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心機

果然如柳墨妍所料,那雙肆掠的手突然僵住,收了回去。可眼前男子的神色卻讓柳墨妍猶如被毒蛇盯住了一般遍體生寒,悔不擇言。

“你方纔叫我什麼?”皇甫追鳳湊到她眼前,滿臉溫柔,語氣卻幾乎凍結成霜。

“我……我沒……”柳墨妍眼神閃爍,支支吾吾想否認。

只見他突然沉下臉,黑眸變得冰冷犀利,令人侷促不安,轉而又斂眼輕笑一聲,“你知道的還真不少!”伸手擡起她秀麗飽滿的下巴,歪着頭,狀似苦惱,“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我、我只是偶然聽到風月她們談話間說起你們不是中原人,而後又覺得皇甫兄你氣度尊貴不凡,嗯,言行優、優雅,必定是出生王侯世家,那個、那個我就斗膽猜測你、你是大理段氏王朝的人。”柳墨妍心急的解釋道,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皇甫追鳳盯着她沉吟半晌,眼波流轉,冷哼一聲,“是嗎?”這個女子……胡亂一猜也能這般準確。

“真的!”她急忙應道,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

柳墨妍此刻當然不能說出真話,否則,整件事情勢必會牽涉到自身。如秦雲霄當日所說,三十年前,段譽行、田兆和洛無極三人偶然結識火蓮教中長老,然後伺機奪取了藏寶圖。照她猜想,三人相識恐不是偶然之舉那麼簡單。稀有罕見的復國寶藏,誰不覬覦。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對於消息最爲靈通的各方皇室來說,恐怕早已對此虎視眈眈。

當日在九江時,從皇甫追鳳與袁天肅、嚴以扇等人的談話中得知,皇甫追鳳對寶藏的存在十分確定,他從何得來的確定消息?必定是其中有一人傳與他。他又非中土人士,藍回、嚴以扇等人身中苗疆蠱毒,而皇甫追鳳卻沒有,且那幾人對他這個初出茅廬、毫無江湖背景的年輕人似乎相當禮遇,不能不讓她推測蠱毒與他有關。西南苗疆的大理國段氏王朝赫赫有名,恰巧三十年前盜竊藏寶圖的一人又姓段,中原雖有不少段姓,而外族段姓之人卻罕見,那段譽行想必是出自段氏皇族。種種一切都似有若無地與苗疆大理王朝聯繫起來,讓她不得不往這方面猜想,這似乎是一個醞釀了三十年的計謀。方纔他的那一句話: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就已暗暗證實了她的猜測不假。

皇甫追鳳這個人的身份……太過於複雜!她……不敢再猜。

“哦——那我方纔的話豈不是自曝了底細,所以——”

“我什麼都沒聽見,真的!”

手指迅速輕點兩下,皇甫追鳳解開她穴道。他一邊伸出手指撫摸上她脖頸上的劍痕,一邊端詳着她,一字一句肅然道:“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最好安分點。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的責任,而你,沒有!所以,可以肆意妄爲。”說完向洞口走去。

柳墨妍怔在原地良久,一時間忘了方纔的曖昧與惱怒。本來以他的狡詐縝密心思,定然不會這樣輕易放過她。畢竟他的身份一旦曝光,行動將大受限制。

從認識他那天起,就沒見過他露出過那樣的神情,沉重、凜然、隱忍,透着一絲關切。而他,究竟是在縱容她的裝傻呢?還是過於信任她的承諾?她突然覺得很累,暫時不想去追究這個令她心神疲倦的問題。

繫上帶子,拾起那根被他甩至角落的草繩,一看,卻已斷成了兩截,只剩中間一縷細絲將斷未斷,瞟了眼洞緣倚立之人,暗道:他跟這草繩有仇嗎?這下她拿什麼來束腰。瞥到地上那條扯下來的一圈墨綠緞條時,眼神一亮,腰帶有了着落。繫好後,嘴角重新扯出抹輕鬆燦爛的笑容,迎向洞口之人。

“皇甫兄,我們要怎麼出去呢?”諂媚的笑容中一派狗腿模樣。

“不知道!”皇甫追鳳靠在石上,涼涼說道。眼角瞟過她腰間那條綠錦,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眼神閃爍了下。

臉上露出一絲氣餒,接着繼續滿懷希望,道:“你說我們是要上去的好呢,還是下去的好?”

