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雲鼓雷峰
“看來擎海潮比汝來得智慧, 因爲他…懂得退縮！”面對獨身一人前來赴約應戰的一頁書，無惑渡迷涼薄的口吻嘲諷意味十足，只是說出擎海潮三字之時, 卻難免帶了些許難以釋懷的咬牙切齒。
六塵之仇, 一跪之恨, 無惑渡迷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笑話。”
一聲笑話冷冷自天際而來, 聲雖不響卻很清亮, 且又帶了十成十的輕蔑之意，伴隨着擎海潮那漸行漸近的清逸詩號踏月而來，倒是極爲清晰明朗字字入耳。
“一舉鯨濤快哉風, 世浪翻袖中。古今誰人堪伯仲，千秋雪, 半夕蝶夢！”
“擎海潮, 汝？！”乍見眼前姍姍來遲之人, 一頁書心中愕然。
雖說，此番再戰雲鼓雷峰之約確是月前擎海潮在此當衆立下的, 但那不過是這人受素還真所託，爲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爲之罷了。更何況，海天二人本爲對立，他亦從未將那海天再爲聚首之言當真放在心上。
未曾想，這人竟是真來了？！
“吾立下的戰約, 焉能缺席。”面對一頁書愕然目光, 擎海潮面上雖仍持着一派絕世傲然之姿, 心下卻難免一番腹誹。
北冽鯨濤之言何時變得這般毫無信譽了？他不過是因珊瑚出關晚了兩日方纔來遲些許, 怎地竟倒沒人信他會如約而至了。
“一頁書, 今夜海天再戰，目標只在——雲鼓雷峰！”
“雲鼓雷峰！”
“無惑老禿。”雖說…某北冽高人一貫極臭屁自戀地認爲口舌之爭容易降低他身爲一個世外高人的格調, 可鑑於此番又需面對無惑渡迷這不止礙眼還很嘴賤欠揍心肝黑到底的死禿驢，再談格調未免有些太過於得不償失。
以至於，擎海潮來前着實下了極大決心方纔做下一個重大決定。
無論此番考驗爲何，必定要嚴格遵照徹底奉行凌晚鏡經典語錄之——‘打不死你也要氣死你，氣不死你也要噁心死你’的三死原則。拋棄自己作爲一個好人一個高人的最後一點良心與底限，抓緊抓牢每個機會將敵人從精神到□□‘徹底沖刷’一遍。
“這番陣仗，看來貴門是無心求勝了？”
“三關在前，汝們是有進無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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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峰三關，以香爲時，鐘響而止，其名是謂：低首面佛、寂景參寥、開宗明卷。只是，此次之戰雖說是以雲鼓雷峰未贏即爲輸爲界，但以光世大如啓戰無惑迷度承之佛首帝如來斷尾，絕可謂是雲鼓雷峰精英武力傾巢盡出。
縱然應戰之人是爲功力深厚如一頁書擎海潮之流，此番雷峰一戰亦難給人些許公平之感，只能說……手段勉強還算明白坦蕩。
叩鐘三響，大戰即開。
漫長石階之上莊嚴寶殿之前，莊嚴、□□兩殿殿主同世尊聖彌陀攜領坐下羣僧早已久候，只待海天二人拾階而上，首關即啓！
“百世經綸、北冽鯨濤，拜候了。”先禮後兵，先禮後兵。即便海天兩人今日之戰決然是爲挑戰雷峰威嚴之舉，可至少在光世大如看來，一頁書曾是佛門高僧擎海潮亦是當世高人，雖說如今入魔，這禮也總該還是要的。
縱然…他話音未落，衆僧已是持棍而前。
“來吧！”
沉沉喝聲響，蕩蕩雲鼓升，凜眼一齊對，邁足向佛爭！
