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中年人喃喃低聲唸叨着，臉上不知悲喜，只是瘦削的下巴不停顫抖着，一雙通紅的火目忽然變成了海水似的藍色。
“是的。在浩瀚的宇宙星辰中，有一顆孤獨的行星，它的名字叫地球。有一個孤獨的男人，他來自地球。”蘇永抹了把臉上的黑灰挺起胸膛，想要擺出個神氣的姿態，卻牽動了胸膛的傷口，痛的呲牙咧嘴。
中年人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眼中的淡藍漸漸散去，烈焰再次熊熊燃燒起來。
“證據。”他低聲道。聲音冷硬的像是冬夜的冰雪。
證據？蘇永摸了摸身上，又看了看紫衣，半晌才一根根伸出手指道：“萬里長城，秦兵馬俑……哦杭州西湖，黃山雲海……長江黃河，珠江南海……”
他十根手指全部數完了，但中年人只是木然的看着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也不知聽懂了沒有。
蘇永沒有在他眼中看到怒色，但他手持那把通體森冷如霜的鐵劍刃尖之上，開始有一縷縷的火花綻放出來，猶如雨後春筍。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聲音不大，冷厲無比，像悶雷般炸響在兩人的耳邊。
蘇永無語了，他指了指紫衣：“輪到你說。”
紫衣皺眉看了看蘇永，沉吟着低聲道：“炎龍……紅番……雁蒙，海神大人，死亡之海。前輩有印象嗎？”
中年人沒有搭腔，鐵劍卻慢慢擡了起來。
“等等，稍安勿躁。”蘇永急忙擺手道：“龍的傳人，炎黃子孫……哦，你是道家的，老子，太極張三丰……如來佛祖，達摩祖師？”
中年舉起鐵劍，在他們驚恐的目光中筆直的指向了石壁，眯起一隻眼看了看角度，忽然笑了起來：“既然你說我是道家的，把佛祖和達摩說出來做什麼？”
靠，被他陰了。蘇永苦着臉拉住紫衣的小手往胸膛上堵去：“那廝作弄人呢，我很受傷，幫我治療一下。”
紫衣沒好氣的甩開他，哼道：“你說的這些我全不知道，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大地過來的了。”
蘇永看向中年人再次皺起的眉頭，搖了搖頭嘆道：“一言難盡啊。”
中年人的笑容顯得有些僵硬，不過聲音柔和了起來：“生活在臨界的古武者，已經沒有多少還知道自己的祖先是來自大地了。在這裡，大地是一個很生僻的名詞，你敢說出來，我都已相信了一半。”他低低嘆了口氣：“這裡的古武者都死氣沉沉，只知道爲創世神們賣命……我看到你們兩人愛打鬧的品性，就知道你們是從故鄉過來的。”
他頓了頓又嘆道：“就算我們知道來自大地又如何？唯一的星系通道被衆多王者看守着，有誰能夠回去？經過這麼多年來，知道的人想必心也開始死了。”
“當初過來臨界……是怎麼回事？”蘇永遲疑着問道。
看起來比徒弟長生還要年輕許多的中年人九意來回踱了兩步，在石壁的邊緣處坐了下來，沉吟了一下道：“我算是第一批從大地過來的人了，這麼多年活了下來，也得知了一些秘密……”
蘇永趕緊示意紫衣把自己扶了起來，他努力的喘了口氣，把終於積聚起來的一點力氣用上，與紫衣也一同走到石壁邊緣坐了下去，靜靜的傾聽起來。
“在我們還生活在大地上的時候，那會兒環境跟臨界最貧窮的星球齊月星差不多。”九意回憶着幽幽說道：“除了少數人類聚居的部落與村莊之外，大面積的地盤都活躍着猛禽與野獸……但是有一天，大地上出現了許多耳朵尖尖跟我們完全不同的人類。他們四處傳道，散佈天災末世言論，甚至驚動了官府與我們修道人。
那時候我們修道人地位很高，一些高手長期在朝堂上爲皇帝陛下做一些監察星辰行雲布雨的工作，被稱爲欽天監。我就是其中一個諸侯國的欽天監……”
蘇永緩緩點頭，如果這個中年人九意當年就有像莫拉瑪那樣的本事，估計行雲布雨沒有什麼問題。
至於爲什麼歷代都有一些預言家出現，做出末世言論，難道就是臨界的傢伙過來搗亂？
