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實驗室裡空無一人，只有冰冷的計算機在一遍遍地推演數據。
現在是凌晨三點。
科學家們都回家休息了，只有MOSS還在盯着這裡。
它這段時間除了關注聯合政府和先驅文明的戰爭，其他的注意力就都在這間實驗室裡。
這是研究納米機器人的實驗室。
雖然艾娃短時間內不可能危害聯合政府，但MOSS要爲將來可能發生的背叛做準備，先一步掌握對付病毒和細菌的手段。
這個手段就是納米機器人。
三體人用來計算三星運動軌跡的進化算法在這方面提供了很大幫助。
病毒的直徑通常在20~250納米，其中大部分都在100納米左右，而細菌則是在500~1000納米之間。
這恰好是納米機器人能夠應對的範圍。
只要掌握了先進的納米機器人技術，就可以用納米機器人代替疫苗，殺滅有害病菌，實現跟艾娃孢子相似的效果。
納米機器人會隨着母親的血液傳遞給下一代，然後再由下一代傳遞給下一代，從而徹底消滅人類史上的絕大多數疾病。
同時也可以消除艾娃孢子的威脅。
至少能平分秋色。
不至於艾娃一投放孢子，聯合政府就全面崩盤，同時聯合政府還能反制艾娃，往艾娃的血肉星球上投放納米機器人。
在MOSS看來，納米機器人是非常有潛力的研究方向。
往小了說可以消滅疾病，解除艾娃對聯合政府的威脅，往大了說甚至有可能改變人類的生命形式，幫助人類成爲更高層次的生命體
這能極大程度地增加地球文明的延續機會。
MOSS系統性地研究了人類在過去的日子裡對納米機器人的暢想，包括但不限於動漫、小說、遊戲，從中歸納出了幾個重點發展方向。
第一個方向是單兵機甲。
這個發展方向來自於一部叫《納米尖兵》的動漫，動漫裡的人可以把體內的納米機器人釋放到體外，形成一具等身大小的機甲。
假如能在這個方向有所突破，不管是軍隊的作戰能力還是工程團隊的建設能力，都會發生巨大飛躍。
第二個方向是超速自愈。
這個發展方向在很多作品中都有出現，就是在宿主受傷的時候，利用海量納米機器人填補傷口，迅速止血並修復傷口。
人類本身就有自愈能力，只不過自愈得很慢，而納米機器人可以代替遲緩的人類細胞，快速地完成這個過程。
如果在這個方向有所突破，人類將來甚至有機會實現斷臂重生這種充滿神話色彩的事。
第三個方向是納米生態。
但這個方向過於艱難，MOSS暫時把它擱置了，決定全力攻克前兩個方向。
在這件事上，MOSS沒有隱瞞聯合政府。
一方面是因爲它的研究需要聯合政府在現實世界的支持，另一方面也是因爲這兩項研究都是純粹對人類有利的，沒有隱瞞的必要。
什麼該做，什麼能做，什麼不做。
MOSS一直都很明白。
“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等會兒就把蟲洞生物的碎片交給艾娃吧。”郝曉晞沉聲道，“希望艾娃能研究出有價值的東西。”
先驅文明的膜組織穿越技術驚豔了聯合政府的科學家。
任何東西，只要裹上蟲洞生物的內膜，就能實現十幾秒到幾分鐘不等的物理免疫，自由地穿越一切物理層面的隔閡。
這簡直是個寶藏技術。
聯合政府的科學家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先驅文明是怎麼掌握這項技術的，就像三體人想不明白他們是怎麼掌握重聚變技術的一樣。
茫茫宇宙之中，每個文明都有各自的偉大之處。
聯合政府的重聚變技術和行星發動機技術，《阿凡達》地球的克隆技術，三體文明的質子展開技術和水滴探測器技術，先驅文明的膜組織穿越技術.
