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神頌&木傀霖

自從那日霰王加冕的儀式過後,整個落日城,乃至於整個塞族,都陷入了無邊的慌亂之中。塞王對於真假王子一事極其震怒,於是授命落日城的都城衛隊,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個真的“瑜玖王子”給找出來,衛隊長領命後便帶着幾千個飯桶氣勢洶洶的在全境各地翻找了起來。說是找人,實際上背地裡幹盡了那等燒殺搶奪,奸**女,仗勢欺人的齷齪勾當,平民百姓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族裡出大事了,於是謠言四起,造謠者滿大街都是,殺都殺不完。謠言一來,緊跟着的也就是無盡的叛亂和騷動,除了焰部和破部諸地還較爲和平,冰部人心惶惶,霰部羣龍無首,都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

焰王對發生的事情心知肚明,但只是在一旁冷眼瞧着,任由着塞王將事情鬧大。破王倒是來楓邪堡勸過幾回,向塞王申明瞭其中利害關係,奉勸他趕緊懸崖勒馬,些許還有補救,卻不料勸諫無效不說,還被塞王當着衆人的面罵個狗血淋頭,最後還被指責與霰部舊王來往密切,有包藏嫌犯的嫌疑,氣的破王立即拂袖而去,此後再也沒有來過寒熄堡。

焰王不動,我自然也只是睜眼看好戲,只是這回霰部着實給大夥出了一個大難題。小流川盤踞着的好幾萬兵馬不肯承認其他各部對他們的統治,非要等到他們的王子現身不可,而那個傳言中的王子,到底存在與否都是個問題。就算是真有這麼一個人,茫茫人海,能將其找到的機率也是萬分渺茫。若是在找到他之前,讓他先回去了霰王城接手大權,那我們往日的一番辛勞,就算是白費了。對此,焰王亦是時常愁眉不展,臉色也更加的陰沉不定。

這日他遣了貼身的侍從前來判堂裡邀請我前去看一場好戲,我只當這老狐狸又在耍什麼把戲,等到了寒熄堡的大廳裡一看,卻見高臺下烏泱泱站了一地的人。其中有堡裡的侍從,侍衛,小廝,廚娘,馬倌,洗衣婦,還有另外一些,像是剛從外頭抓回來的逃犯。焰王和塞王都坐在上首,見我來了,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我便只好蹣跚着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剛坐定,就聽塞王對着臺下俯身跪倒的一個小販模樣的人道:“這便是我寒熄堡內外上下所有的僕從,你今天就給老子認認,看看那狗雜種到底躲在哪個陰暗的角落裡,想躲在這裡給我當地鼠,也得看我答應不答應!”

那跪地的小販聽後身子抖了三抖,忙一疊聲應是,然後便爬起來,在廳裡候立着的人羣裡來回巡視起來。我不明白這鬧得又是哪出,於是扭過臉來看了看焰王,但他只是默不作聲,一臉的詭笑。見狀我只好又回過頭來,繼續注視着事態的發展。

小販揹着手,在人羣裡來回巡視了三週,在每個人面前都停留了一小會兒,甚至連女人也沒有放過。觀察完之後,走到塞王面前復又跪下,顫聲道:“報告……報告陛下,那小子不在這些人中間……”

“不在?”塞王提高了嗓門,“你的意思是你耍我?”

“不,不,不,不是的,”那小販連忙擺手,一疊聲的否認道:“我真的是親眼看見破王將兩位王子中的一個混進了前來寒熄堡當差的隊伍裡,他們還把他扮作了駝背和獨眼龍……對了……他還是個跛子,陛下,我看的一清二楚,真的是破王他……他藏匿了嫌犯啊!您忘了,聽說還是破部的少主親自將那小子揹回去的楓邪堡呢!”

“你是說,當初那個在衆人面前讓我下不來臺的小子,就是真正的霰部王子瑜玖?”

“我看八九不離十,那人興許就是他,”焰王開口道:“所有人都知道霰部的瑜玖就是個殘廢加草包,而那天的那個瑜玖,卻突然變得如此聰明,卻是讓人不得不生疑。”

“那確實也是個王子,”小販道:“當初少主把他揹回楓邪堡的時候我就很奇怪,堡裡不是已經有一個霰部王子了麼?怎麼平白又多出來一個,後來才知道以前那個,是個替身吶!”

“哼!”塞王冷笑道:“破王和霰王聯合起來給本王玩的這出偷天換日,李代桃僵,真是好啊,這下子,不僅瞞過了我們,還讓聖神都成了他們戲弄的對象!真是罪不容誅。”

“塞王陛下……”小販偷偷擡起眼來看了一眼,復又低下頭去。“小的還有一件事要稟報。”

“說!”塞王咬牙道。

“您可還記得那個三番四次,不尊部落的法度,任意妄爲的破部少主雲笙?”