“那些尖耳朵人帶了新的星系示意圖給我們，並跟我們在午夜裡登上觀星閣反覆論證星空座標，終於打動了我們。於是，大地上衆多國家派出近千人的隊伍跟隨尖耳朵們去‘巡天’，說是集中偵查及討論可疑現象，求證末日時間，以便躲過危機。”
中年人嘆了口氣：“那時候的千人隊伍，幾乎雲集了整個大地上的高級武者，其中甚至有達到真仙級別的強者，多數人都擁有着寶貴的情報資料。”
原來封建帝國時代已經有出現類似莫拉瑪與言碧空那樣的高手了。蘇永有些震驚遠古時候人類武者的修爲水平，卻不曾想到自己的一隻腳，也已經踏入了這個階層之內。
“某一個月夜，尖耳朵們與我們修道人座談，說能夠邀請到天上的天神嫦娥來做客，我們驚奇之下就要求他們作法。沒想到他們真的讓嫦娥從渺渺夜空飄飛而來……”
蘇永忽然笑了笑：“更加想不到的是，嫦娥會制住了你們吧？”
中年人吃了一驚，看了看他：“看來你知道的真不少。”
他接下去道：“我們都糊里糊塗的醉倒在地，隱約聽到嫦娥說大地上未來會出現天劫，讓我們協助她去一個神秘地方，或許可以挽救回來……等我們清醒過來，所有人已經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就是這個灰白色的臨界。”
蘇永看了看紫衣，沉思道：“也許她先帶你們去了月球，然後通過傳送或者其他星辰輸送方式送到了這裡。”
“應該是這樣。”中年人九意點了點頭道：“我們在過程中感受到了重力的不同，或許月亮上有着傳送大陣吧……我們到了臨界之後，以爲這一處會是我們的救星，就把大地上的一切都告訴了這裡的創世神們。希望能夠依仗他們的力量來挽救大地。”
“誰料到他們是套取情報來對付我們。”紫衣這時候也明白過來，淺聲嘆道。
九意長嘆一聲：“是的，要獲知大地上的資料，當時除了各個諸侯國的欽天監之外，實在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他苦笑一聲：“我們是把自己地盤賣了，還樂呵呵的幫別人數錢呢。”
“從我們口中，他們知道大地比這裡的物質更加穩定，也更適合人居住。更重要的是，大地上是沒有守護神的，也就是這裡所說的天神、創世神。”九意搖頭道：“我們賣的夠徹底的。”
大地上沒有能夠威脅到他們的天神，但他們依然遲遲不行動，可見策劃良久，又或者是創世神們在利益問題上出現了糾葛。
最後通過地球不遠的月球基地的探測，他們感受到了大地上人類進步的日新月異，恐怕將來不好對付，於是不再等待下去，就下手了。然而由於阿特蘭蒂斯那些星外移民及地宮存在的關係，卻令得他們不敢過早把尖耳朵與枯葉人放下去，一直等到了大地上第二個洪荒與帝國時期的出現……
可笑的是月神撒了個華夏人破解生命奧秘是逆天偷命，因此遭受宇宙射線打擊的彌天大謊，號稱聰明絕頂的阿特蘭蒂斯人竟然信以爲真。
“後來你們怎麼發現了？”蘇永沉吟了片刻後問道。
“他們問的東西越來越詳細，卻根本跟我們所關心的天災沒有任何關係。我們中的有些人就起了疑心去追查，找到了一些線索……可惜知道消息的大半都被殺害了，只有我與少部分人逃了出來。”
“原來如此。”蘇永苦笑道：“我就覺得奇怪，怎地臨界的古武者都比別人要厲害，原來是欽天監及衆多高手的後人。”
“那有什麼用？”九意臉色微紅有些激動起來：“知道真相的幾乎都被殺了個精光，剩下的甚至連自己來自大地都不清楚。”
“還是有用的。”蘇永露出一點笑意來：“如果他們知道真相，就會站在我們這邊。這些古武者或許對於天神們還看不上，但要衝擊這裡爲創世神們服務的國家機器，卻是個巨型的定時炸彈。”
“你是說，攻擊他們的發達星球，搶奪聯合巡航衛隊的裝備與飛行器逃回去？”九意搖頭道：“即便我們拿到那些先進的飛行工具，也無法對抗輪值在出口通道上的創世神們。”
“爲什麼要逃回去？”蘇永微笑道：“我們是要學您老人家的做法啊，聯合膽敢對抗創世神的暗黑聯盟隊伍，逐漸壯大起來，然後把整個臨界變成我們控制的天下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