大的畫布,採用了最易上色的雲錦絲綢,四塊幕布聚合向四周,正好圍成一個封閉空間,任何一面觀衆,看到的都是一面一片空白的屏風,而從天上穩穩降下來的歸璇,將手中的劍拋向一邊,而在場邊候命的韓若生,這時將一個棋盤一個飛腿踢向了正在降落的老大,分毫不差的和她一同落入四面幕布之中。

子桐將兩盒棋子扔向場中央,棋子卻是在上空就散了花,四周一片倒吸氣,龍嘯桐也向前探去了身子,從他居高臨下的位子,看見這一秒剛剛安放好棋盤的歸璇,下一秒已經飛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兩手一手一個棋盒,漂亮利落的將絕大多數飛出的棋子都兜了回來,剩下幾顆,輕輕一踢,棋子便飛向四面幕布,力度不重不輕,正好嵌入絲綢畫布之中。

四面畫布,分別打入了一二三四共十顆棋子。

“第一幕,第二幕,第三幕,第四幕,看來,璇兒是打算講個故事給我們聽了——”龍嘯桐解釋道,“萬城尊者,我們就一起來看看她講述的這個名字叫做戰爭的故事,如何?”

金銅這會才明白這幾顆棋子的意思,趕緊順着臺階下,“好!好!”

臺中央,棋盤已備,棋子落位,除了位子較高的幾人能看清歸璇的動作,四周圍觀的看見的不過是一個幕布後面一個綽綽的影子。

憑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就在衆人正感嘆的時候,又有幾樣東西飛入帳中,更引得人伸長了脖子去探個究竟。

龍嘯桐在上位看的真切,那不過是六儀中常備的幾件物件,卻因爲這遮攔,顯得如此高深莫測,“萬城尊者,看來,這故事要到下面去聽纔有意思,我們坐在上面,什麼都看得清楚,卻也最是糊塗。”

這一點,即是說的眼前,也是身爲人上人的通理。

在龍嘯桐的帶領下,上位的幾個人走到臺邊和大家擠在一起一同觀看這令人期待的表演。

但聽得一聲“步後!”

這廂已聽得擲地有聲的一子落地,所有人都豎起耳朵,聽得啪啪啪幾聲過後,見得帳中的人貌似在喝茶,喝了一口舉起茶杯向着身後一潑,茶水暈染在第一塊幕布上,流成一灘,不知爲何物,緊接着又是幾聲吃子的聲音,幾顆廢掉的黑子白子卻是颼颼颼飛到幕布上,黑白相間,仍看不出究竟,就是這個間斷,幕布突然重重一受力,留下半壁濃染,一根半人高的毛筆,像一根棍棒一樣被歸璇耍着,沾着濃濃的墨汁,一甩便是一排墨點,畫布上的景色逐漸清晰,龍嘯桐和金銅同時喊了出來——

“赤朗峰!”

“天崖山!”

兩人相對一看,同一座山,不同的名字,山兩側,是兩個國度。

近處蒼茫,遠處迷惘,眼前流水而過,小石相間,卻是墨跡、茶水和棋子一併拼成,看着那模糊的影子卸下重毫,從袖口抽出一根繡花針,有針無線,刺在幕布上,只看見行雲流水的筆畫,卻不見字跡。

末了末了,歸璇舉起丹青磨盤向上面一撒,紅色的顏料流下,只剩下刺針的部分露出痕跡,所有人都驚呼了一聲:

歸璇寫的是

高山白雪萬城,萬城百家燈火,燈火闌珊深處,深處無限人家

人家小院流水,流水暗撫落花,落花敢問歸路,歸路原是高山。

此刻聽到她吟唱的詩句卻是:

赤郎峰,天崖山,相見不相識

昨日詞,今日賦,再遇不相知

前世因,後世果,恩仇皆是緣

烽煙起,風雲變,看透一場空

緊接着歸璇的影子開始移向第二個幕布,衆人也跟着移向另一側。

這一側上,剛剛被第一幕的重毫作畫潑染上的小墨點已經氤氳開,只見一根毛筆,這裡點一處,那裡描一分,不消半刻,已能看出是一片連綿的民居,金銅看看龍嘯桐,一臉驚詫,“這好似我萬城國——”

龍嘯桐眼中,看到的卻是天都西部的一些城鎮。

異土同宗,建築風格和居住方式相似並不稀奇。

一座高山,能阻隔的,其實很少。

待幕布佈滿民居,歸璇突然從中間飛了出來,飛到第二塊幕布之外,從手中飛出很多繡花針,每一根繡花針都綁着紅線,從第二幕穿過去,打到第四幕上去,針就卡在第四幕之上,半刻後已經密密麻麻。