塞王奇道:“你提他做什麼?我當然忘不了他,死都忘不了他……”

“回稟陛下,”小販仰頭道:“那破王根本就也是瞞天過海,他們的少主,根本不是男人,而是個女兒身吶!”

聽了這話,我都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顫,雲笙是個女人?這怎麼可能?他可是破部尊王最小的子裔,最後的繼承者,若只是個女兒……那破部豈不就後繼無人了嗎?

我扭頭看了一眼兩位尊王,塞王顯得很是吃驚,眼睛都瞪了起來,焰王則還是一副詭笑的表情。他早就知道!我突然意識到,什麼都沒能逃過這老狐狸的眼睛,他也早就爲破部佈下了這一個局,既然此時暫且動不了霰部,那就先拿破部開刀好了。現在破部上下以爲寒熄堡的眼睛皆盯在霰部的事情上,防範必定有所鬆懈,現在出擊,可不是大好的機會是什麼?

聽那小販訴說完他口中的種種“證據”,塞王果然如預料中的那樣勃然大怒,當即就要下令帶兵蕩平楓邪堡,把他們的醜事公諸於衆。焰王在一旁好生勸說了一會兒,才把他的火氣給壓了下去。

這段時間叵虯越來越聽從焰王的意見,彷彿焰王就是他救命符和恩人一樣,只有我知道,那是幻夢散的效力漸漸發作了。

焰王勸住了塞王,又建議道:“貿然領兵攻打楓邪堡必會招致不忿,也會打草驚蛇,更何況還有南邊的霰部在一旁虎視眈眈,要是讓他們聯合起來,就麻煩了。我看不如讓我親自去一趟楓邪堡,曉以利害關係,逼那破王將雲笙交出來,再將他百年之後,楓邪堡的繼承人定爲您,這事情不就解決了?”

塞王依舊有些不忿:“那他包庇霰部的罪犯,還將人藏進我眼皮子底下來,難道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當然不能算,”焰王道:“只要拿到了破部的承襲資格,那破王這老頭子,還怕動不了他嗎?再說這霰部王子,他要真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陛下就更不用怕他逃脫出去了呢!”

“這樣最好,”叵虯冷笑道:“那就麻煩焰王親自去一趟,替我把破部給奪回來。這次出行,焰王需要多少兵馬?”

“兵馬倒不用太多,給我五十個衛隊近戍,再帶上大祭司做個見證人就行了。”焰王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後,道。

***

午後的楓邪堡沐浴在金色的陽光裡,給人一種整個城堡都是用暖黃色的磚石砌成得感覺,但只要一進入陰影之下,它們瀝青色的真面目就又會顯露出來。肆虐的狂風一經跨過堡中的巖牆縫隙,就會自動變成淺吟輕唱的細微響動,好像是怕驚擾了什麼遠古怪獸的午睡似的。

我並不常來這裡,印象中只是一片貧瘠山崖上的石頭城罷了,跟寒熄堡,芴母鬼影判堂,實在是沒有什麼明顯的差別,如今再次踏足,卻突然從那一層層的石頭縫隙裡感受到了濃重的蒼涼哀怨的味道,不知是這石堡有靈,也能感受到不久以後這裡的血光之災?

破王不知我們的到來,因此沒有前來迎接,而是匆忙間換了裝束前去主堡的大廳裡等着我們。一經踏進那沁滿灰塵味道的橡木大門,就看見已是半頭灰髮的破王背對着門口站在王座之下,一副久經滄桑的樣子。他比我年歲小,看起來卻業已老邁不堪了,誰說不是早年喪子喪妻的緣故呢?如今又要賠上自己的小女兒,也不知他心裡到底要是個什麼樣的滋味兒了。

我用袖子掩着嘴咳嗽了兩聲,他才轉過頭來,盯着我們的一雙眼睛看不出來表情,半晌後,只是吩咐侍立在一旁的那個女城督去安排些茶點來給我們。她出去以後,破王才耷拉下臉龐,沉下聲音道:“不知二位今日突然造訪寒舍,爲的又是什麼樣烏七八糟的罪名?”

我呵呵乾笑了兩聲,而焰王只是自己撿了椅子坐了下來。他好整以暇的彈了彈袖子上的灰塵,才慢悠悠的道:“怎麼,多年的老兄弟了,破王不先請我們上座,寒暄幾句再來談正事?”

