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有着一種前世模糊的記憶,所以,他理所應當的認爲,既然是在太學府求學,那麼就一定是同前世上課一樣,很多人在一間房裡共同學習,所以,他一直有一個疑惑,那就是在太學府並沒有看到那樣的大房間,他們這些人到什麼地方學習?
而進入太學府後,真真就不能再跟着他了,這點杜林也能理解,他這是修行,是學習,真真沒有考試,她也不是太學府的學生,更不是修者,她不能跟着學習。
但真真可以在太學府前院或門外等候,杜林讓真真在太學府前院等自己,他不知道第一日進學府會學習什麼或學到什麼時候,但他知道太學府前院是非常安全的,真真在這裡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真真留下,杜林和黑噠進去。
兩人進去後便被分開,黑噠倒沒有什麼,杜林卻感到驚訝,難道不在一起學習?
很快,杜林看到了兩個女孩。
趙冰兒和原醉。
杜林不解,但沒有人跟他解釋。
原醉讓杜林跟着自己走,他的身邊,還有趙冰兒。
一直向後走,直到進入太學府後院還在向裡走,進入後山,仍在向前。接着向前。
杜林這才知道,太學府很大。大到後面可以通往一座深山。
是的,這是一座深山,深不知幾許,大不知幾何。
他很驚訝,他不明白爲什麼靠近京都的地方會有這樣的一座大山。而這大山,爲什麼在太學府前院時又根本看不到。
原醉停了下來,在一棵巨大的樹木前停了下來。
樹下面有一方石桌,石桌邊有四個石凳。
原醉看着杜林,杜林還是不解。
原醉點頭:“你有很多疑惑?”
杜林點頭稱是,然後問道:“我要去上課的。”
原醉說道:“你的課,已經開始了。”
杜林向四周望了望:“教習呢?”
“我就是。”
杜林吃驚的望着原醉,確認原醉沒有開玩笑後,他的臉沉了下來:“那麼那些學生呢?”
原醉並沒有因爲他沉下臉而不好意思,淡淡說道:“太學府從來都是這樣,後來的學生都是由先前的學生教的。也就是說,我是你初來太學府的教習,當然,你以後超過了我,自然會有別的人來教你。”
杜林真不明白太學府這叫一種什麼授課方式,原醉明顯也是太學府的學生,雖然她是太學府博士原酋的女兒,但她只是個學生。
一個學生來教別的學生,這事聽着怎麼這麼不靠譜呢?
杜林又看向趙冰兒,趙冰兒已經在石凳邊坐下,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情。
“沒錯,你們一起學習。”
原醉再一次說話。
杜林沉默半天說道:“我可以換個人嗎?”
原醉搖頭:“不可以,你沒有選擇的權力。”
趙冰兒冷眼看着他,忽然一笑:“爲什麼不想跟我一起學習?我很醜嗎?”
“你不醜,但我不喜歡和你一起學習。”
因爲不喜歡,所以不喜歡。
理由很簡單,但卻很傷人。
趙冰兒沒有生氣,她輕輕擺了下手:“無所謂了,反正我是不能修行的,我到這裡來只是爲了養養氣,你學你的,我不打擾你。”
杜林無奈望向原醉,原醉接着搖頭,明確表示已經決定的事不能更改。
杜林只好望向石桌:“我們學什麼?”
“當然是學修行。”
杜林問了一句廢話,原醉說了一句廢話。
然後,原醉坐下,盤腿坐下,兩手平放在膝蓋上,接着閉眼,再不看杜林一眼。
杜林看了看趙冰兒,趙冰兒卻在欣賞一邊的青樹,根本沒有看他,再看原醉,原醉閉着眼睛也沒有看他。
“那什麼,我問一下,既然是你教我,現在教吧。”
杜林說道。
原醉深吸一口氣:“正在教。”
杜林無奈的張着手:“可是你沒有說任何能讓我明白的話。”
原醉看着他:“坐下,吸收天地元氣,這便是教你。”
杜林擺了一下手:“我覺得,應該從最基礎的教起。”
原醉不解的望着他:“比如呢?”
