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陽接到鄰居打來的電話趕到出租屋時,他頓時被裡面的情況驚的目瞪口呆,周依依癱坐在地上,眼神迷茫,清秀的看上掛着已風乾的淚水,在她的腳邊是碎了的玻璃杯和一攤水漬;
而莫如綠坐在沙發上,雙手捂着臉,埋在膝蓋上,可以明顯看到她還在滴水的頭髮,甚至背影還在輕微的起伏着。
林陽先是走到離的較近的周依依的身邊,蹲下身說:依依,你們怎麼回事?聽鄰居說你們爭執的厲害,到底是爲什麼?”
周依依緩緩的擡起頭,不說話也不做任何表情,而是擦了擦眼淚站起身,又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說:“你問她。”轉身走進了衛生間。
林陽頓覺莫名其妙,他看了一眼周依依的背影無奈的抓了抓頭髮,又挪動腳步走到沙發旁坐了下來,拍了拍莫如綠的背說:“你們到底是因爲什麼事?大家都是朋友,有什麼事是不能溝通的?”
莫如綠趴着的身軀動了動,彷彿是在擦拭着眼淚,不一會便慢慢的直起身子,也不去看林陽說:“沒事,我們就是鬧了矛盾。”
“你看看你們這一個一個的樣,像只是鬧矛盾嗎?”林陽也火了,站起身就質問着莫如綠:“依依是什麼性子,你我不是不知道,若不是有什麼大事,她會這麼情緒激動?”
“對,你說的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該死,惹她生氣了,你滿意了吧?”
莫如綠現在本就處在脾氣爆發邊緣,林陽又這麼一通無理由的指責,她瞬間被戳中痛處,不甘示弱的與林陽對峙着。
情緒是誰也無法控制,在莫如綠失控的那一瞬間,他彷彿如夢初醒,急忙去拉她的手道歉:“莫莫,我不是這個意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總該和我說一聲,就算我沒有能力解決,也能幫着想想辦法不是,你們一個不說,兩個也不說,到底還把不把我當朋友。”
莫如綠顯然是怒氣未消,避開林陽想要示好的手,往後退了兩步,聲嘶力竭的指着他說:“我不用你們管,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決,你們憑什麼管我,你們有什麼資格管。”
嘩啦啦的水聲,淹沒了外面再一次吵的不可開交的聲音,水聲越來越大,周依依彷彿越來越聽不見那外界繁雜的聲音,她只想把這一切屏蔽,然後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繼續自欺欺人的生活下去,可是如果這一切真的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的話,可爲何她的心會如此痛,對於莫如綠的自責又爲何會如此強烈。
當終於眼睛上的痠痛不是那麼強烈時,她關了嘩啦啦的水聲,擡頭看着鏡子中自己模糊的面容,在那一刻,鏡子中的自己竟然會如此陌生,陌生到彷彿從未認識。
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爲了還清那一百萬貸款就將莫如綠推下無底深淵,雖然這一切她完全不知情,可是她的錯就是她的錯,怎麼躲,怎麼抵賴都是無事於補的。
突然,她聽到了客廳中傳來了一聲尖叫,接着是林陽驚恐萬狀的聲音:“莫莫,小心。”
周
依依瞬間心涼了半截,她急忙拉開衛生間的門,眼前的一幕足以讓她後悔終生。
莫如綠被地板上的水漬滑倒在地,她的側臉直挺挺的倒在了那片碎玻璃片上,就連光潔的胳膊也被蹭出了兩條血跡。
她頓時懵了,喉嚨不斷的收縮,想叫卻叫不出聲;面對如此突然情況,林陽顯然是也沒有料到,他呆呆的站在原地。
莫如綠慢慢的從地上爬起身,她伸出手指顫抖着去摸臉頰的疼痛,輕輕的觸碰,白嫩的手指間頓時被鮮血沾滿,她看着那帶血的手指,突然揚起脖子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流淚,直到最後哭聲淹沒了笑聲。
在下午五點之前,莫如綠被及時的送到了周依依所在工作的醫院,經過處理傷口,血算是止住了,臉上有兩道玻璃口子,都扎進了肉裡,玻璃片不大,沒有造成其他的感染,但所幸都取了出來,唯一遺憾的是,她毀容了,絕美的容顏上,平白無故多處了兩道疤痕。
周依依進去病房看莫如綠的時候,她整顆心整個身體都是顫抖的,女人最愛護的便是容貌,況且還是莫如綠這種把愛護容貌勝過生命的人。
她不知道,不知道莫如綠得知自己毀容的消息後會有什麼反應,更不知道以她 要強的性格該怎麼面對以後的生活。
