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婆娘美玉急匆匆推門進來,哭喪着臉,說道:“俊平,俊平,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你快去看看,杜把頭,杜把頭死了......”
俊平一個翻身跳下炕,說道:“啥?誰死了?”
“杜把頭......死了......老徐,他們一道去......”美玉泣不成聲。
棉花聽到哭聲,連忙過來安撫她。
“不着急,慢慢說,嫂子”燕雲把美玉扶着坐在凳子上。
“誰發現的?”俊平問道。
“道上趕大車的,說着急小解看到的。”
“怎麼死得?”
“像是被人捅死的,脖子有傷口,胸前也有刀傷。”
“人呢?還在不?”
“還在坡下,我讓趕大車的去報案了。”
俊平鞋都沒穿好,就小跑出了門。他一路奔着,心想:這也太怪了,在紅英姑娘身上剛有點頭緒,杜把頭就死了。這其中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紅臉漢子杜把頭正四仰巴扎的躺在草叢裡,此刻,他屍體一具。要不看身上血跡,還以爲他睡着了,至少面部是那麼安詳,面部表情甚至有點微笑。草不高,很容易發現,趕大車的早已經走遠。按理說,山間老林死個把人,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情,可杜把頭這是被人捅死的,就有點不同尋常。是他看到了什麼?還是發現了什麼?還是做了什麼?這一切,他杜把頭一死,都成了無頭案。俊平剛串聯起來的線索又斷了。
臨近中午的時候,道上來了一輛車,土黃色吉普。從車上走下2個人,都是男人,30來歲。一個脖子上掛相機,一個手拿白手套。吉普車前座又下來一個女人,二十五六的樣子。看似年齡不大的她,手腳倒是非常麻利。只見她,迅速穿好白大褂,右手從車裡提出一個不大的箱子,一陣小跑過來。
美玉迎上去,把他們帶到杜把頭屍體前。三人默契分工,白大褂女同志也不寒暄,直接蹲下身去檢查屍體;照相機男人圍繞杜把頭屍體左右拍照;白手套男人和美玉在一邊說些什麼。
不一會,美玉指着俊平,白手套向他走了過來。
“你們什麼時候發現的?”
“不是,我們沒發現,是美玉嫂子告訴我們的。”
“最近見過這個人沒?”
“有見過,不過是在十天前。”
“認識死者嗎,熟悉嗎?”
“認識,但沒什麼交往,也談不上交情。”
“昨晚有什麼看到什麼反常的現象,或者聽到什麼動靜沒?”
“沒,沒有,趕來十來天車,太累。昨晚更是早早就睡了。”
“你知不知道死者平常與哪些人交往密集?”
“這不知道,我們三角村的,除了開大車店的老徐大哥和嫂子,其他人也就點頭之交,談不上了解。同志,這個情況你還得問問美玉嫂子。”
就在俊平他們答話工夫,白大褂女人和相機男人基本上完成了各自工作。白手套男人,轉頭問些什麼,他倆也小聲嘀咕着。俊平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
白大褂回頭過來說:“俊平兄弟,這事還得麻煩你們幾位,隨我一道去鎮裡做個筆錄。這人......”他指着地上的屍體又說道:“這人我們帶回去,做個詳細檢查,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線索。”
栓子趕來馬車,俊平幾人合力把杜把頭屍體擡上車去。他交待幾句棉花,隨後趕着馬車跟着吉普車後面,在路口處往東了。
李老爹這兩天有點心神不寧,總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早上起來,聽到門口白楊樹上老鴰叫個不停,他更是覺得心裡堵悶得慌。飯後,他向村部走去。路上遇到春子娘,說春子去家裡找他了。李老爹本想着回去,後又想到春子要找不到他,指定會來村部尋來,想到這,他就坐在村部裡等他。
至從秋收後,村部麥種庫房一直閒置着。村民糧食各自存儲,特殊情況才能用到村裡庫房。比如說,誰家糧倉壞了、滲水了、修整了,等等。
庫房裡空蕩蕩的,方形的墊木也整齊劃一的立在牆角一邊,無用武之地。李老爹拿着煙桿揹着手,在庫房轉悠。牆角處十來個麻袋,讓他想起春天麥種被掉包的事情。按理說,這裝滿沙土的麻袋早該被清理了,可它依然在庫房一角躺着。想必,李老爹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青叔,他青叔”屋外有人喊道。
李老爹出門看到黃阿水站在院子裡。“咋的呢?阿水。”李老爹回答道。黃阿水面帶喜色,遞來一支菸卷,說道:“這不,桂蘭婚事臨近,我和桂蘭娘合計,這主婚人還得請你來,你可不能推辭啊!”
