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以牙還牙

孫劍平素是最恨做事不乾脆的人,他做事從不拖泥帶水。他無論做什麼事,用的往往都是最直接的法子。老伯要他去找毛威,他就去找毛威,從自己家裡一出來,就直到毛威門口。

他永遠只走一條路,既不用轉彎抹角,更不回頭。

毛威正坐在大廳和他的智囊及打手喝酒,門丁送來了張名帖——一張普普通通的白紙上,寫着兩個碗大的字:“孫劍”。

毛威皺了皺眉頭,道:“這人的名字你們誰聽說過?”

他的智囊並不孤陋寡聞,立刻回答道:“好像是孫玉伯的兒子。”

毛威的眉皺得更緊,道:“孫玉伯?是不是那個叫老伯的人?”

智囊道:“不錯,他喜歡別人叫他老伯。”

毛威道:“這次他的兒子來找我幹什麼?”

智囊沉吟道:“聽說老伯很喜歡交朋友,八成是想和大爺您交個朋友。”

其實他也知道這其中必定還另有原因,只不過他一向只選毛威喜歡聽的話說。

毛威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請他進來吧!”

孫劍用不着別人請,自己已走了進來,因爲他不喜歡站在門口等。

沒有人攔得住他,想攔住他的人都已躺在地上爬不起來了。毛威霍然長身而起,瞪着他。

孫劍並沒有奔跑跳躍,但三兩步就走到他面前,誰也無法形容他行動的矯健迅速。

連毛威心裡都在暗暗吃驚,出聲問道:“閣下姓孫?”

孫劍點點頭,道:“你就是毛威?”

毛威也點點頭,道:“有何貴幹?”

孫劍道:“來問你一句話。”

毛威看了他的智囊和打手一眼,道:“問什麼?”

孫劍道:“你是不是認得方幼蘋的老婆,是不是和她有不清不楚的關係?”

毛威的臉色變了。

他臉色一變,他的保鏢打手就衝了過來,其中有個臉上帶着疤痕的麻子,一步躥了過來就想推孫劍的胸膛。

孫劍忽然瞪起眼,厲聲道:“你敢!”他發怒的時候全身立刻充滿了一種深不可測,卻又威棱四射的力量,令人望而生畏。麻子的手幾乎立刻縮了回去。

但打手這碗飯並不是容易吃的,要吃這行飯,就得替人拼命,近年來毛威的勢力日漸龐大,他已很少有爲主人賣命的機會。

近年來他日子也過得很好,實在不想將這個飯碗摔破,咬了咬牙齒,手掌變爲拳頭,一拳向孫劍胸膛上擊出。

孫劍忽然叼住了他的手腕,將他手臂反擰,跟着一個肘拳擊出,打在他脊椎上。

麻子面容立刻扭曲,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但尖叫聲並沒有將他骨頭拆碎的聲音罩住,他倒下去的時候,身子已軟得好像是一攤爛泥。

孫劍也覺得自己出手太重了些,但他不想在這種人身上多費手腳。

這是他小時候從一個人那裡學來的,做事要想迅速達成目的,就不能選擇手段,最好第一擊就能先嚇破對方的膽。

和麻子一起衝過來的人,果然沒有一個人再敢出手,飯碗固然重要,但和性命比較起來,還是要差得遠一點。

孫劍再也不看他們一眼,盯着毛威,道:“我問你的話,你聽到沒有?”

毛威的臉已漲紅,脖子青筋暴露,道:“這件事與你又有何干?”

孫劍的手突又揮出,掌緣反切在他右邊的肋骨上。

這一招並不是什麼精妙的武功,甚至根本全無變化,但卻實在太準,太快,根本不給對方任何閃避招架的機會。

毛威的尖叫聲比那麻子更悽慘。

他已有十幾年沒有捱過打。

孫劍道:“這次我沒有打你的臉,好讓你還可以出去見人,下一次就不會如此客氣了。”

他看着毛威手抱着胸膛,在地上翻滾,不等他停下,就揪住他衣襟,將他從地上拉起,道:“我問你,你就得回答,現在你明白了麼?”

毛威的臉已疼得變了形,冷汗滾滾而落,咬着牙點了點頭。

孫劍沉着聲問道:“你搭上了方幼蘋的老婆,是不是?”

