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力氣麼?”
“還有一點……”紫衣艱難的邁動自己痠麻的雙腿,氣喘吁吁,臉上是無力卻又無比誘人的紅暈。
在他們前面百米處,就是天火原微紅的土壤界線,而在他們身後,是無數的乾屍……足足有上千個。他們之前感受到空中的亡魂,不是死在天火原上,而是死在半路上,還沒來得及踏上那片微紅似是散發着白煙的邪惡區域。
看他們的外形與身上的衣裳,似乎是齊月星上的一支尖耳朵僱傭軍,因爲他們的衣袖上都繡着一個“勇”字,而能走到天火原不到一里的範圍上,毫無疑問他們的武力都在殘影兩分之上,有兩名走到前面的甚至踏入了幻影,這是一支非常強大的僱傭軍。
只不過不知他們爲什麼要來。看他們的姿勢,似乎是在最後一刻打算轉身逃走,然而最終卻因爲身體力竭而無力逃開,於是一個個先後倒下來,剩下蒼白無力的眼神不甘的盯着頭上的天空,最後在冷冷的星辰光芒中閉上了苦苦支撐的眼皮。
經過他們身邊時,兩人都沒顧得上細看,因爲自己也感受到了強大的壓力,平時矯健靈活的身軀,到了這裡就像是灌上了萬千斤鉛,沉重無比。兩人走得並不比蝸牛快多少。
這片土地非常奇怪,比其他地方的引力多了千百倍,以地神的修爲都無法飛起只能轉身逃開,更加不要說他們了。蘇永此刻感覺自己就像個螞蟻,拖着一個巨大的軀殼在挪動着。百米處的微紅土壤界線,看來就像在天邊一般難以靠近。
“我想休息下。”紫衣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聲音不再甜蜜,力氣用盡之後帶着一絲嘶啞,那是因爲缺水----他們的汗早已流乾,甚至連血水,都忍不住要在乾裂的肌膚上滲出來。
“不要休息。”蘇永用力的喝道。他知道一旦坐下去,就再也無法站起來了。但連他自己都難以抗拒那種誘惑,寧可就這麼死去,也不想再堅持下去。
“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下,一下就好。”紫衣感覺自己的雙眼沉重無比,不是努力咬着牙,根本無法阻止眼皮打架。她嬌軀弓的像個蝦子,就要跌坐下去。
然後她立即被一雙巨手撈起,身不由己的超前踉蹌而去。那是蘇永用盡了力氣,用雙手環抱住了她。
“不要坐,不要睡過去。”蘇永下嘴脣上咬的全是血,他知道此刻埋怨已經沒有用,既然到了這裡,已經沒有退路。他們兩人雖然未必有當年地神與那個血影級別的兩巴掌走的那麼遠,但至少要比身後千百名死去的強者要好。
“放開我,我寧可死掉也不走了。”紫衣的修爲比蘇永要差上一些,此刻神智已經有些模糊,身不由己的低聲哼道。
蘇永的滿嘴牙齒上全是血,血從下巴上不斷的流下,一條條鑽進蒼白的脖子,就像是紅色的鬍子。他緊緊抱着紫衣的雙手,是個手指的指甲間都似要滲出了血絲。
“不行。”他怒吼道,身軀籍着這聲吆喝再次走出三米。
“我要喝水。”他聽見紫衣眯着眼睛咕噥道。
他想了想,把臉孔貼了上去。
紫衣蒼白的嘴脣碰上他滿是鮮血的下巴,伸出丁香小舌出來舔了舔,就像個吸血女鬼一般。
誰能想到在大地上被稱爲天仙尊者的紫衣竟會變得跟吸血鬼一樣?蘇永心裡苦笑,擡起沉重的頭顱看了前方一眼。
這真他媽是個鬼地方,難怪連天神都不願走近。
也許是半個時辰,也許是三天之後,蘇永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少,在他抱着紫衣倒下在微紅的土壤邊緣時,他已經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就算是在失落高地逃離萬千魂鬥士那一刻,他都沒有這麼累過。他感覺疲累從每一根肌肉纖維裡透出來,帶着呼出的縷縷熱氣,似要將身軀撕開,讓透支的身軀破碎融掉,才能散發那種炙熱的苦楚。