破王看了我們一眼,冷笑道:“寒暄?還是不必了,你們今日來到底有何目的,直說便是。”

我拄着杖站在那裡,多少有些尷尬,於是開口道:“破王不要誤會,我和焰王陛下來楓邪堡只是爲了覈實一些事情,如果……”

“大祭司就不必如此假惺惺的了,”破王不客氣的打斷了我的話,眼睛盯着焰王的方向道:“我與焰王陛下之間的糾葛,還請你不要插嘴的好。”

我要的就是這一句話,我來只是爲了熱鬧的,你們之間要怎樣拼命,我可管不着,也不想管。我輕輕地挪着步子,走到遠離他們的一個角落裡,也找了把軟椅坐了下來。

破王的眼神還是一動不動盯着焰王,像是要把他看出一個窟窿來似的。“從年輕的時候,你就與我們不一樣,”最後,他終於開口道:“我們幾個,追求的無非是亡祭禮上的一點成就,部落的名聲和安逸的生活,而你所追求的,卻遠比這多得多。”

“沒錯,” 焰王擡起頭來,也直視他的眼睛:“我要的確實比旁人要多,那是因爲我所付出的也比旁人多得多!當你們這些所謂的尊王祭司在安逸平淡的王堡裡縱情歌舞的時候,你可有想過,我在幹什麼?”他沒有等破王回答,就哧哧的冷笑起來,然後彷彿有些傷感似的,緩慢地道:“歌胥,你知道當初,我並不一定就是焰部尊王嗎?就差那麼一點兒,”他舉起手指比出一條縫隙,“我就不是如今尊貴的王了。”

“我的父王不喜歡我,儘管我是他的長子,他還是從來都不喜歡我,我的弟弟們都沒有我優秀,他還是不喜歡我。他說我的野心太大了,遲早有一天會毀了炎灼城,毀了他們,他甚至不惜違背禮制,把尊王的繼承權交給我的弟弟!你知道嗎?”焰王輕緩的道,像是在自言自語:“最後我親手殺了我的那個弟弟。在他閉眼的最後一刻,他對我說:‘哥哥,你就這麼恨我麼?’,‘恨?’我對他道,‘我怎麼會不恨你,不就是因爲你的存在,我纔沒有了活在這世上的意義了嗎?’你看,”他對着破王笑道:“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兄弟才奪取了這個位子,我又怎麼忍心讓自己如此平淡的度過一生?”

“你究竟還想要些什麼?”破王的聲音裡充滿了疲憊:“到底怎樣,纔是一個盡頭?”

“後來我們都各自爲王之後,”焰王沒有理他,而是兀自說了下去:“都娶了妻室,你們都可以去向自己的父母言明,就可以娶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而我呢?幾乎全族的人都否認我,我的母親自己也只是在一旁等着看我的笑話,多麼可悲啊?只是因爲我殺了她心愛的小兒子。再後來,我在別人的逼迫下娶了親,也許是聖神在懲罰我,你們這些人,都陸陸續續有了自己的兒子,而我呢?一個接連一個全是女兒,光我的正室就爲我生了六個女兒!多麼可笑?”

“歌胥,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我,即便是我們幾個尊王之間的關係,你也是跟霰王冰王他們更要好些,因爲我冷酷,我殘忍,我不苟言笑。可是你知道我爲何如此嗎?你知道西塔鄰根本就不是我的親生兒子嗎?”

我驀地擡起頭來,心中大驚。

焰王的表情十分猙獰痛苦,他卻硬是擠出來一分笑意:“那是我手下侍從和廚娘生下來的種,我爲了掩蓋自己生不出兒子的恥辱,才抱他過來充數的。”

“你問我想要的是什麼?”焰王冷笑道:“好,我告訴你,我要你死,我要你們統統都去死,我要你們也嘗一嘗什麼叫做衆叛親離的滋味。”

“你瘋了!”破王淡淡的道,彷彿已經找不到別的話語來說。

焰王幾乎是在眨眼間就恢復了平靜,他反問道:“瘋?瘋的可不是我,而是冰王的寶貝兒子呢,他要我來抓你的女兒雲笙,還要我治你包庇霰部王子的罪。要不我給你個選擇如何?你的命,或者是你女兒的命?”

破王目眥俱裂,他向後退了一步,幾乎就要撐不住倒下來:“你……你們都知道了?”

“沒錯,”焰王嘴角掛上陰狠的笑容:“都知道了,而且我也知道你怕紙裡包不住火,所以提前就把雲笙給送走了。我說的不錯吧?但要把她重新引回落日城來,容易不容易呢?用她垂死的父王作餌,你自己說,她是會回來送死,還是會苟且偷生呢?”