“沒想過!”目光瞟向雲霧中模糊的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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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到底有沒有想過要怎麼爬出這鬼地方?”

“沒有!”斜靠在石壁上,完全是一副納涼的優雅姿態,雖然經歷了一番狼狽的落崖,卻絲毫不損他的俊美丰姿。

“好好想想!”燦爛的笑容立即消失,柳墨妍咬牙切齒道。恨不得揪起他衣襟耳提面命一番,連連對自己勸慰道:忍!不得罪他!要走出這地方還要靠他。

山谷中潮溼陰冷,完全不見陽光,眼見這天色越來越暗,本來就光線暗淡的周圍更加模糊不清,難不成在這洞中跟那具枯骨過夜不成。思及此,忍不住手腳發寒,奇怪的是,再過了會,腦子卻變得熱起來,暈暈沉沉。

柳墨妍想着突然覺得很好笑,這一笑,心境似乎輕鬆起來,“皇甫兄,你說怪不怪?明明先前還覺得冷,這會怎麼卻熱得很!呵呵……”

皇甫追鳳偏頭看向另一邊兀自傻笑的人,剛想出言嘲笑,猛然想到什麼,一個箭步走至跟前,手掌放上她的額頭,滾燙似火。要命,估計是這山間水氣太重,身體不適應,導致發起燒來。

頭腦發熱之人彷彿理智尚在,對他這番舉動發出抗議,撥開他的手,囔道:“男女授受不親!”

皇甫追鳳雙眸微眯,還沒有人敢這麼拂逆過他難得的好意,看在她神志不清的份上,姑且原諒她一回。不顧她抗議,一手將人扯進懷中,緊緊摟住,靠壁而坐。

柳墨妍本能掙扎了幾下,便安靜下來,或許是身體冷的緣故,而這個懷抱卻極其溫暖,還帶着隱隱的花香。身體變得酥軟無力,嘴巴卻還在絮絮叨叨:“皇甫兄,你身上掛得是什麼花的香囊?”

“……我沒有帶香囊。”

“騙人!沒帶香囊怎會這麼香,你不想說就算了。”

“……”

“皇甫兄,你說那個人怎麼會死在這裡,他怎麼不出去?”

“……”他很想反問:他爲怎麼不出去?原因就像我們怎麼還沒出去一樣。卻還是說道:“估計是中了毒,沒力氣爬出去!”不過,那人的確是身中巨毒纔會全身骨骼發黑,他若沒猜錯,那毒應該是令人聞之色變的琴殤,此毒出自唐門五十年前的一位門主之手,是唐門衆多毒藥中唯一沒有解藥的毒,五十多年來,唐門後人竭盡心力鑽研,卻始終沒有破解此毒。據聞中此毒者,一月之後才顯症狀,屆時,毒已入骨,全身疼痛難忍,若聞得琴音,痛苦更甚,生不如死,故名琴殤。華美的名字卻是劇毒之物。

柳墨妍悶聲道:“纔不是,他或許只是想靜靜地死在這裡。”

“此話怎講?”皇甫追鳳露出一絲好奇。

“你怎麼這麼笨呢,若是要出去的話,一點力氣都不用費,只管跳下去就好了。”

皇甫追鳳這下確定她是真的燒暈了腦袋,才導致神志不清。柳墨妍掙扎着站起來,晃至洞口邊沿,驚得皇甫追鳳心一緊,急忙將她拽住。

“皇甫兄,你會不會泅水?”歪着頭,迷糊的臉上隱約掠過一絲狀似醞釀陰謀的狡黠。

皇甫追鳳確定是自己看花了眼,點點頭,“會!”一邊戒備地盯着她有些不穩的身形。

突然,柳墨妍一把抱住他,確切的說,應該是摔向他,然後死死摟緊,糙亂的腦袋蹭啊蹭地擠至他頸窩“皇甫兄!我不會泅水啊!”

皇甫追鳳尚在思考她突然冒出的話,沒有留神柳墨妍抱緊他突然使了下力。等他反應過來時,已來不及,兩人再次往下墜落,皇甫追鳳大驚失色。

“皇甫兄!我不會泅水啊!”她再次嘀咕了一句,摻雜在耳邊劃過的呼呼氣流中,依然聽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