幾是相視一刻，兩人便已定了攻防之策交戰之略。擎海潮、一頁書，這兩個自初次見面便一直尖鋒相對拳腳相爭的對手，在這一場絕不能退的雷峰之戰中，成了最爲了解對方的戰友，比肩同進，海天再續！
眨眼肢接，快珠聯掌，武下生風，各自爭衡。此刻，海之澎湃唯有天知，天之恢宏唯有海懂，無需商議，無需言語，只需……
戰！戰！！戰！！！
“喝——”首戰初開未幾，眼見法丈輪王、聖彌陀同海天竟是欲成膠着之勢，光世大如心下一凜，提掌運氣飛身參戰，直取海天二人。
以少對多本就需那一心多用之功，何況又是功體絲毫不遜的對手。此刻光世大如突入戰局，便是兩人早有準備迎掌，亦是極易岔功之險。如此以二對三之境，卻見海天兩人竟呈高度默契之姿，分掌對敵力壓三佛，不見一絲遜色！
“喝！”擊掌身退，膠着勢散，身後金剛隨即迎上，不留一絲喘息餘地。
重掌連擊，拳風化影，身前金剛刀掌不傷之體讓擎海潮微一挑眉，下刻已是鯨脈出手攻勢迥然。不以內力硬攻，只以鯨脈之柔圍困金剛不破之體，劍鞭雙態前後轉換，未幾多時，果將兩僧擊推數丈之遠。
“橫練金剛！”
眼見兩位金剛覆倒，法丈輪王震怒之下，轉輪攻向北冽鯨濤。一掌擊出內力十足，欲達敵前之時卻見百世經綸身影忽現，翻掌斷勁，生生擋下佛怒殺招。
而後，赤紅佛珠橫掃而去，帶橫掃千軍之勢，殺氣，漸濃。
不過須臾，箇中情勢急轉而下。光世大如見狀雙手運掌，急援佛友，至極之招應運而出：“天人大悲掌——！”
“一氣動山河！”梵天名招久違再出，壯然真氣一提，鋪天滿地席捲光世大如與聖彌陀兩人。一掌，定乾坤！
掌過香盡硃紅落，桂花香氣清幽瀰漫，叩鐘大響。
低首面佛，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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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景參寥，黃沙古亭，石階荒浪，果然饒富禪趣。”許是經了方纔攜手一戰之故，一頁書如今面對擎海潮的態度倒是比原先好了許多，空閒之餘亦是有了聊上幾句的興致。
“這些修行者當真極煞風景，竟在如此禪韻清肅之地爭強鬥勝。倒不如在此縱覽共飲，來得愜意。”方纔一戰雖是痛快，擎海潮卻也未忘來時另一番重要目的。取了腰間葫蘆，順着一頁書之言轉了話頭，方纔一擲而去。
“一頁書，來一口吧。”
“哈，有何不可？”一聲低笑，一頁書接過葫蘆傾口便飲，卻在剎那之刻被道突如其來的狂勁擊飛手中葫蘆。眼見那救命之藥直飛懸崖幾欲失了影子，擎海潮心下一驚只得急急飛身去搶，全然無暇顧及其他。
待到險險搶回葫蘆飛身回崖，一頁書已是被一番無由急烈掌如雨落的猛攻狠狠傷了一記，脣畔一抹鮮紅，顯是被無惑渡迷那背後一掌傷的不輕。
原本無惑渡迷所領六塵已在上回死於凌晚鏡之手，新添上的功體嫩稚，全不是海天二人的對手纔是。這本該是佔了便宜的一關，可偏生那被打飛的葫蘆硬是分去了擎海潮全部注意，一頁書的功體又受了六塵寶杵壓制，來去之間竟是優勢全失只能硬戰。
“一頁書。”取回葫蘆踏壁而歸，擎海潮翻身急回一頁書身側，語帶怒意神色不悅，出口之言直對無惑迷渡，再不留分毫情面。
“暗招偷襲，佛口魔心。還說是公正嚴明，竟養了這般一羣作盡非佛勾當只懂背後偷襲的無恥妖僧，殊印塔妄稱佛門聖地！如今道來，照夜上回當真教訓地輕了，無惑老禿，擦乾淨汝那光亮腦門，等着再磕第二回響頭吧！”
