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的肚子挺得老高,行動也不便起來。李老爹俊平兩人都樂呵呵的等着寶寶出生。這些日子屋後枝頭上的喜鵲嘰嘰喳喳的叫聲,對棉花來說,卻聽出了一絲絲的不安。她也不知道爲什麼,這原本喜氣的叫喚聲,在她這裡怎麼就變成了不安的信息。怕是懷孕的女人多疑心吧!她心裡安慰着自己。聽村裡老人說,懷孕越是後期越要多些走動,這樣是爲了更好的分娩。
棉花這天早上飯後,想着去村裡走一走。
“你幹嘛去啊,棉花。”俊平端着碗筷回頭發現棉花走出了屋子。
“去村裡溜達溜達。”棉花說道。
“挺這麼大肚子,不累嗎?我看還是別去了,萬一磕着摔着啥玩意的,大人孩子都受不住。”俊平說道。
“你去收拾你的碗吧,嘴碎道的像個娘們,我就不能出去走走透透氣了?”棉花一臉不高興的說道。
“好吧好吧,那你早去早回。”俊平看到棉花生氣,不再阻攔她了。棉花懷孕這段時間的脾氣,俊平真有點吃不消。但他又不敢拗她的意思,只能儘可能的隨她意思。
燕雲晾曬衣服的時候,發現了棉花一個人走着,便問道:“嫂子,你這是幹哈去啊?”
“沒啥,吃過飯出來瞎溜達來着,洗衣服呢,燕雲。”棉花說道。
“是吶,嫂子,沒啥事過來坐坐哈。”燕雲說道。
棉花想着自己也沒啥個事情,就往燕雲院子走去。燕雲看到棉花走過來,趕緊從屋子拿出一條長板凳來。“嫂子,來,過來坐着,身子沉,別受累哈!”燕雲說罷便把長板凳塞到棉花的屁股下面。
棉花應聲坐了下來。“燕雲妹子,這日子苦了你一個人了,家裡屋外田頭的活計,都要你一個人操辦着。”
“哎.....可不咋的,有一口沒一個的幹着,不幹不行哈,丟一樣都不成。”燕雲有一句沒一句的搭着話,“不過好在田頭的活計,還多虧了俊平哥幫忙嘞!”說完這話,燕雲突然覺得有點不妥,連忙又說道,“要不是俊平哥和栓子他們一衆人幫襯着,我一個婦道人家還真是照應不過來。”
棉花呵呵一笑,說道:“這左鄰右舍鄉里鄉親的,相互幫襯是應該的,你也不要覺得又啥不好意思。再說了,這楊林是烈士,幫助烈士家屬。”
燕雲心裡苦笑着,她算哪門子烈士啊,既不是楊林的親人,又不是他的婆娘,怎麼算也輪不上吧?可村裡都愛這麼說,她也不想再去爭辯個啥。不過,並非是一點好處沒有,至少過去騷情的後生,晚上是不敢再來敲門了。話又說回來,讓她一輩子頂着這個“楊林烈士家屬”的名頭過日子,她自己真心不甘。名聲再好聽,也不能頂日子過啊!
“嫂子,可別這麼說,該感謝的還得感謝,俊平哥要不是嫂子這麼賢惠,他也怕是想不到這些吧!”燕雲不知道說什麼好,隨手給棉花戴了一頂高帽子。
棉花現在還是挺享受別人的奉承的。她笑着說道:“這男人嘛,屬驢子的,你得要管,把尥蹶子的毛病給掐住,他們也就翻不起浪來。”
燕雲心裡不由得一驚,棉花這是怎麼了?以往那般賢惠溫順的一個女人,怎麼現在變得這麼市儈了?她不由得心疼俊平起來。
棉花看到燕雲沒有說話,又說道:“老妹啊,不是嫂子說你,你就太溫順了,像只貓,你想啊,這溫順的貓,誰不想過來摸一把,掐一下的。”
燕雲呵呵一笑,心想,要真是這樣,她燕雲寧願做只溫順的貓兒,天天圍着自己男人身邊。“嫂子,我活幹完了,陪你去村裡溜達溜達啊?”
棉花也坐累了,燕雲這麼說,連忙說道:“那敢情好,走,咱們溜達溜達去。”她站立起來,燕雲怕她有個閃失,趕緊過來攙扶着她。
北方日晝,變化萬千。秋霜來,日頭像個缺水的海綿,一點點的收縮,短到不能再短。而立夏後,日頭又像一塊牛皮糖,一點點的拉長,長到不能再長。
這天下午,時間怕有6點多,日頭還沒下山,照在道上、林裡、田野間,亮透透的,像一瓶乾淨的泉水。道上,打南邊走來兩個人,準確的說是兩個姑娘,正當芳華的姑娘。這兩個姑娘,看樣子心情不錯,她們邊走邊跳邊唱着什麼,像兩隻快樂的小鹿。
其中一個姑娘停下了腳步,指着不遠的村莊,說道:“看,月華,快到了,村裡漂亮吧?我沒騙你哦!”
被叫做月華的姑娘,擡眼仔細看向前方的村莊。遠遠望去,村落三面環山,四周被綠樹包圍着,村外大片的土地,幾聲雞鳴狗吠,爲村莊更添了幾分生氣......不由得感慨的說道:“真漂亮哎!”