至此,幕布中間已經有密密一層紅線,歸璇手中刀片伶俐的把紅線割斷,斷之前迅速的把紅線末尾打結,那一個個結釦就綁繃到第二幕上,等歸璇再次騰空飛起把第二幕露給觀衆時,大家看到的是一片民宅,萬家燈火,其樂融融。

歸璇落在紅線之上,輕輕一點,那紅線頭彷彿活了一樣,顫顫動動,猶如火光閃爍,美不勝收,而她的影,像是玉瓊仙境月娥下凡。

微微一低身,一垂筆。寫下詩句。

燈火夭夭遍地歌,閒情逸逸等月娥

待到半夜闌珊處,敢問何處渡銀河

月娥不似凡間女,只見清影空婀娜

莫問我往何處所,水晶宮裡正出閣

好一曲歌舞昇平天人共樂。不知是否這太平盛世引得月宮仙女也思下凡塵鬧出閣。

衆人回味正濃,空中飛去一張琴,歸璇輕輕一躍接住再輕輕落回紅線之上,擡手撫琴,吟唱着月娥下凡塵的詩句。

看着這美景,聽着這琴聲,回味這唱詞,不僅是龍嘯桐一個人覺得,歸璇,正在和月娥無限重合。

突然琴絃猛地崩斷,衆人正以爲是事故的時候,卻猛然發現,那也是歸璇的刻意安排。

隨着這一聲,一切開始不同。

那崩斷的琴絃,刺向丹青的磨盤,沾着血紅之色,然後被歸璇彈起,刺過第三塊幕布。

衆人趕到第三塊幕布的時候,看見的是一截斷絃點點紅色。

如同敵人刺進胸膛的第一刀。

歸璇還在繼續撥動着琴璇,每過一刻琴絃便崩斷一根,刺入幕布,聲音卻來卻單調沉重,最後只剩下單調的一個重複音節,撩撥着人心越來越沉。

最後一根琴絃斷了時候,歸璇握住了它猶如在使用一柄劍,在幕布上留下一道難看的疤痕,那是留給每個人最深的傷痛。

不規則的圖形如同撕裂的疆土和人心,任是怎樣拼補都無濟於事。衆人看到歸璇那急速穿梭的女工陣腳,密密麻麻,反而更添一分無力。

最後的最後,歸璇的影,慢慢落向第四幕,而第四幕,是和第二幕相連的,此刻看來,卻是如此觸目驚心。

一片片紅,還有刺出一半露出銀色光芒的針頭,如同一片死寂的戰場,無數的屍體和插在他們血肉之軀上的刀劍。

韓若生抹了一把眼淚。

不死不傷,不敗不降。

到了此刻,才突然明白。

只有真正見到過死亡的人,纔會更明白生的價值。

只有走向戰爭,纔會珍惜和平。

無端的征戰和殘殺,對於只是在這人世間百年的渺小的我們,有何意義?

歸璇最後一首詩響起。

君見高山流水黃金屋,君見無邊疆土等詔書

君見萬民苟且命如土,君見沙場無情萬骨枯

君不見,杏花閣深美人淚,莫問商女爲誰悲,只言君子不言名

君不見,深巷酒肆醉不醒,莫問爲何舉空杯,緣是知己再不歸

君不見,老屋門前白髮生,莫問膝下剩几子,來去世間皆一人

君不見,庭院深深無人笑,若怪不領皇恩情,只言謝恩不言痛

最後的最後,歸璇一個迴旋踢,四面屏風開始旋轉。

在每一個人面前,看到高山流水,看到歌舞月娥,看到血染沙場,看到荒野遺屍

看到了一個,叫做戰爭的故事。

龍嘯桐在衆人的一片肅穆中走向場中,在屏風的空隙看到白玉鸞的臉。

那被這與生俱來的使命困惑着、努力着、改變着、堅守着的白玉鸞。

“這麼多年,辛苦你了。今後,我們一起承擔。”

我們不曾妄圖改變天下,我們只是要在這紛擾的天下之中,堅守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我太佩服我自己瞎編的能力了

坐在電腦前打出本節題目的時候,我還對將要寫的六合一一無所知

居然一邊打一邊就編出來了 我應該去竟聘湖南衛視導演快女去~~

對鳥!週六中午的更新是聽着綿羊同學的五音不全囧囧神音寫的,如有錯亂,請多包涵

我要去休養生息 希望明天編團隊合作的那節時 也能狀態如此神勇

看在我這麼拼命想情節的份上,這一節,多給我留點字吧(尤其是那幾個好人啊,乃們 爲啥總是寫到800字就停下了...)

我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