毛威又點頭。

孫劍道:“你還打算跟她鬼混下去?”

毛威搖搖頭,喉嚨裡忽然發出低沉的嘶喊,道:“這女人是條母狗,是個婊子。”

孫劍看到他目中露出憤怒怨毒之意,就知道他絕不會再跟那女人來往,因爲他已將這次受的罪全都怪在她頭上。

世上大多數人自己因錯誤而受到懲罰時,都會將責任推到別人身上,絕不會埋怨自己。

孫劍覺得很滿意,道:“好,只要你不再跟她來往,一定可以活得長些。”

毛威暗中鬆了口氣,以爲這件事已結束。

誰知孫劍忽又道:“但以後她若和別的男人去鬼混,我也要來找你。”

毛威吃了一驚,嘶聲道:“那女人是個天生的婊子,我怎麼能管得住她?”

孫劍盯着他的眼睛,緩緩道:“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想得出法子的。”

毛威想了想,目中忽然露出一絲光亮,道:“我明白了!”

孫劍臉上第一次有了笑容,道:“很好,只不過這種天生的婊子,隨時隨地都會偷人,你既然已想出了法子,就愈快愈好。”

毛威道:“我懂得。”

孫劍的拳頭忽又筆直伸出,打在他兩邊肋骨之間的胃上。

毛威整個人立刻縮了下去,剛吃下的酒菜已全都吐了出來。

孫劍的臉上卻還露着笑容,道:“我這不是打你,只不過要你好好記得我這個人而已。”

他把人打得至少半個月起不了牀,還說不是在打人,這實在令人哭笑不得。

但他說的話,別人只有聽着。

孫劍走過去,將桌上的大半壺酒一飲而盡,皺皺眉道:“到底是暴發戶,連好酒壞酒都分辨不出,又怎麼分得出女人的好壞呢!”

毛威臉上忽然擠出一絲笑容,道:“姓方的那女人雖是個婊子,卻的確是個夠味的女人。”

孫劍道:“你的女人呢?”

毛威的臉色又變了變,道:“她……她們倒沒有一個比得上她的。”

孫劍盯着他,忽然笑了笑,搖着頭道:“你的話我不信,你連酒都不懂,怎麼懂女人?”

這句話未說完,他忽然衝了進去。

他已看到屏風後有很多的女人在躲着偷看,衝進去就選了個最順眼的拉過來,扛在肩上。

這女人似乎已被嚇昏了,連動都不動。

毛威變色道:“你……你想幹什麼?”

孫劍道:“不幹什麼,只不過是幹你常常乾的。”

他又拉住了毛威的手,厲聲呵斥道:“送我出去。”

他不想半途中被人暗算,所以拉個擋箭牌,他不怕別的,只是怕麻煩。

毛威只有送他出去,幾乎連眼淚都流了下來,道:“只要你放了鳳娟,我送你一千兩金子。”

孫劍眨眨眼,道:“她值那麼多?”

毛威咬着牙,不肯回答。

孫劍道:“你很喜歡她?”

毛威還是拒絕回答。

孫劍又笑了,道:“很好,那麼你下次打別人老婆主意時,就該先想想自己的女人。”

門外有匹高頭大馬,顯然是匹良好的千里駒。

孫劍一出門,就跳上馬絕塵而去,絕不給別人報復的機會。

這也是他小時候在一個人那裡學來的。

這人不大說話,說的每句話都令人很難忘記。

馬行十里,他肩上扛着的那女人忽然吃吃地笑了。

孫劍道:“原來你沒有暈過去。”

鳳娟吃

吃笑着道:“當然沒有,我本來就想跟着你走的。”

孫劍道:“爲什麼?”

鳳娟道:“因爲你是男子漢,有男子氣概,而且我覺得這樣子很刺激。”

孫劍道:“毛威對你不好?”

鳳娟笑道:“他雖有錢,卻是個小氣鬼,若對我不好,怎捨得爲我花一千兩金子?”