“比如,什麼是修者。”
杜林很老實說道。
他對修者仍是一知半解,他需要知道這些才能夠認真的修行。
原醉沒想到杜林竟這樣的無知,她直視着杜林,確定杜林沒有說謊後說道:“修者,就是借天地元氣逆天改命,換句話說,我們在偷天。”
“太籠統了,簡單而直白些。”
原醉指了指空中:“這世界,這空中佈滿了天地元氣,這是上天的恩賜,人類可以借這些天地元氣強大自身。我們是偷天地的靈氣在修行,所以叫偷天。”
“最後呢?偷到最後將會是什麼?”
原醉愣了愣,杜林這句話直指修者的歸途。
沒有人知道修行者的最後歸途是什麼,因爲,那些成功越五境的人昇天後便再沒有人回來過。
原醉指了指天:“偷到最後便是昇天。”
杜林擡頭望天,天空一片蔚藍:“昇天是換個地方修行呢,還是直接歸於是虛無?”
原醉一臉茫然,杜林又說道:“修到最後,是長生還是寂滅?”
原醉無法回答,因爲沒有人知道。
趙冰兒不知道,所以更不知道如何回答。
很遠的亭子中,一個紅衣老人也在望天。
他是原酋,他將杜林和原醉的對話全都聽在了耳朵裡。
他突然自語:“是啊,是長生還是寂滅?那些昇天的人啊,你們都去了什麼地方?”
杜林看原醉無法回答就又問道:“如果是長生,爲什麼他們不回來?如果是寂滅,我們修行又有何用?”
原醉收回目光看着杜林:“我不知道。”
但她又接着說道:“我們一直在強大自己,因爲只有這樣才能知道更多的秘密。那些大修行者,一生都在苦修,難道他們的修行都沒有意義?難道他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想到這個問題就不再修行,那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人修行?”
杜林不同意原醉的看法,他淡淡說道:“如果是看不到盡頭的修行,這是非常危險的。”
原醉承認杜林說的是對的,但她總感覺什麼地方又不對,可具體是什麼地方不對她又說不上來。
這第一堂課上得竟讓原醉鬱悶不堪。
杜林又指了指空中:“比如,這些天地元氣從何而來?我們修行時說是操控天地元氣,但究竟是我們操控天地元氣,還是天地元氣在操控我們呢?”
原醉冷哼一聲:“至少,我們現在是在操控天地元氣。”
杜林沉默不語,原醉也沉默不語。
趙冰兒突然說道:“你們說,這世上會不會有個神,他在空中,這些天地元氣是他所造,他看着人們修行,然後將那些修行到強大的人招到天上去做他的伴侶?”
趙冰兒這句話說得很唯美,很誘惑人。
但這沒有意義,所以杜林說道:“如果有神,神也不會這樣的無聊。”
原醉聽得一個哆嗦,神不會這樣無聊,但會不會這樣兇狠就沒有人知道了。
遠處的亭子中。
一身紅衣的原酋身邊出現了一個一身綠衣的人。
兩人都靜靜的聽着杜林和原醉她們的談話。
一身綠衣的韓昌突然說道:“看到了吧?這就是天才。”
原酋知道韓昌說的天才是指杜林,他只是又望了望天:“是啊,神會這樣無聊嗎?”
兩人沉默。
他們已經都是站在人間界頂端的大修行者,但他們不敢邁出那一步,他們不確定邁出那一步後是永生還是寂滅。因爲他們不瞭解。
因爲不瞭解,所以害怕。
因爲害怕,所以不敢跨越。
他們修了多少年想到的問題,杜林現在想到了。並且直指本心,只是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夠回答。
能回答的,只有那些越五境昇天而去的強者,只可惜,這些強者從來沒有人能夠回來,所以,這個問題仍將存在。
原酋突然一笑:“這一堂課,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