“那妖女若敢再來，殊印塔讓她有去無回！”雖是心有餘悸，無惑渡迷卻仍故作高傲之姿，絲毫不露一點退怯示弱之色。只是那不待語畢便急拳狠攻之勢，隱隱透了些許故作鎮定的之意。
自此，殺聲再起，戰火又燃。無惑渡迷率殊印塔四佛羅漢，再度逼戰海天兩人，拳掌生威，虎虎欲脅對手就降。
“一頁書，這三個由吾負責。”
“小心。”
語音方落，無惑渡迷、斷業舍妄聯手快攻梵天，指掌交錯。一頁書雖經方纔一傷，但持七分謹慎三分流轉，氣沉招穩，不落下風。再觀擎海潮一方，面對三佛羅漢無間合作，雖見步步緊逼，不見支拙驚險。
拳腳來去間，時間分秒流逝，真氣愈見耗損，一如梵天額上汗滴，珠珠分明。
“絕不能讓一頁書他們拖延時間！”眼見天香越燒越短，無惑渡迷心下亦是焦慮，竭力提氣運掌，誓不讓海天兩人有進入第三關的可能，“喝——障迷無戒！”
“殺妄斷根！”
“一頁書！”雙掌迭至各自受招，眼見一頁書避無可避再添新紅，擎海潮乍一分神便被敵手捉住機會連番猛攻，重擊之下，亦是染彩。只是敵手如此一逼，倒是又將兩人併到一處去了，昔日敵手今日戰友，如今背對而立一同禦敵，卻是好一幅天水相融之景！
“浪逐千秋峰——”
“大乘一帆引——”
眼見海天同時運招，無惑渡迷等五僧亦嚴色以對，運招以制，絕不放一絲攔阻海天勝戰之機。
“六道滅根渡輪回！”
“五蘊絕識舍塵身！”
“十八非生刑地獄！”
“界通無色！法門無疆！”
只聞高聲一揚，一頁書擎海潮左右開攻，渾渾沉元各自衝向來襲數掌！如此一招，倚盡內元，雖傷得諸僧盡數吐紅，卻也引得一頁書所壓內傷衝脈而出，竟是——兩、敗、俱、傷！
所幸，天香燃盡，洪鐘再響，清幽蘭香遍佈四方。
寂景參寥，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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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一句鐘聲，衆僧語帶不甘，卻改不了已成定局，只得恨恨作罷。
“大勢已定。如何，汝們可願服輸了？！”雖是傷勢不輕，可能見到殊印塔衆僧這般憤恨不甘神情，一頁書心下卻是極暢快的，那一身新舊內傷倒也顯得不是那般沉重了。
“哼！汝們雖是贏了此關，但終究要吞敗飲恨。但凡進了開宗明卷，汝們毫無勝算！”恨恨拂袖，無惑渡迷面色鐵青，只恨時間不足，不能將人挫骨揚灰。
“哈！真真是句笑話。”本就是打定了主意讓無惑渡迷不得一絲臉面，擎海潮經了之前那一番洗練，如今這冷嘲熱諷揭蓋打臉的嘴上功夫，着實用得越發得心應手了。輕輕巧巧三兩句，便激地無惑渡迷險些氣昏過去。
“便是開宗明卷如何厲害，又與汝這老禿何干？打不得，輸不起，下跪響頭倒是磕地錚錚響亮，無惑老禿驢，汝練得好一張銅牆鐵壁厚臉皮吶~”
“擎海潮，汝——！！！”
“走吧，好友。”一分輕笑，一聲好友，是百世經綸終於承認北冽鯨濤的證明，亦是並肩同戰一路對敵的碩果。至此，海天隔閡，終於煙消雲散。
“哈。”
“一頁書，汝傷得不輕，喝口清茶定神回功吧。”走了些許路程，確定再無人騷擾，擎海潮方纔又取了那一葫蘆解藥藉機送出。無論如何，這一口解藥一頁書非喝不可，那邪天御武的詛咒也非解不可，如今，正是最好時機！
“多謝。”
遞去葫蘆，見一頁書不疑有他安然喝下解藥，擎海潮方纔安下心來。長期準備連番奔波，現在總算是馬到功成，他也算不負素還真所託。
如今，唯剩最後一關……
開、宗、明、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