孫劍點點頭,忽然不說話了。

鳳娟道:“這樣子難受得很,你放我下去好不好?我想坐在你懷裡。”

孫劍搖搖頭。

鳳娟嘆了口氣,道:“你真是個怪人。”

孫劍打馬更急。

前面一片荒野,不見人跡。

鳳娟已開始有些害怕,忍不住問道:“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孫劍道:“去一個你想不到的地方。”

鳳娟鬆了口氣,媚笑道:“我知道你想要找刺激,其實什麼地方都一樣的。”

過了半晌,她忽然又道:“我認得那姓方的女人,她叫朱青。”

孫劍道:“哦。”

鳳娟道:“她真是個天生的婊子,每天都想和男人上牀,若要她不偷人,簡直比要狗不吃屎還難,我真不懂毛威能想出什麼法子。”

孫劍道:“死婊子不會偷人的!”

他抱着鳳娟的手忽然鬆開,鳳娟立刻從他肩上摔下來,就像是一袋麪粉似的重重跌在地上。

她尖叫道:“你這是幹什麼?”

孫劍的馬衝出去一箭之地,再兜回來,騎在馬鞍上冷冷地瞧着她。

鳳娟伸出手,道:“快拉我上去。”

孫劍道:“我若要拉你上來,就不會讓你跌下去。”

鳳娟還想作出媚笑,但恐懼已使她臉上的肌肉僵硬,嗔聲道:“你搶走我,難道就是把我帶到這裡來摔下我?”

孫劍道:“一點不錯。”

鳳娟大叫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孫劍笑笑,座下的馬已絕塵而去,他做的事不喜歡向別人解釋。

尤其不喜歡向女人解釋。

鳳娟咬着牙,放聲大罵,將世上所有惡毒的話全都罵了出來。

然後她忽又伏地痛哭。

她痛哭並不是因爲她全身骨頭疼得像是要散開,也不是因爲她要一步步走回去。

她痛哭只是因爲她知道毛威不會相信她的話,絕不會相信孫劍並沒有對她做什麼事。

孫劍若是真做,她反而一點也不會傷心。

世上本就有種女人永遠不知道什麼叫侮辱,什麼才叫作羞恥。

她就是這種女人。

別人侮辱了她,她反而開心,沒有侮辱她,她反而覺得羞恥。

她也永遠無法明瞭孫劍的意思。

孫劍這麼做,只不過是要毛威也嚐嚐自己老婆被人搶走的滋味。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老伯雖然也知道用這種法子來懲罰別人並不太好,但他卻一直沒有想出更好的法子。

很少有人還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孫劍騎在馬上,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老伯並沒有指示他應該怎麼樣處理這件事,但他卻相信就算老伯親自出馬,也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近年來,他已漸漸學會了老伯做事的方法與技巧。

他對自己覺得很滿意。

黃昏時,老伯還是逗留在菊花園裡,爲菊花除蟲,修剪花枝。

他喜歡自己動手,他說這是他的娛樂,不是工作。

看到文虎、文豹兄弟走進來的時候,他才放下手裡的花剪。

接見屬下,是他的工作。

他工作時工作,娛樂時娛樂,從不肯將兩件事搞混亂。

他不會將任何事搞混亂。

文虎、文豹是兩個精悍的年輕人,但面上已因艱苦的磨鍊而有了皺紋,看起來比他們實際的年齡要蒼老得多。

現在他們臉上都帶着種疲倦之態,顯然這兩天來他們工作得很努力,但只要能看到老伯讚許的笑容,再辛苦些也算不了什麼。

老伯在微笑,道:“你們的事已辦完了?”

文虎躬身道:“是!”

老伯道:“快把經過說給我聽!”

文虎道:“我們先打聽出徐大堡主有個女兒,就想法子將她架走。”

老伯道:“他女兒多大年紀?已經出嫁了麼?”

文虎道:“她今年已二十一,還沒有出嫁,因爲她長得並不漂亮,而且脾氣出名的壞,據說她以前也曾定過親,但她卻將未來的親家翁打走了!”

