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六出飄霙

“這次的理由又是什麼?太鹹?太淡?太稠還是太稀?”狠狠一刀朝砧板上的鱸魚剁了下去,飛起的魚頭力道恰好得砸到了一旁的衆魚頭間,堆起一座血淋淋的魚屍小山。

無視濺了一手的血,南風不競動作利落得將手中的鱸魚扒皮挖肚,握着菜刀切魚像分屍般的神情顯得有那麼一絲……猙獰?

“吾已經盡力了……”御不凡微微嘆了口氣飄進廚房,而後一臉自然得將手裡全未動過的魚片粥放到一旁的楓岫手中,全然無視了某人身旁桌子上那已然堆得老高的空碗,“楓岫,你重傷未愈,要多吃些哦~”

“不凡,汝的好意吾真的心領了,只是吾的胃…着實承受不來如此熱切的關懷哪……”雖然看不見,可是楓岫切實得感受到了南風不競那‘汝是要喝粥還是代替魚片下鍋煮’的關切目光。

天君在上,吾現在已經是個瞎子了,汝難道還想讓吾變成史上第一個撐死的神棍?好吧,吾坦白,拂櫻從來只煮蘿蔔,南風廚藝能當賢妻,但吾現在寧願和蘿蔔過日子!

“不凡,你真的確定他是想喝魚片粥,而非…存心看吾們好戲?”望了眼砂鍋中緩緩冒出熱氣的白粥,南風不競冷不丁得冒出這麼一句。

自從照夜不告而別之後,月流景就一直那麼不吃不喝得待在房中不願出來,就連治病的湯藥亦不願去碰一下。御不凡好說歹說纔開口說是想喝魚片煲粥,但這十幾鍋通通進了楓岫肚子的生滾魚片粥卻讓他不得不懷疑,那位看起來淡然如常的月公子根本就是在耍着他們玩!

“照夜和他,真的只是普通師兄弟而已?爲何在吾看來,月流景現在的樣子比死了情人還難看。”

“或許,他們不是普通師兄弟,而是……”悠忽忽得飄在楓岫身旁,御不凡說到點上時才發現,他居然真的找不到一個很貼切的詞語來形容照夜和瞬華的相處模式。

雖說是師兄弟,但在他們之間卻實在看不見那該有的兄友弟恭,就算加了好友這層關係,也解釋不了他們如孿生兄弟般的默契。更何況,還有他們那過於親暱卻無關曖昧的態度……

不同於對南風那顯而易見的刻意疏遠,瞬華同他倒是會時常聊些什麼。只是每當瞬華提到他和照夜的過往,那樣帶着溫暖和懷念的笑意總會讓他無法思考下去……不管到底是什麼關係,他們共同度過的歲月,只怕是讓他無法想象的漫長吧……

“而是什麼?”御不凡突然止住的話語讓南風不競有了些許疑惑,不是師兄弟的話,還能是什麼?他知道月流景對待御不凡的態度一向勝過他許多,或許,曾提起過什麼吧。

倒不是對那人的態度有什麼不滿,但是他實在有些莫名其妙——那樣一個總是笑臉對人的溫潤男子,居然對他保持着那樣笨拙而刻意的疏遠……有時候他甚至會想,莫非是上輩子結過怨?

“而是感情很好的師兄弟啊~”笑嘻嘻得將心中的疑惑搪塞過去,御不凡輕輕拍了拍南風不競的肩。手中摺扇一指,對的地方確是那鍋被人無視了稍許的白粥,“南風,好像有糊味哦。”

“吾的粥——!

【景,別害怕。我說過的,就算小哥也不在你身邊了,我也會永遠陪着你的。】

“唯,我…是不是太依賴照夜了?”月流景扶額靠上牀欄,眼前的唯曦讓他緊繃的神經緩緩放鬆下來。永遠穿着一身黑衣的唯曦,是除照夜外,唯一能讓他安心的人。

剛剛,他又做噩夢了,夢到前世那被父親扔下的自己和空曠寂寥的神殿,以及這一世的十四歲。那年他因“不祥”被掌門師兄關進密室,一關就是六年……

幸好,唯曦還在……

【他是我們的小哥哥,景你依賴他也沒什麼不對的啊。】

“是前世的小哥,不是今生的。今生…他只是我的師兄……”微微勾了勾脣,月流景的笑中帶着少許苦澀。他們這一家子,還真是恩怨糾纏得讓他想笑都笑不出來啊……

“或許,這麼說也不對。從一開始,從父親驅逐大哥開始就……我們本就算不得兄弟,更做不成兄弟……”

【那個神纔不是我們的父親!我討厭他!】

“唯……”是啊,明明,本該是一家和睦的親兄弟纔對,偏偏因爲盤古…那個將他們創造出來的神祇的喜惡而分崩離析。

憤恨之下帶走三個弟弟的大哥蒼鏡……

備受冷落而一怒報復的大姐女媧……

爲尋找半身女媧而離開神殿的二哥伏羲……

以及…爲了成爲伏羲的替代品而被創造出來的他……

【從被創造出來起,他何曾正眼瞧過我們?憑什麼我們生來就要被當做替代品?憑什麼他就可以憑自己的喜好決定我們的命運?大哥三哥他們是這樣……就連二哥也是……他根本不配當父親!】

“唯,別說了……”喃喃的一句話讓唯曦滿是怒意的聲音曳然而止,月流景苦笑着閉上眼。若真能簡簡單單的只做一個替代品又有何不好呢,他可悲得連一個替代品都做不好,不是麼?

這樣的他,不過是一個與伏羲毫無一點相似之處的殘缺品罷了……

“魚片粥熬好了,還有鹽罐和熱水吾也一起帶來了。無論你是喜歡多鹹多淡多稠多稀都能自己調。”淡定得將手中的托盤和水壺置於桌上,南風不競不着痕跡得將月流景的房間環視了一遍。

他很確信自己之前聽到了瞬華在和人說話,但是進了門居然只有瞬華一人,他敢肯定進來之前沒人離開過,這是…怎麼回事?

“南風公子,就算我的門未上鎖,也希望你下次進來之前先敲個門。”神色淡淡得來到桌邊倒了杯茶水,月流景的話語中倒沒有什麼責怪或是諷刺的意思,彷彿他只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只是那淡漠的神色和口吻總讓人覺得有那麼一絲莫名的不自在。

“開了門再敲,似乎自古都未有這個規矩。”

“下次吾會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