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飛絮着裝完畢,在青青的陪同之下,走出紫陌閣的時候,才發現外面高掛着淡黃的太陽。原來,她一覺醒來,竟已時到了晌午。
放眼望去,屋頂上硃紅的琉璃瓦已經從開始融化的雪中露了出來。而那已經融化的雪水,順着屋檐一滴一滴地,滴了下來。院子裡,喜樂、秋英和清秀正在掃雪。兩旁的幾株竹子,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杆兒。牆角下已經枯萎了的花藤,依舊被積雪所覆蓋。
喜樂等人看見末飛絮走出來,便停下手上的活兒,恭聲行禮道,“娘娘吉祥!”
末飛絮微微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之後,她便躍過他們,徑直朝着椒房殿走去。
當末飛絮初踏入椒房殿的大門,便看到了一身淺綠色長裙的倩如,規規矩矩地立在那兒。她那淺綠色的長裙外面,套着一件粉色的錦緞小襖,小襖邊角縫製着雪白色的兔子絨毛,一條橙紅色的段帶圍在她的腰間。
她那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挽成了雙平髻,只用數枚與小襖同色的粉紅絹花裝飾着。卻讓人看上去,格外舒適。那靈巧的雙平髻,使得她原本二十二三歲的年紀,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
而最惹末飛絮注意的,卻是她那一雙燦然的星光水眸,好似會說話一般,愣地動人。也許是冬天的緣故,她清麗的臉蛋,顯得有些蒼白。
倩如好似才發現末飛絮在打量她,微微愣了一下,隨後恭聲行禮道,“奴婢倩如參見如沫貴妃娘娘!”
末飛絮只是看了她一小會兒,便一邊走向主位,一邊出聲說道,“倩如姑姑不必多禮。”
這一次,末飛絮並不像上次一般爲難她。她知道,威嚴若是用對了時候,一次的震懾便足以讓人終生銘記了。
末飛絮剛坐下,宮女豆豆便端上一杯熱茶,外加一小碟點心。
末飛絮會心地朝着青青看了一眼,後者剛用目光示意,她先隨便食用一些。
末飛絮從豆豆手中接過熱熱的茶盅,輕輕地吹了一下上面冒出的熱氣,隨後小酌一口,才漫不經心地開口問道,“不知倩如姑姑此來,所謂何事?”
倩如聽得末飛絮的問話,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隨後恭聲答道,“回娘娘話,奴婢此來,是奉皇后娘娘懿旨,恭請如沫貴妃於七日之後的除夕夜,前往昭陽殿參加團年宴!”
末飛絮眸光一亮,繼而問道,“這團年宴,是所有嬪妃都有受邀嗎?”
倩如微微一笑,答道,“除了尚在禁足之中舒貴妃娘娘和梅妃娘娘,其餘衆位娘娘都會前去。”
末飛絮聽罷,緩緩地站起身來。她本就體寒,今日又是化雪的天,便格外的冷。適才青青怕凍着她,硬是給她添多了兩件衣裳。這才使得她行動起來,都有些許不便了。
她慢慢走到倩如身邊,微微露出一抹笑意,輕聲說道,“本宮知道了,請倩如姑姑回稟皇后娘娘,臣妾屆時一定早早便到。”
倩如面上笑容不變,彎腰行了一個禮,說道,“是!那奴婢先行告退了。”
末飛絮看着倩如離去的背影,突然產生一種直覺,這個除夕之夜,將會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夜!
經過這一節事之後,時候便已經不早了,末飛絮將早膳和午膳一起用了。
當她吃着美味的食物之時,不得不再次佩服起蘭楠兒來。這次,她不是佩服她的廚藝,而是佩服她昨日明明不比她喝得少,今日卻還可以起得那麼早。當然,她做的這清湯小菜,卻也是當真十分可口,而又符合她此時的需要。這一點,便讓她又多了一分對蘭楠兒的喜受了。
午後,末飛絮窩在軟榻上的毛毯裡,手中捧着一本書,百般無聊地消磨着時光。
屋子裡燃起的炭火,讓整個房間溫柔如春。末飛絮不禁感嘆,身在這後宮之中,坐在這寵妃之位上。果然是福利多多啊!