老伯點點頭,道:“說下去。”

文虎道:“我們又想法子認識了江家兄弟,把他們灌醉,然後帶到徐姑娘那裡去。”

文豹接着道:“那兩個小子喝醉時,見到女人就好像蒼蠅見到了血,也不管這女人是誰,一見面立刻就動手蠻幹。”

文虎道:“等他們幹完了,我們纔出手,給了他們個教訓。”

文豹道:“我們動手時很留心,特別避開了他們的頭頂和後腦,絕不會把他們打死,但至少在三個月內他們絕對起不了牀。”

他們兄弟一個練的是打虎拳,一個練的是鐵砂掌,他們的武功也和老伯屬下其他的人一樣,一點花巧都沒有,卻快得驚人。

老伯曾說,武功不是練給別人看的,所以根本用不着好看。

江家兄弟清醒時也許還能跟他們過過招,但喝得大醉時,除了唉聲和叫痛外,什麼花樣都使不出來了。

文虎道:“然後我們就僱了轎,將這三個人全都送到徐青松那裡去。”

文豹道:“只可惜我們看不到徐青松那時臉上的表情。”

他們說得很簡短,很扼要,說完了立刻就閉上了嘴。

他們知道老伯不喜歡聽廢話。

老伯臉上全無表情,連微笑都已消失。

文虎、文豹的心開始往下沉,他們已知道自己必定做錯了事。

無論誰做錯了事都要受懲罰,誰也不能例外。

過了很久,老伯才沉聲道:“你們知不知道做錯了什麼?”

文虎、文豹一起垂下頭。

老伯道:“江家兄弟在牀上躺三個月並不算多,徐青松處事不公,受這種教訓也是應該的,這方面你們做得很好。”

他聲音忽然變得很嚴厲,厲聲道:“但徐青松的女兒做錯了什麼?你們要將她折磨成那樣子?”

文虎、文豹額上都流下了冷汗,頭更不敢擡起。

老伯發怒的時候,絕沒有人敢向他正視一眼。

又過了很久,老伯的火氣才消了些,道:“這主意是誰出的?”

文虎、文豹搶着道:“我。”老伯瞧着兄弟兩人,目中的怒意又消了些,緩緩說道:“文虎比較老實,一定出不了這種主意。”

文豹頭垂得更低,囁嚅着道:“這件事大哥本來就不大讚成的。”

老伯揹負着手,踱了個圈子,忽然停在他面前,道:“我知道你還沒有娶親。”

文豹道:“還沒有。”

老伯道:“立刻拿我的帖子,到徐家堡去求親,求徐姑娘嫁給你。”

文豹就好像忽然被人踩了一腳,立刻變得面色如土,嗄聲道:“但是……但是……”

老伯厲聲道:“沒有什麼但是不但是的,叫你去求親,你就去求親,你害了人家一輩子,你就得負責任,就算徐姑娘的脾氣不好,你也順着她一點。”無論誰做錯事都得受懲罰,恐怕也只有老伯能想得出!

文豹擦了汗,說道:“徐大堡主若是不答應呢?”

老伯道:“他絕不會不答應,尤其在這種時候他更不會。”

徐青松當然不會拒絕,現在他只

愁女兒嫁不出去,何況文豹本來就是個很有出息的少年。

文豹不敢再說話,垂頭喪氣地走了出去。

走出菊花園,文虎才拍了拍他兄弟的肩,微笑道:“用不着垂頭喪氣,你本來早就該成親了。

“成親之後你慢慢就會發現,有個老婆也並不是什麼太壞的事,甚至還有諸多好處。”

文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喃喃道:“好處?有他媽的見鬼的好處。”

文虎道:“常言說得好,有錢沒錢,娶個老婆好過年,至少冬天晚上,你在外面凍得冷冰冰的時候,回去立刻就可以鑽進老婆的熱被窩,她絕不會轟你出來。”

文豹冷笑道:“現在我也有很多人的熱被窩可以鑽,每天都可以換個新鮮的熱被窩。”

文虎道:“但那些熱被窩裡也許早就有別的男人了,你也只有在旁邊瞧着乾瞪眼,老婆卻不同,只有老婆纔會每天空着被窩等你回去。”

文豹道:“我想起了一句話,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文虎道:“什麼話?”

文豹道:“就算你每天都想吃雞蛋,也用不着在家裡養只母雞。”

文虎笑了,道:“這比喻不好,其實老婆就像是吃包飯。”

文豹道:“吃包飯?”

文虎道:“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回去吃,但是你若想換換口味,還是一樣可以在外面打野食。”

文豹也笑了,只笑了笑,立刻又皺起了眉,嘆道:“其實我也並不是真的反對娶老婆,但娶來的若是個母老虎,那有誰受得了?”

