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那個可憐的文明現在應該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克羅西斯感慨道，“他們是我見過的最有潛力的文明，只可惜遇到了我們。”
先驅文明絕不會放任一個對自己有重大威脅的文明成長起來。
地球人的滅亡早已註定！
克羅西斯平復了一下心情，用威嚴的聲音命令道：“告訴元老院，海洋之星上的文明已經不存在了，讓他們安心吧。”
“是！元老！”
大殿裡有許多紅衣主教級別的先驅，他們都噤若寒蟬，崇拜地望着坐在高位的克羅西斯。
不愧是元老，彈指間就讓無數生命在痛苦中隕落。
自己卻毫無內疚之色。
只有擁有這樣的心態，才能成爲先驅文明的元老，爲整個文明帶來美好的未來！
“是時候離開這裡了。”克羅西斯命令道，“燒燬培養病毒的戰艦，然後向沙漠之星啓航，那裡的土著反抗太激烈了，不能讓他們把我們拖入治安戰。”
“是！元老！”
遮天蔽日的艦隊從這顆瀕死的星球離開，駛向漆黑的星海，消失在羣星之間。
“病毒的威脅基本消除了。”
“先驅文明的膜組織穿越技術很獨特也很致命，但我們得到了艾娃的幫助，在一個從生態圈中誕生的星球意識面前，他們的病毒技術就像班門弄斧。”
先驅文明的病毒武器主要是針對大型生物研發的，沒有考慮過微觀層面的戰爭，被艾娃的孢子大軍輕易擊潰。
病毒技術本身其實沒有什麼門檻。
地球人很久以前就研究瘟疫，近現代還成立了專門繁育病毒的生物實驗室。
病毒武器的威力主要取決於品種、基因編譯技術和繁育時間。
品種的重要性不必多說。
一個好的病毒品種，哪怕沒有經過任何後天修飾，也能給生物帶來毀天滅地的災難，就像歐洲中世紀的黑死病，保守估計殺死了兩千五百多萬人。
兩千五百萬聽着似乎不多。
但那時候歐洲總共也才七八千萬人，相當於人口總數的30%~60%都被黑死病殺死了。
基因編譯技術也很重要。
擁有好的基因編譯技術，可以自由自在地調整病毒的基因信息，控制病毒的基因表達，最大程度地讓病毒按自己想象的方式變化。
但這非常消耗時間。
因爲遺傳物質和基因信息是非常複雜的，徹底洞悉一小段基因信息的作用，可能就要耗費幾年，而要分析一個病毒全部的基因信息，動輒就要幾十甚至幾百年。
繁育時間更不用說。
病毒最大的特點就是遺傳信息不穩定，極易發生突變，每次發生突變都有可能產生毒性不同的毒株，致死率和傳染性都會隨着突變而發生巨大變化。
先驅文明的病毒武器之所以厲害，主要就是因爲他們有充足的時間。
他們用幾億年篩選品種好的病毒，再用這幾億年對它們進行基因編譯和繁育，使得它們的病毒武器具備了毀滅一整個文明的力量。
但由於忽略了微觀戰爭的可能性，這些病毒武器在地球上根本沒有發揮出它們真正的可怕之處，沒來得及在宏觀世界有所表現，就被殲滅在了微觀世界裡。
當然，由於膜組織穿越技術的存在，一部分病毒進入了極深的地底。
它們是第一場戰爭的倖存者。
可以預料到，它們會以極快的速度在地底蔓延開來，然後再反攻海洋和大陸，但等它們正式發起反攻的時候，孢子羣都等候已久了。
第二場戰爭爆發的時候，就是病毒徹底在地球絕跡的時候。
“我們可以看到，先驅文明的病毒武器摧毀了它們自己的蟲洞，怪獸大軍已經無法通過蟲洞來到地球了，這場戰爭已經接近尾聲了。”
裝墊兒臺的記者仍在蟲洞附近直播。
他們的深海探測器外面裹着一層油綠色的青苔，這些青苔是高度聚集的孢子，可以確保任何病毒都無法進入探測器感染裡面的記者。
由於蟲洞關閉，怪獸失去了數量優勢，此刻已經被病毒和機甲殺得差不多了，只剩個別幾個級別達到六級甚至七級的超級怪獸還在苟延殘喘。
孢子和病毒正在它們體內拼殺，它們看上去雖然還活着，但實際上已經死了。
“人類，大獲全勝！”
記者的聲音通過網絡傳播到千家萬戶，引起全球範圍的歡呼雀躍。
“哈哈哈！外星人萬歲！”
“噩夢結束了！”
“我們終於贏了！”
“外星人把怪獸打跑啦！”
“牆不用建啦！”
“.”