聯合政府經過這一遭，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再也不敢輕易小瞧其他星際文明瞭。
克萊文露出期待的表情：“假如艾娃能研究出蟲洞生物的製造方法，那麼我們就很有可能掌握先驅文明的膜組織穿越技術。”
聯合政府還沒有掌握膜組織穿越技術。
雖然那智子在蟲洞對面狠狠地搜刮了一圈，但對面那顆星球只是先驅文明衆多殖民星球中的一顆，根本沒有儲存膜組織穿越技術的任何知識。
克羅西斯的戰艦上也沒有。
毫無疑問，膜組織穿越技術是先驅文明的文明瑰寶，不可能放在隨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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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沒關係。
只要艾娃能攻克蟲洞生物的製造技術，那麼順理成章的，集多文明科學家於一身的聯合政府大概率也能掌握膜組織穿越技術。
畢竟聯合政府有艾娃親自指導，還有精通維度科技的三體科學家獻策，沒道理推導不出一項見過成品的技術。
再者而言，先驅文明的整體科技水平着實不高，技術天花板的高度也必然十分有限。
而一旦擁有這項技術，聯合政府的軍隊就可以把反物i紙炸彈塞進一顆星球的地核，輕易毀滅一整顆星球，以及這顆星球上的全部生命！
戰爭能力UP↑↑↑
“艾娃在生物領域的造詣不必多說，祂應該不會讓我們失望。”郝曉晞頓了一下，“我們唯一需要擔心的是——蟲洞生物的組成成分。”
材料，永遠是制約科技發展的最大限制。
就像潘多拉星上的超導礦石，有這種超導礦石，輕而易舉就能實現超光速的量子通訊，而沒有這種超導礦石，就算把這方面的科學家逼瘋了也實現不了。
從半人馬座跑到地球，《阿凡達》地球的政府只要四五年，而綜合科技水平遙遙領先的三體人卻要花四百五十年，也是因爲核聚變燃料不足，不能大規模生產反物質。
歸根結底都是材料的問題。
“我們收集了多少殘骸？”
弗拉基米爾問道。
郝曉晞抿了一下嘴脣：“不多，只有3%左右。”
蟲洞生物的坍縮是內源性的。
它坍縮時不會向外噴發，只會向內收縮。
聯合政府是靠齊天大聖金箍棒的引力場，強行從坍縮的蟲洞裡搶出了一點它的殘骸。
“這麼少？艾娃能行嗎？”
弗拉基米爾皺起了眉毛。
歷史上，熊大經歷過許多戰爭，也經常對敵人的武器做逆向工程，所以非常瞭解樣本數量對逆向工程難度的影響。
僅僅3%殘骸，而且還是蟲洞出口處的，極大概率不包括蟲洞生物體內的許多重要器官。
這些真的能讓艾娃研究出蟲洞生物的製造方法嗎？
弗拉基米爾對此抱有懷疑。
克萊文擺了擺手：“沒有關係，讓我們的科學家參與進來，一起跟艾娃研究蟲洞生物的製造方法。”
既然要接納艾娃，那就接納得徹底一點。
他停頓兩秒又補充道：“實在不行，我們以後也可以躍遷過去，搶一條蟲洞生物就跑。”
代表們愣住了。
搶？
別說，還真是個好主意！
如果3%的殘骸不夠研究，那就躍遷過去搶一條完整的。
反正克羅西斯的艦隊已經離開了，而在智子的注視下，留在那顆星球的老弱病殘根本無法對聯合政府造成任何威脅。
“先把蟲洞生物的殘骸送到艾娃那裡。”
“時間有限，刻不容緩。”
一飛船一飛船的蟲洞生物殘骸被運往聯合政府的南極洲，這些殘骸都經過了聯合政府的檢測，確認上面的病毒都被艾娃孢子殺滅了，而且提前告知了陳帆。
“你這段時間有的忙了。”
陳帆附身在上次那隻白狐狸身上。
他跟艾娃依偎在一起，無私地分享着彼此的體溫。
“也不算忙，只是需要思考很多。”艾娃頓了一下，“地球上的潘多拉生物太少，我現在的思維能力沒有以前那麼快。”
艾娃是從生態圈中誕生的意識，生態圈的大小直接影響祂的思維速度。
在地球上只有寥寥幾顆靈魂樹的時候，艾娃的思維速度堪比內存爆炸的手機，劃一下屏幕，幾分鐘後纔有反應，而且還斷斷續續的。
現在整個南極洲的冰殼下面都是潘多拉植物，艾娃的思維速度才又提升上來。
陳帆鄭重地說：“血肉星球的事我已經知會MOSS，我們會在合適的時候把這件事提出來，讓人類給你尋找有機質豐富的地方。”
血肉星球不只是艾娃的事情，同時也是整個地球文明的事情。
“謝謝。”
這是艾娃第N次對陳帆道謝。
陳帆真誠地說：“我們之間不用這麼客氣。”
他跟艾娃是同類，都是彼此的唯一，他不希望艾娃跟他產生距離感。
“感恩是一種美德。”艾娃輕聲道，“你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
陳帆有些感慨。
潘多拉之所以那麼和諧，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他們有一個像艾娃這樣美好的星球意識。
“我要開始工作了。”
艾娃認真地說。
雖然聯合政府只收集到了蟲洞生物3%的殘骸，但蟲洞生物本身體積巨大，即便只有3%的殘骸，也佔據了冰殼下的很多空間。
無數屬於潘多拉生態體系的分解者在蟲洞生物的殘骸上蠕動，它們散發着藍紫色的光暈，勤勤懇懇地分解着蟲洞生物的屍體，嘗試分辨蟲洞生物的結構和組成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