文虎道:“我也想起了一句話,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文豹道:“你說。”

文虎道:“女人就像是匹馬,男人是騎馬的,只要騎馬的有本事,無論多難騎的馬,到後來還是一樣變得服服帖帖,你要她往東,她絕不敢往西的!”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你嫂子的脾氣本來也不好,可是現在……”

文豹道:“現在她脾氣難道很好麼?”

文虎擡起了頭,昂然道:“現在我已漸漸讓她明白了,誰是一家之主。”

他的話剛說完,菊花叢中忽然走出個又高又大的女人,一雙比桃子還大的杏眼瞪着他,道:“你倒說說看,誰是一家之主?”

文虎立刻變得像是隻鬥敗了的公雞,賠笑道:“當然是你。”

老伯又舉起花剪,他發現很多株菊花枝上的葉子都太多,多餘的葉子不但有礙美觀,而且會奪去花的養分,有礙它的生長。

老伯不喜歡多餘的事,正如不喜歡多餘的人一樣!

他手下真正能負責實際行動的人並不多,但每個人都十分能幹,而且對他完全忠誠。

對於這一點,他一向覺得很滿意。

他知道自己無論指揮他們去做什麼事,他們大多能夠圓滿完成任務,所以近年來他已很少自己出手。

但這並不是說他已無力出手。

他確信自己還有力量擊倒任何一個想來侵犯他的人!

那天一石的劍向他擊過來的時候,在那一瞬間,他已看出了一石劍法中的三處破綻,就算別人不出手,他還是能在最後一剎那間將對方擊倒。

他出手往往都要等到最後一剎那,因爲這時對方發力已將用盡,新力還未生,而且以爲這一擊已將得手,心裡的警戒必已鬆懈。這時他必定反擊,往往就是致命的一擊。

只不過要能等到最後一剎那並不容易,那不但要有過人的鎮靜和勇氣,還要有許多痛苦的經驗。

他發現律香川雖不是他親生的兒子,但對他的忠心與服從甚至連孫劍都比不上,他對這少年近來日益欣賞,已決心要將自己的事業傳給他一半。

因爲只有他的冷靜與機智,纔可以彌補孫劍暴躁的脾氣,愈龐大的事業,愈需要他這種人來維持的。

創業時就不同了。

創業時需要的是能拼命,也敢拼命的人。

老伯又想起那灰衣人,他當然知道這人是誰。

卻一直絕口不提此事,就好像這人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一樣。

這人的確爲他做過很多別人做不到的事,但現在若還留下他,卻只有增加麻煩,因爲無論遇着什麼事,他都只會以暴力去解決。但老伯卻已學會很多種比殺人更有效的方法,現在他要的不是別人的性命,而是別人的服從與崇拜。

因爲他已發現要了別人的性命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好處。

但當能得到別人的服從與崇拜,就永遠受益無窮。

這道理那灰衣人永遠不會懂得。

老伯嘆了口氣,對那天他用的手段頗爲不滿,而且一個人創業時總難免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知道的秘密太多。

若是換了別人,也許早已將他除去。

但老伯卻沒有這樣做,這也正是他與衆不同的地方,有時他做事雖然不擇手段,但他的確是個豪爽慷慨、心胸寬大的人。

這一點誰都無法否認。

老伯究竟有多少事業?是些什麼樣的事業?

是個秘密,除了他自己之外,誰也不知道。

這麼多事業當然需要很多人維持。

所以老伯一直在不斷吸收新血。

他忽又想起了那天來拜壽的那個衣着樸實、態度沉靜的少年,他還記得這少年叫陳志明。

他對這少年印象很好,覺得只要稍加訓導,就可以成爲他一個非常優秀的助手。只可惜,這少年自從那天之後,就沒有再出現過。

“我也許的確老了,照顧的事已不如從前那樣周到,那天竟忘記將他留下來。”老伯又嘆了口氣,反手捶了捶腰,望着西方清麗的夕陽,他心裡忽然有了種淒涼蕭條之意。

近來他時常會有這種感覺,所以已漸漸將希望寄託在下一代身上。

尤其是律香川。

律香川每次去辦事的時候,老伯從沒有擔心過他會失敗。

這次卻不同,這次老伯竟覺得有些不安,因爲他很瞭解十二飛鵬幫的實力,也很瞭解萬鵬王的手段。

他生怕律香川此去會遭到危險。

但立刻他又覺得自己的顧慮實在太多,律香川一向都能將自己照顧得很好,此去就算是不能完成任務,也必定能全身而退。

“顧慮得太多,只怕也是老年人才會有這種心情吧!”老伯嘆息着,在夕陽下,緩緩走回自己的屋子,這時他忽然覺得自己實在已到了應該收手的時候了。但這種感覺卻總是有如曇花一現,等到明天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他立刻又會變得雄心萬丈。