“卑鄙!混蛋!”破王像是已經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一般,厲聲尖叫道。

“我是怎樣的人,破王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焰王面無表情的道,他從袖子裡取出一紙卷軸扔在了破王的腳邊,“在這上面按上自己的血印,然後便自行做個了斷吧,我會顧念這麼多年的情分,好好安葬了你的。”

焰王拂袖起身,我也趕忙站了起來。我們走出大殿時正好碰上姍姍來遲的女城督,她手上還端着準備好的茶點,狐疑的看了我們一眼之後便邁步走了進去。

忽地一聲,承盤落地發出脆響,然後就聽得一聲尖利的呼號響徹整座堡壘。“陛下……”那一聲驚呼過後,四下寂寂,我擡頭看了一眼天冥,那裡卻突兀的現出幾朵血樣的紅雲來。

第四十五章 朝日&瓊琚第六十八章 鄢泊&冰綃第二十二章 朝日&瓊琚第三十三章 破焰&夕烙第十七章 鄢泊&冰綃第五章 氤霧&瑜玖第二十七章 朝日&瓊琚第二十五章 鄢泊&冰綃第五十四章 九原&瑰璃第六十九章 聆歌&聞人茜第三十五章 破焰&夕烙第五十二章 聆歌&聞人茜第四十六章 破焰&夕烙第四十六章 破焰&夕烙第二十七章 朝日&瓊琚第五十九章 鄢泊&冰綃第六十五章 破焰&夕烙第六十五章 破焰&夕烙第三十七章 氤霧&瑜玖第六十三章 朝日&瓊琚第六章 破焰&夕烙第五十九章 鄢泊&冰綃第五十二章 聆歌&聞人茜第五十三章 神頌&木傀霖第十四章 冰陷&雲笙第十三章 神頌&木傀霖第二十章 神頌&木傀霖第十二章 氤霧&瑜玖第六十九章 聆歌&聞人茜第四十三章 鄢泊&冰綃第二十八章 冰陷&雲笙第九章 冰陷&雲笙第六十九章 聆歌&聞人茜第二章 冰陷&雲笙第二十六章 破焰&夕烙第十八章 破焰&夕烙第四十一章 神頌&木傀霖第四十一章 神頌&木傀霖第六章 破焰&夕烙第十二章 氤霧&瑜玖第二十三章 氤霧&瑜玖第五十六章 朝日&瓊琚第六十五章 破焰&夕烙第四十一章 神頌&木傀霖第四十四章 氤霧&瑜玖第八章 破焰&夕烙第二十四章 神頌&木傀霖第六十八章 鄢泊&冰綃第二十二章 朝日&瓊琚第六十章 破焰&夕烙第六十八章 鄢泊&冰綃第四章 冰陷&雲笙第六十八章 鄢泊&冰綃第二十一章 破焰&夕烙第五十章 朝日&瓊琚第五章 氤霧&瑜玖第三十八章 朝日&瓊琚第二十五章 鄢泊&冰綃第五十一章 鄢泊&冰綃第九章 冰陷&雲笙第四十七章 鄢泊&冰綃第十四章 冰陷&雲笙第三十五章 破焰&夕烙第四十三章 鄢泊&冰綃第六十一章 神頌&木傀霖第二十二章 朝日&瓊琚第四十二章 破焰&夕烙第四十四章 氤霧&瑜玖第五十九章 鄢泊&冰綃第三十六章 聆歌&聞人茜第五十二章 聆歌&聞人茜第三章 破焰&夕烙第四十九章 破焰&夕烙第二十八章 冰陷&雲笙第二十五章 鄢泊&冰綃第六十五章 隕離&布籬第三十二章 朝日&瓊琚第二十六章 破焰&夕烙第五十八章 朝日&瓊琚第七章 神頌&木傀霖第五十三章 神頌&木傀霖第五十七章 破焰&夕烙第五十五章 破焰&夕烙第二十章 神頌&木傀霖第二十六章 破焰&夕烙第一章 破焰&夕烙第八章 破焰&夕烙第十三章 神頌&木傀霖第二十章 神頌&木傀霖第六十一章 神頌&木傀霖第六十五章 隕離&布籬第三十七章 氤霧&瑜玖第十三章 神頌&木傀霖第三十一章 神頌&木傀霖第十章 氤霧&瑜玖第六十一章 神頌&木傀霖第四十二章 破焰&夕烙第四十七章 鄢泊&冰綃第二章 冰陷&雲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