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聯合政府這邊的普通人是因爲自己的文明打了一場漂亮仗，感覺渾身舒坦，《環太平洋》地球的普通人則是因爲切實的生存危機消失，感到如釋重負。
與此同時，聯合政府已經開始了對這場戰爭的討論。
“我們要爲自己的輕敵寫檢討。”
克萊文帶頭反思。
聯合政府過於冒失，還沒摸清楚先驅文明到底有什麼大殺器就急於動手，差點陷《環太平洋》地球上的幾十億人類同胞於水火。
這是重大戰略失誤。
“我們的開國領袖說過——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郝曉晞沉聲道，“我們不僅戰略上輕視先驅文明，戰術也制定的太過潦草。”
聯合政府坐擁智子這個BUG似的存在，只要穩坐釣魚臺，就能把先驅文明的底褲都扒掉。
結果因爲“209001”這串數字，心神不寧，還沒得到足夠多的情報就跟先驅文明開戰了，險些釀成要被寫進史冊的災難性事件。
弗拉基米爾開口道，“打都打完了，能贏就行了，別把氣氛搞這麼沉悶，下不爲例就是了。”
“我建議在樓下廣場立座碑。”
“就叫‘不忘前事之碑’，把我們這次犯的錯誤記錄下來，不僅提醒我們，也提醒我們的接班人，不要再犯相同的錯誤！”
弗拉基米爾的這個意見很有建設性。
“贊成！”
“贊成！”
“贊成！”
“是個好主意！”
全票通過。
人類從歷史中吸取的最大教訓就是人類永遠不會吸取教訓，這就是人性，但立一塊碑在眼前，能把從教訓中獲得的警醒延長一段時間。
至少短時間內，地球文明不會再重蹈覆轍。
“接下來談談怎麼辦吧？”米巴赫問道，“先驅文明把蟲洞炸了，我們還要不要追擊他們，你們是怎麼想的？”
先驅文明把蟲洞炸了，這意味着聯合政府無法低風險攻擊先驅文明本土。
再想進攻先驅文明，聯合政府就得跳球作戰了。
但無論什麼時候，讓自己的文明主體進入戰場都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早在剛獲得躍遷引擎的《阿凡達》宇宙，聯合政府曾經跳球攻打《阿凡達》地球，但那是建立在MOSS完全控制了敵人的通訊系統的基礎上。
即便如此，聯合政府事後也受到了來自社會各界的廣泛批評，許多人都認爲聯合政府的跳球作戰是對文明極不負責的表現。
直到現在，還有一小撮人揪着當年的事情不放，每年都在聯合政府總部大樓外的廣場上舉行紀念活動。
“追擊是一定要追擊的。”郝曉晞冷靜地說，“距離90年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們必須趕在這之前把先驅文明的威脅徹底解除，防止它們在90年的時候突然出現。”
經過黑暗的三體宇宙之後，郝曉晞的對外態度發生了些微變化，不再像從前那麼溫和了。
隱隱有從鴿派轉變爲鷹派的趨勢。
這已經是她任期的最後幾年，跟弗拉基米爾一樣，再過幾年她就該退休了。
她也希望爲聯合政府站好自己的最後一班崗，好把一個內外環境都穩定的聯合政府交給自己的接班人，所以決不允許在這個時候出現任何岔子。
弗萊基米爾皺眉道：“那我們躍遷過去？”
智子目前已經掌握了蟲洞對面那顆星球的座標，如果聯合政府決心跟先驅文明一戰到底，那麼隨時都可以啓動躍遷引擎，來一場說打就打的星際戰爭。
只不過先驅文明掌握了二十幾顆生命星球，一個個打過去，先驅文明肯定會有防備，到後面說不定會一頭撞進陷阱裡。
郝曉晞搖了搖頭：“現在還不着急，我們先把蟲洞生物的殘骸給艾娃研究一下，看祂能不能反向推導出蟲洞生物的製造方法。”
先驅文明的生物造詣很高，但艾娃只會比他們更高。
聯合政府還可以給艾娃提供維度技術方面的信息，幫助艾娃破解蟲洞生物的秘密。
一旦艾娃掌握了製造蟲洞生物的方法，他們就可以繼續以《環太平洋》地球爲跳板，進攻先驅文明的本土，把自己的風險降低到最小。
克萊文皺起了眉毛：“讓艾娃掌握蟲洞生物的製造技術，對我們來說會不會是個潛在的危險？”
郝曉晞搖了搖頭：“我們要不停地穿越宇宙，文明主體始終停留在地球上，艾娃除非在地球上散播病毒，否則無論如何不可能威脅到我們。”
“而在病毒方面，納米機器人技術已經取得了突破，我們很快也會有應對手段。”
郝曉晞深吸一口氣。
“各位。”
“我們在這個宇宙也不會停留太久，下一個宇宙不知道是什麼地方。”
“我認爲想要最大限度地提高文明存續的可能，我們就要敞開胸懷，接納一切能利用得上的東西。”
“大家認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