“嫣紅,此情此景讓我想起了孟夫子的一首詩,你知道是哪一首嗎?”月華說道。
沒等月華說完,嫣紅便搶着回答,唱道:“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哈哈哈!”月華隨其後,跟着嫣紅大聲吟唱着......兩人銀鈴般的笑聲,洋洋灑灑的散落在這廣袤的天地間。
嫣紅前面跑着,月華後道追着。月華一邊追着,一邊問道,“嫣紅,不知道你得俊平哥哥,會不會給我們具雞黍呢?能不能話桑麻呢?”
嫣紅哈哈笑着,說道:“會的,會的,還有邀請你,待到重陽節,還來就菊花吶!”
“我不要‘就菊花’,是你要‘就菊花’。”月華笑着追趕着嫣紅。
俊平從田間回來,遠遠看到從南邊跑來兩個身影,看樣子像是個女娃。她們時跑時鬧的,像兩隻飛入花叢中的蝴蝶。看着他一陣陣發呆。等她們走近一看,發現是紅英,他高興壞了。不過紅英身邊的姑娘他不認識。
俊平大聲的喊着:“紅英,紅英......”
嫣紅聽到有人喊她紅英,擡頭一看,發現俊平站在村口朝她揮手。她也高興壞了,一邊跑一邊喊着:“俊平哥,俊平哥......”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兩人是一對情侶哩!
“紅英,是你嗎?你咋來了?”俊平拉着嫣紅,高興的說道。
俊平這熱情的拉手,嫣紅一下整得小臉上飛上了兩片雲彩。她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月華看了,打了個岔,說道:“嫣紅,這就是你說得俊平哥哥吧?”
嫣紅回過頭來,說道:“是哩,是哩!俊平哥,我給你介紹下,這是我的同學,最好的同學,死黨,叫月華。”
俊平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冒失了,騰出手來伸向月華,連忙說道:“噢,你好,月華,歡迎來到三角村。”
一陣寒暄後,俊平領着嫣紅和月華,走進村子。
“俊平哥,你咋在村口的?”嫣紅問道。
“哎,說來也巧,這些天午後喜鵲天天叫喚,我估摸着有貴人來,所以這不,從地頭回來就到處溜達溜達,你看,這不把你們迎來了。”俊平笑着說道。
月華呵呵一笑,說道,“俊平哥第六感真好,不枉我們嫣紅這些天的惦記。”
嫣紅聽到月華的話,轉身白了她一眼,小聲嗔怪道,“你這傻丫頭,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好在走在前面的俊平,還處在興奮中,沒注意到她們的小聲說話。
“紅英,噢,不對,應該叫你嫣紅了,你爸爸還好嗎?”
“我爸爸很好,今年春天又回到了哈工大,學校恢復爸爸的名譽後,又給請了回來。”嫣紅說道。之後,她又想起了什麼,說道,“俊平哥,你知道嗎,我媽媽還活着,我們一家人都回哈市了。”
“是真的嗎?那太好了!”俊平說道。他打心眼裡爲這個妹妹高興,有什麼能比一家人團圓更開心的事情吶!況且,張先生又回哈工大教書了。他俊平雖不知道張先生教授什麼,但能感覺到張先生的重要性,要不敵特也不會費勁心思把他搞出來。
晚間,李老爹的屋子裡特別的熱鬧。燕雲、栓子、還有桂蘭抱着小花生都過來了。棉花挺個肚子,前後忙活着。大夥你一言我一語的閒拉着。
“嫣紅,你爸你媽沒事就好,一家人又團聚了,算得上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啊!”李老爹說道。
“是呢,青叔,你身體還好嗎?上次聽你說起膝蓋疼,這次走的急,等會哈市後,我給你捎點藥過來。”嫣紅說道。
“這姑娘,還惦記你青叔腿疼的事情,呵呵,早好了,上次你棉花嫂子從孃家帶來的特效藥。抹了小半瓶,就再也沒疼過。”李老爹笑呵呵的說道。
栓子坐在一邊微笑着,說道:“紅英......不對不對,現在應該叫你嫣紅了,嫣紅,說說你吧,我們大夥都很想知道。”
大夥聊的這麼歡實,月華一時插不上嘴,坐在嫣紅身邊陪笑着。
“栓子哥的寶寶都這麼大了,時間還真快吆!”嫣紅笑着說道,“其實啊,我也沒什麼變化。自從那次俊平哥和燕雲姐把我和爸爸送到嫩江站後,之後一路都蠻順暢的。爸爸去學校提出異議後,我們便回了爸爸的老家江南。之後又發現媽媽在老家等我們。再後來,哈工大一個電報又把我們從江南給召喚了回來。爸爸繼續教書,媽媽也落實了工作,我吶,成了哈工大一名新生。看,這就是我的大學同學---月華。”
嫣紅突然把話鋒一轉指向月華,月華被突然襲擊,一時語塞。她詫異的望着大夥,引得大夥一陣笑。月華乘機掐了嫣紅大腿一把,小聲說道:“你這鬼丫頭又使壞了,敢情陪你過來,我是上了賊船。”嫣紅看着月華的窘迫的樣子,笑得肚子疼。
竈房裡,燕雲幫棉花整了好些飯菜,不一會兒滿滿當當,擺滿一桌子。棉花招呼大夥入座開席,繼而一片祥和熱鬧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