李老爹接過菸捲,說道:“那是自然,桂蘭,栓子這兩孩子都是好孩子。他們主婚人,你就不說,我也要湊這個熱鬧吶。”
“那就好,那就好”黃阿水見李老爹這般爽快答應,連說了兩個“那就好”。這喜悅之情,可見一斑。
“那你先忙着,我還要去邀請親朋,早點張羅,以免臨時抓瞎,手忙腳亂的。”黃阿水說完就走了。
李老爹看着黃阿水的背影,好像比以往矯健了些。還真應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李老爹想起前兩年俊平結婚的時候,他整日忙得不知疲倦的,像只陀螺。請客送信、張羅飯桌、迎來送娶、修繕新房......幸好棉花娘家人不多,要不非得累垮他。直到俊平大婚結束後,他才鬆了口氣,身體就像個泄氣的氣球,癟了下去,在屋裡待了三天沒下牀。爲此事,俊平沒少抱怨他。呵呵,兒子這樣的喜事,他怎麼能閒着呢?就算累點,他也心甘情願啊!做娘有做孃的付出,做爹有做爹的責任嘛。
“青叔,青叔”李老爹擡頭又看到春子喊他。
“咋的了,春子,聽你娘說了,我還正要找你去。”
“這不秋收都結束了嘛,青叔,村裡後生讓我來問問,這護村隊巡邏事情要不要整了?”
李老爹想了會,說道:“把三班改成一班,夜班。這時間你們自己先合計下。夜班吃食加葷食,村裡供應,每班每個人再補助點毛票。”
一聽說有肉食有毛票,春子眉開眼笑的。他拍着胸脯說道;“青叔,你放心哈,有我們這幫後生在,萬事無憂。龍頭溝那邊,是重點,我們明白。要沒什麼事情的話,我這就去安排了。”說着,他喜滋滋走了。李老爹點點頭,目送着他離開。心裡想着:這幫後生,個個是個小狼崽,不給肉食不給補貼,怕他們幹活不用心。
李老爹回家路上又想到楊林的娘,楊林這一走十來天,也不知他娘一人在屋有沒什麼難事?想到這,他向楊林家方向走去。
太陽不見了蹤影,天空陰沉沉,雲層疊疊,像厭惡男子的臉。向遠看去,田野山林間,升起陣陣白霧。
棉花坐立身子,說道:“這天怕是雪要來了,俊平咱快點走,別耽擱了。”俊平拉着馬繮,手中長鞭,在空中發出個清亮的脆響。青綜馬跑得更歡。車板長軸“嘎吱嘎吱”響個不停。
桂蘭睡實了,棉花拉來皮襖給她蓋個厚實。她扭了扭身子,把頭靠在棉花的肩上。桂蘭身上發出那陣陣女兒香,讓她也想睡去。可她不能睡,她心疼趕車的俊平。天色不好,她要陪着俊平,哪怕給他說個話,這樣俊平也不會太累着。
桂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棉花懷裡。她有點不好意思,說道:“嫂子,這一路讓你受累了。”
棉花笑道說:“傻妹子,不但不累還很暖和吶。”
雪,終究沒下來。俊平他們到家時候,天色還不算晚。李老爹聽到青綜馬的嘶叫聲,知道他們回來了。扳手指一算,這一個來回都有小半個月了。俊平拴馬卸車,栓子他們也各自忙活。李老爹過來想搭手,棉花笑着給推讓了。
晚飯豐盛。俊平把兔子剝皮燉了,棉花做了白麪條。俊平拿來黑河帶回來的乾貨,這一桌滿滿當當的,勝是過節。李老爹呵呵一笑說道:“這不,不逢年又不過節的,整這些豐盛幹哈。”棉花搶過話頭,說道:“爹,咱這一走十來天,想必你一人在家,也沒吃好睡實,今天咱一家團圓,就是過節,該慶祝。”李老爹笑了,心想:棉花這兒媳婦,俊平是找着了,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的。即便,他老李家沒個一兒半女,他也知足。俊平看老爺子高興,拿出酒,陪他整了起來。
“俊平,還順利不?”
“還好......還好吧。”俊平端着酒杯,不知道說哪一句。
“棉花,你呢?”
“爹,我們都好,你放心吶,醫生說我倆身體槓槓的,您抱孫子是早遲的事情。”棉花笑盈盈的給他夾了一塊兔肉。
“還好就好,別給自己太多壓力,這孩子事情,緣分到了自然就來了。”李老爹端起酒杯一口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