世上本就有種人是永遠不會被任何事擊倒的,連“老”與“死”都不能。

這種人當然並不多,老伯卻無疑是其中一個。

律香川坐在車子裡的時候,心裡想着的並不是他就要去對付的萬鵬王,而是那殺人如割草的灰衣人。

黃山三友逞陰謀那天,他也沒有看到這灰衣人的面目,卻已隱隱猜到他是誰了。他並沒有去問老伯。

老伯自己不願說的事,世上絕沒有任何人能要他說出來。老伯既然絕口不提這個人,他就連問都不必問。

他只隱隱感覺到這人必定就是韓棠。

就連他都沒有見過那種迅速、冷酷的殺人方法。

韓棠做的事,以前沒有人做過,以後也不會有人能做到。

近年來律香川的地位已日益重要,權力也日漸增大,已可直接指揮很多人,但無論他用什麼方法,卻無法探出韓棠一點來龍去脈。

誰也不知道這人以前在哪裡,做過些什麼事,武功是哪裡學來的。

每個人活到四五十歲都必定有段歷史,這人卻完全沒有。

世上就好像根本沒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本章完)

第五章 危機四伏第二十七章 殺手同門第十一章 雷霆一擊第五章 危機四伏第十八章決戰前夕第十三章 殺手怖歌第三十章 邪神門徒第二十章 暗夜之會第二章 梟雄之搏第十三章 殺手怖歌第二十三章 義薄雲天第十二章 春水儷影第十章 誰是叛徒第二十五章 最後一注第十七章 孤注一擲第十三章 殺手怖歌第六章 水邊麗人第二十六章 遠走高飛第十章 誰是叛徒第二十章 暗夜之會第一章 殺手行動第十二章 春水儷影第十四章 圖窮匕見第五章 危機四伏第十四章 圖窮匕見第二十五章 最後一注第六章 水邊麗人第十章 誰是叛徒第二十八章 血脈相連第四章 十二飛鵬第十九章 生死之間第八章 攤牌時刻第三十章 邪神門徒第九章 生死一發第六章 水邊麗人第二十五章 最後一注第十六章 陰霾逼人第三十三章 騎兵突出第二章 梟雄之搏第三十一章 絕境絕路第三十三章 騎兵突出第三十三章 騎兵突出第二十三章 義薄雲天第二十五章 最後一注第二十七章 殺手同門第二十六章 遠走高飛第二十一章 借刀殺人第十九章 生死之間第十三章 殺手怖歌第三十一章 絕境絕路第三章 以牙還牙第十八章決戰前夕第十四章 圖窮匕見第三十二章 同歸於盡第三十章 邪神門徒第十五章 以身相代第二十六章 遠走高飛第十三章 殺手怖歌第九章 生死一發第十八章決戰前夕第三十章 邪神門徒第二十七章 殺手同門第十八章決戰前夕第十八章決戰前夕第二十五章 最後一注第十七章 孤注一擲第一章 殺手行動第三十一章 絕境絕路第二十六章 遠走高飛第二十八章 血脈相連第二十七章 殺手同門第十八章決戰前夕第十四章 圖窮匕見第八章 攤牌時刻第十三章 殺手怖歌第十五章 以身相代第四章 十二飛鵬第十三章 殺手怖歌第四章 十二飛鵬第七章 步步殺機第二十六章 遠走高飛第二十一章 借刀殺人第一章 殺手行動第六章 水邊麗人第九章 生死一發第九章 生死一發第十章 誰是叛徒第三十章 邪神門徒第七章 步步殺機第九章 生死一發第二十九章 屢見殺機第三章 以牙還牙第十一章 雷霆一擊第十四章 圖窮匕見第十八章決戰前夕第二十六章 遠走高飛第三十二章 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