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色中開始透出幾許光亮的時候,張青陽已經完成了他的晨練。
半明半暗中,隱約可以看見平靜的湖水上面瀰漫的霧氣,張青陽順着湖岸,氣喘吁吁地向回走。雖然只是三公里,還連跑帶走,他依然感到身體好像是被掏空了般,喘得好似八十歲的老人,恨不得喉嚨裡伸出一隻小手來幫助他呼吸。
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隨手甩出去。又走了一會兒,張青陽感到自己不是那麼喘了,至少不需要像之前那樣大口大口地喘氣了。
繞着湖邊,早起晨練的人逐漸多起來。
一個看起來六十多歲的老大爺健步如飛地從對面跑來,擦肩而過。
張青陽羨慕的看了兩眼,自嘲着低聲道:“身體還是太虛弱了,想要在學院裡拿到體術前十,我還要更努力啊。”
湖風一吹,身體感到了絲絲冷意,張青陽立即加快了步伐往家走。
家裡的早餐店中,散發着橘黃色的燈光,驅散了幾分初冬的寒意。
早餐店不大,很簡陋,牆壁有些泛黃,很久沒有重新粉刷過了。地面是普通的水泥地,因爲被太多人踩過,有的地方變得特別光滑。
幾排簡單的桌椅,也是用了許多年的老物件。這時候已經有幾個熟客坐在座位上,彼此攀談着,等待早餐。
整個早餐店,都散發着底層普通人民的煙火氣。
“爸,我回來了。”
“嗯,來把早餐給你李叔端過去。”張父在廚房裡道。
“哦,來了。”
一大碗麪條,上面澆着厚厚一層羊雜碎,外加兩個厚實的饅頭,被張青陽送了過去。
“好小子,跑步堅持了有一個月了吧。不錯,想要鍛煉出一個結實的身體就得持之以恆。”李叔是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三十出頭,當過幾年兵,現在在一家場子裡當保安。
“嗯,跑了一個月零三天,就是長進不大。”張青陽一邊給對方拿來乾淨的筷子,一邊自嘲道。
“你就是底子有點差,不過你也彆着急,你看我的身體,別看現在壯的像條牛,以前和你也差不多。我們班長說過,剛開始不能着急,正是打基礎的時候,基礎越牢靠,以後成長空間越大。”李叔笑呵呵的接過筷子,邊安慰着對方,邊夾了一大筷子的羊雜碎。“還是老張你們家的羊雜碎實惠,你們要是搬走了,我還真不知道去哪吃到這麼實惠的東西。”
“去把你彭大叔的也端過去。”張父在廚房裡喊道。
“好的,來了。”張青陽轉身進了廚房,又端了一大碗澆着羊雜碎的麪條出來。
“彭叔,你的麪條。”張青陽把羊雜碎送到了一個四十多歲,留着一小撮山羊鬍子的瘦削男子身前。
彭叔咧嘴一笑,露出幾顆被劣質煙燻黑的牙齒,貌似關心地道:“青陽啊,病好徹底了嗎?”
“還行,差不多了。”
“青陽,你可得把病養好了。在我們這一片,你是唯一的高材生。你媽上次還跟我們說你是南陵書院前十,未來前途遠大,還說什麼以後就是神機甲也能開一開,你可不能因爲一次車禍,就把前途給撞沒了啊。”彭叔假模假式地關心着。
“彭老鬼,飯都堵不住你的嘴,不想吃以後就別來吃了。”張母怒氣衝衝的從廚房衝出來,對着一臉譏笑的中年漢子大聲罵道。
“我吃,我吃。我這不也是關心我這大侄子嘛。”羊鬍子彭老鬼訕笑着。
說完一臉得意的低頭吃起來,吧唧着嘴,吃的聲音很大。
自從張青陽出事以來,這四周的人可沒少看笑話。畢竟在幾個月前,即便張青陽還是個少年,但前途廣大,他們和張青陽說話都得帶着奉承的笑容。
現在張青陽出事了,也屬他們笑的最大聲。
張母哼了一聲,又轉頭衝廚房裡的張父道:“讓兒子送什麼送,你有手有腳的不能端一下嗎。沒看到兒子跑完步回來一身汗嗎,萬一受了風寒怎麼辦!”
張母一通咆哮,狹窄的店裡瞬間就安靜下來。
張母轉過頭,看向張青陽掛着尷尬表情的青澀面龐,臉上立即浮出寵溺的笑容:“兒子,上樓洗澡去,剛跑完步,別受涼了。這裡是粗人乾的活,你就給我好好讀書,讓那些看笑話的人看看,車禍又怎麼樣?神經元天賦沒了又怎麼樣,你一樣可以憑藉着努力能過上上等人的生活。”
“嗯,我知道了,媽。”張青陽重重點頭。
“各位叔伯,你們慢吃。”張青陽打了個招呼,離開了小飯館的前廳,從後堂上了二樓。
插曲過後,小飯館很快就恢復了熱鬧。來這裡的都是生活在附近的老街坊老鄰居,也都是生活在底層的普通民衆。
小飯館不僅是衆人吃飯的地方,同樣是衆人聊天、扯淡、談八卦的場所。
張青陽隱約聽到樓下的食客說到老趙鬥沙蟲,又輸的一乾二淨,據說當時爲了翻本,還借了高利貸,同樣輸的一乾二淨。人已經有兩天沒看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高利貸給抓走了。
張青陽嘆了口氣,這個老趙原本是附近家境挺不錯的一戶人家。
後來老趙染上了鬥沙蟲的遊戲,一發不可收拾,從最初的小賭怡情,到最後輸的妻離子散,只用了兩年半的時間。
“唉,上次好像聽老媽說,老趙還欠我們家三十塊。”
老趙現在人都不見了,估計是別指望他還賬了。
三十塊,也不是一個小數字,對普通人來說就是一個月的早餐費。一大碗麪條澆上厚厚的羊雜碎是八毛,一個大饅頭一毛。一塊錢足夠一個大漢吃撐了。
張青陽一邊漫無邊際的放飛思緒,一邊洗澡。他突然回過神來,趕緊把水龍頭關上。
如今可不比以前了,這水費、電費能省則省啊。
張青陽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排骨似的身軀清晰可見。曲了下手臂,二頭肌小的可憐。
張青陽自言自語道:“一個月零三天了,每天俯臥撐,跑步,啞鈴。但是效果很差,這說明我鍛鍊的方法有問題,李叔說的沒錯,打基礎很重要。我不能再這麼瞎練了,得找個專業人士指導。”
穿上衣服,正要下樓吃飯。張青陽忽然站住,猶豫了一下,目光望向臥室中的書櫥。
書櫥裡裝滿了他之前獲得的榮譽,以及他的人生目標——一座紅色神機甲模型。
那曾經是他畢生目標!一家人的驕傲!
這座紅色神機甲的原型叫作火蓮神機甲,是人類第一架神機甲。
火蓮號神機甲的誕生標誌着人類與沙蟲族的綿延上千年的戰爭,徹底從防守、抵抗轉向進攻。
此後數十年,陸續誕生的多架神機甲奠定了人類勝利的戰局,一掃千年來的頹風,強勢地把沙蟲趕回了沙漠老家。
雖然目前人類與沙蟲的戰爭仍未停止,但也都是小規模的摩擦,並且以人類佔據上風爲主。
而神機甲就是站在整個星球的最頂尖武力,由神經元天賦最爲發達的人類駕駛。
所以神機甲不但是星球上最高武力,同樣也是人類的至高信仰、至高榮譽。
無數人爲之奮鬥,只爲了能有朝一日,能成爲神機甲的駕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