她站在門邊,莫如綠已經坐了起來,坐在牀邊,看着窗外那狹小的世界發呆,周依依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是晃神的看着她看寂寥、落寞、纖瘦的背影。
“阿—綠。”顫抖着的雙脣最終還是緩緩的叫出了專屬於她一個人叫的名字,緊接着她的淚水已經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可又怕莫如綠聽見,死死的捂住嘴巴。
明顯的,發呆的莫如綠在聽到聲音後,背影一陣顫抖,從背後可以看出她正擡起手輕輕的撫摸着自己包上繃帶的臉頰。
這一次,周依依以爲莫如綠會發瘋的大叫亦或是衝過來把鬼魁禍首打一頓來以此發泄,可是不管是哪一種結果,周依依都會接受,並覺得她所有的反應都是理所當然。
莫如綠沒有毀容前,她就已經很自責,如今毀容後卻還是那一百萬的發酵後遺症,她更加的無地自容,恨不得被毀容的那個是自己;
殊不知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她,如果不是因爲她莫如綠不會去夜總會工作,她們也就不會吵架,周依依也不會把玻璃杯打碎,莫如綠就更不會毀容。
然而事已至此,莫如綠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些事情發生,她只是緩緩的放下胳膊,面如死灰的開口:“依依,你過來一下。”
周依依急忙深吸了一口氣,擦了擦眼淚走到莫如綠的面前,蹲在她的腳邊,擡頭看着她,帶着顫音一直重複的說道:“我在,我在。”
突然的,莫如綠揚起手狠狠的抽向周依依的臉頰,清脆的響聲頓時響徹了整間病房,緊接着她充滿絕望的聲音傳來:“這是你欠我的;所以以後你不用再覺得內疚。”
她頓時懵了,還在維持着剛纔被打的姿勢,那一刻彷彿感覺不到了臉
上的疼痛,因爲心裡的痛已經麻痹了所有;
周依依似瘋了一般,抓取莫如綠的雙手就往自己的臉上打去,口中還一直在不斷的重複着:“阿綠,是我的錯,我的錯,只要你能解氣,你怎麼打我都行。”
莫如綠顯然是沒有料到周依依會有如此激烈的做法,她起先是順着她的手勁打了幾巴掌,後來開始拒絕,一把抽回自己的雙手,撕心裂肺的吼道:“周依依,你夠了,你以爲打上你幾巴掌,我的容貌就會恢復嗎?”
是啊,即使是把她的容貌也給毀了,也換不回莫如綠的恢復,她頓時傻了,癱坐在地,雙手捂着臉抽噎着說:“對不起,阿綠,對不起,對不起。”
現在的她除了說對不起卻發現更多的言語也無法表達她心中深深的內疚和痛苦。
莫如綠同樣顫抖着從病牀上慢慢的站起身,蹲在了地板上,坐在了周依依的身邊,一把抱住她,窩在她的肩膀上和她一起哭着,從她嘴裡傳出來的是救贖與原諒:“周依依啊周依依,你真是沒出息,被毀容的是我,你又瞎哭個什麼勁。”
“依依,怎麼辦,我毀容了怎麼辦。”
她故作的勉強卻也只是堅持了一秒,隨後那點驕傲,碎了滿地,那一刻他們彼此抱着,是在兩人大吵一架,又動手打了一架,被毀容後兩顆彼此都需要被救贖的心緊緊的連在了一起。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事可以撼動她們在彼此心目中的位置,即使那顆心已經支離破碎,傷痕累累,可是隻要有一絲一毫的屬於彼此的記憶,那個傷口就會隨着時間的推移慢慢結痂,然後淡化。
周依依是在莫如綠徹底哭累了,睡着了之後才從她的病房走出來的;
開門的那一刻林陽卻還在門口等着,滿臉惆悵,在看到周依依出來時,急忙開口問道:“依依,莫莫,她怎麼樣了?”
從莫如綠被送來醫院的那一刻,林陽就一直在病房門外等着,他想去看她,可有沒那個勇氣,他怕看到美麗高傲的莫如綠絕望的眼神,又怕從她的眼裡看到醜陋自己。
所以只能在門外等,等着她的消息。
周依依輕輕的帶上門,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沉默了一會說:“沒事了,情緒基本已經穩定了,但是臉上的傷恐怕沒那麼容易淡化。”
“砰”的一聲,林陽的拳頭狠狠的砸向牆壁:“都怪我,怪我。”
周依依已經悲傷的快要窒息,她沒有能力,也沒有詞彙再去安慰林陽,這件事情誰也不怪,怪只怪命運弄人。
她靠着牆壁,不說話,默默的流淚;她以爲這件事一定要找到好的方法解決,就算無法做到十全十美,至少是皆大歡喜的;她高估了自己,同樣也低估了莫如綠。
這件事就這樣毫不防備的發生了,之前她一直說就這樣毀了她的整個人生,而毀容後的她又何嘗不是把整個人生都賠進去了。
兩人沉默了一陣,林陽突然開口,像是做了一個十分重要的決定:“我會對莫莫負責一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