紫衣已經昏迷過去,蒼白的臉上掛着一灘血跡,嘴角還帶着一絲笑意,也不知在最後一刻想到了什麼。
忽然一陣刺痛從疲累的右手上傳了過來。蘇永痛苦的轉過頭去,看到自己的右手在不知不覺間放到了那片微紅土壤的邊上,被那絲絲冒出的肉眼難以看見的白煙燙了一下,立即就紅腫起來,脹起了一條長長地水泡。
但這點痛苦對於蘇永已經算不了什麼了。他無力的低下頭,麻木的念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微紅的土壤裡面比外面沉重的土地更加恐怖,蘇永此刻已經沒有任何武者的敏銳感覺,但依然有着一絲本能的感覺。他知道天火原上,比火山的熔岩還要可怕。
那裊裊上升的不是什麼白煙,而是蒸汽,這是那條水泡帶給他的答案。
進去死路一條,回去有心無力,他知道兩人難逃一死,最後看了一眼紫衣,就要舒服的癱、軟、下去。
突然心窩一陣刺痛,蘇永努力的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的懷抱中突然涌出了大量白煙。
我是要被煮熟了麼?他呆呆的想道,把靠在膝蓋上的紫衣推開了一些。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就像一隻猴子般跳了起來。他拼命似地撕開身上的衣衫,捏緊無力的拳頭不斷的打着胸膛。
但是太遲了,那顆從血鴉首領天歌嘴裡挖出的黃晶牙還是陷入了他的血肉中,帶起的炙熱比一塊通紅的大火炭還要高,這一瞬間他所有的血都被點燃了起來。
力氣從每一滴血液裡爆發出來,就似要將整個身軀炸開。
還掛在身上的殘破衣衫猛地點燃,蘇永瞬間變成了火人。這個火人在被燒的一身赤裸之後,保留着的殘存意識讓他一把抱起地上的紫衣,瘋狂一般衝進了天火原。
他不停的跑,速度越來越快,身上的衣衫早已變成灰燼,那雙用最堅韌的動物皮做成的靴子也開始融化掉,很快變成一灘軟軟的東西掉落在天火原微紅的土壤上,他依然瘋狂的跑着,就似參加百米競走一般。
他的腳下慢慢涌現了火苗,火苗在他赤裸的小腿下燃燒着,隨着飛奔越來越旺,把他的腿毛燒的赤黑一片。
極速奔跑中留下的一個個腳印裡也開始燃燒着烈焰,天火原上很快有了一溜真正的火光。火光形成歪歪扭扭的兩道平行線,可以看出每一步的距離越來越大。
在跑出數十里後蘇永終於飛了起來,他不依靠血刀,也不踩踏着任何的物體,就這麼飛在虛空之中,還抱着依然沉睡的紫衣。
他被燃燒弄得焦黑的身軀下面踩着兩團畢博作響的火苗,說不出的詭異。
也許是幾百裡,也許是數千裡,在他隱約看到前方一面巨大的山脈時候,體內熊熊燃燒的火苗力量終於衰竭。他呯的一聲摔了下去,通紅的額頭砸在已沒有白煙的地面上,起了一個燈泡那麼大的腫塊。
受到劇烈震動驚醒的紫衣醒過來,只聽到了就要昏過去的蘇永斷斷續續的一句話。
“原來……極限就……就是沒有極限……”
這句話聲音很低很低,卻帶着一股狂喜與解脫之意。
巨大山脈之下的這小片原野地面顏色跟其他地方又不一樣,是少見的紫青色,溫度並不高。在蘇永赤裸而焦黑的軀體上,那顆黃晶牙齒已然消失不見,只剩下胸膛上一個巴掌大的可怕創口,血花依然一點點的從裡面跳出來,散發着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