這時,青青從外面走了進來,她看了看末飛絮,輕聲說道,“柏太醫來請平安脈了,正在外面候着。”
末飛絮微微愣了一下,隨後溫暖一笑,對青青說道,“請他進來。”
青青小聲應道,“是。”
“等一等!讓他獨自進來即可,你在外面守着,別讓旁人接近這紫陌閣。”
青青微微點了點頭,便退了出去。
不多時,一身灰白長襖的柏楊便走了進來。
末飛絮看着他長常不變的灰白色衣裳,還有他那銀白的頭髮上,結着一粒粒的小水珠,猜想他定是剛從太醫院的暖房裡出來的。末飛絮快速起身,從懷中取出一方帕子,作勢要爲他擦拭銀髮上的水珠。
原本低着頭的柏楊,覺察到末飛絮的舉動,身子微微一顫,隨之倒退一步,輕輕地拱起雙手,恭聲說道,“娘娘不可如此,臣自己來。”說罷,徑自挽起袖子,輕輕地擦拭了一下額頭。卻並不去管那銀髮之上,依舊豎立的小水珠。
末飛絮看在眼裡,無比心疼。她想到,他的內力,如今都給了她。他的身子,根本連一個平常人都還不如!他又怎麼能如此不愛惜自己?若是染上風寒,可怎生是好?
但她深知,柏楊的倔強!特別是在他以爲是爲了她好的事情上,根本就無人能撼動分毫。
末飛絮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便也只得隨他意了。
隨後,她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柏楊坐下說話。她自個兒則又轉身側坐到了軟榻之上。
四目相望,寂靜無聲。
“你……”
“你先說……”
末飛絮“蹼”地一聲笑了出來,他們這樣同氣同聲地,要到幾時方能真正說上話啊!
柏楊聽得末飛絮一笑,便也笑了。他用眼神看向末飛絮,示意讓她先說。
末飛絮卻笑着說道,“還是你先說吧!我原也沒什麼打緊的事兒。”
柏楊看着末飛絮溫柔一笑,緩緩開口說道,“聽說,你昨兒喝高了?”
末飛絮一愣,她沒想到,就她這麼點破事兒,他也能這麼快就知道了。
末飛絮狐疑地看向柏楊,不答反問道,“
你是不是在我身邊,安插了什麼心腹?”
柏楊聽她如此一說,並未否認,也沒有承認。他知道,聰明如她,即使他現在否認,將來她也會知道。何況,他並不願騙她。所以,他不說話,即不承認,也不否認。
末飛絮本是隨口一問,卻不料,竟是真的。她不禁想起,昨夜西門宇寰也是在她回宮後不久,便來到了明絮宮。
難道……難道西門宇寰也在她身邊安插了人?那個人,又會是誰?
不等她多想,柏楊便再次開口了,“丫頭,你身體內的毒,雖得解,卻讓你的體質變得十分盈弱。日後,還是得戒掉這暴飲暴食的惡習啊!”
末飛絮聽罷,吐了吐舌頭。柏楊所說的這些,她身爲醫者,又怎會不知。可是,昨兒個,那不是高興嘛!一年難得有一回啊!
最終,她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小聲說道,“知道了。”
說罷,她好似想起什麼重要的事一般。陡然從軟榻上起身,站到柏楊身前。她定定地看着柏楊,隨後小聲尋問道,“小白,我可以替你把一次脈嗎?”
柏楊聽她如此一說,眸光一沉,微微轉頭看向別處,沉聲說道,“我很好,不用號脈。”
末飛絮聽他說完,便拉聳下肩膀,她就知道,他是不會讓她爲他擔心的。可是,她不瞭解清楚,又怎麼能放心。
突然,一抹精光從末飛絮眼中閃過。
只見她快速奔到柏楊身邊,玉指一彈,柏楊便像是瞬間變成了木頭人一般,一動也不動了。
柏楊雙眉皺起,努力地試着掙扎着,卻於事無補。
“丫頭,不要逼我恨你!”柏楊被末飛絮點了穴道,一臉無奈,只得放出狠話。
末飛絮心中一顫,他說,不要逼他恨她!小白說,不要逼他恨她!
末飛絮呆呆地站在那裡,再也不敢動彈了。
這時,外面卻遠遠地傳來了果兒的聲音,“皇上駕到!”
末飛絮被那尖銳的聲音,激得瞬間清醒了過來,她快如閃電般出手,將柏楊的穴道解了開,便一個飛身旋落到適才側坐的軟榻上。
柏楊的身體霎時便恢復了知覺,他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恭敬地立在一旁,等待着皇帝西門宇寰的到來。
卻聽得外面傳來西門宇寰威嚴的聲音,“你爲何站在外面,貴妃娘娘身邊不需人伺候着麼?”
“奴婢……柏太醫正在替娘娘請平安脈,奴婢出來拿些炭火。”
不多時,西門宇寰明黃的身影便大步跨了進來。
“臣,參見皇上!”
西門宇寰一踏進紫陌閣,便感覺溫暖如春。他看到末飛絮穿着一身淺紫的衣裳,側坐在軟榻上。柏楊正微微彎腰,向他行禮。
因着柏楊是末飛絮的救命恩人,還有他也是末飛絮的師傅,所以,西門宇寰便給予他一個小小的特例,那便是在小場合裡無須向身爲皇帝的西門宇寰行跪拜之禮。
而末飛絮早就得到過他的特許,不用行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