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胥因和周依依兩人一起吃了午飯後,他便把她送回了家,並叮囑她不要出去亂跑後,就着急忙慌的開車走了。
周依依自然是免不了一陣抱怨,你不陪人家,還不讓人家亂跑,這是要憋死人的節奏啊。
當然以周依依聽話乖巧的性格,她自然是乖乖的待在出租屋裡窩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看到一半,又突然突發奇想的去打掃房間,是啊,這幾個月的工作那麼忙,房間裡早已落上了一層灰塵,也是時候清理清理了。
她先是從自家的臥室,然後到客廳,最後躺在沙發上躺的四仰八叉,睜了睜眼,看了看莫如綠的房間,一咬牙又爬了起來,提起水桶一步一艱難的走了過去,先是把電腦桌上的灰塵清理了一遍,然後是角落裡的灰塵,再然後是牀頭的灰塵,周依依真的感嘆莫如綠這小妮子的清潔程度了,髒就髒點了,紙屑還到處扔,她眼神四處瞟着找垃圾桶,卻在扔進去的那一刻餘光瞥見垃圾桶的東西時,猛然止住了身子,心突然一下涼到了極點,後又緩緩的退了回去,蹲下身把垃圾桶裡拿再熟悉不過的紙張顏色伸手從裡面拿了出來。
那是一張銀行貸款的還款證明,是暗灰顏色的,周依依幾乎每個月都要交上一次,又怎麼會對這顏色不熟悉。
可,爲什麼這還款單會出現在莫如綠房間的垃圾桶裡?
她似乎有不好的預感,急切的展開被揉皺了的紙張,果不其然的貸款人那一欄的名字正是周依依,而還款人毫無疑問的是莫如綠,還款的金額是一百萬,上面寫着一次性還清。
她頓時像被雷擊了一般,愣愣的看着上面的數字以及名字,莫如綠竟然替她還了她全部的貸款,怪不得她回國的這些時日以來,銀行的人再也沒有給她打過電話,再也沒有上門催她,怪不得莫如綠前段時間會那麼缺錢,原來,原來是替她還貸款。
周依依不明白現在心裡存在着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她只想找到莫如綠,找到她好好的問問清楚。
然而就在她開了出租屋門時,莫如綠正迎頭撞了上來,兩個人都嚇了一大跳,周依依的心裡顫抖着,就連拿着那張還款證明的手都是顫抖的,反倒是莫如綠先開口說的話:“依依,你這麼着急是要去哪?”
但同時,莫如綠注意到了周依依手裡拿着的那張暗灰色的還款證明單,不動聲色的從她手裡抽了過來,輕描淡寫的說道:“這是什麼啊?”
果然是她仍在垃圾桶的那張:“哦,依依啊,你什麼時候貸的款啊,前段時間我看你出國旅遊去了,所以就幫你還了;但是我們誰跟誰,你不用急着還我,什麼時候有錢什麼還,我不算你利息,怎麼樣,夠義氣吧。”
她索性不陪着周依依在外面傻乎乎的站着,側着身子走進了客廳,把還款單子隨手一扔,扔在了鞋架的角落裡,徑直到廚房端出兩杯水來,走到沙發旁大力的坐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
愣住了的周依依此時突然有一個很不可思議的想法,莫如綠之所以再次墮落,竟然是因爲她。
她跟了進來,把門給關了上去,目視着莫如綠走到沙發旁同樣坐了下來,今天的她雖沒有穿着很暴露,但卻很隆重,似乎是剛參加完宴會回來,在她的身上還能聞到紅酒的味道。
周依依突然就很好奇,難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莫如綠還打算再瞞着她,她面色平靜的說:“阿綠,這幾天我回來看你都不在家,你去哪了。”
莫如綠正在揉着太陽穴,聽着周依依的發問,膝蓋撐着的手臂差點掉掉了下來,擡起頭理所當然的說:“工作啊,要不你那些貸款是怎麼還完的?”
“是什麼工作?”她繼續不死心的問着。
莫如綠怡然自若的說:“工作自然就是工作,還能是什麼工作,你有你上班的道,我也有我賺錢的法啊。”
“阿綠,你工作,你賺錢,這都是理所當然,可你爲什麼回來一聲酒氣?你不要告訴我你是出去應酬了。”她的臉上突然籠罩了一層深深的憂傷,語氣也提高了幾個分貝,她不知是自責還是失望的對着莫如綠說道:“難道你現在還不肯告訴我實話嘛,阿綠。”
莫如綠突然被周依依深切的悲傷被嚇住了,她急忙坐到周依依的身邊,按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多大點事啊,至於這樣嗎?你不就想知道我在做什麼工作嗎,好了,我現在告訴你,我在夜總會當坐檯小姐。”
這件事對於周依依來說簡直就是晴空霹靂,而從當事人的口中說出來竟是那麼的輕描淡寫,毫不在乎。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只是一個勁的質問着她:“阿綠,你不是答應過我,也答應過你自己要重新開始新生活嗎?可又爲什麼要如此墮落,從一個深淵又跌進了另外一個深淵,你爲什麼要怎麼做,爲什麼?”
莫吐綠笑了笑說:“依依啊,你說這些話就太嚴重了,我答應過你要重新開始新生活,可我現在就是在開始新生活啊,我有自己喜歡的工作,有錢花,我並沒有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麼不好,至少我是憑着自己的本事掙錢,而不是再伸手向高俊明要錢,這兩者還是有區別的。”
她心中的理智已無法再抵擋住層層涌上來的悲慼,她突然拔高聲音的吼道:“有什麼區別?都是靠肉體賺來的錢有什麼區別?”
莫如綠一直在裝作無所謂就是不想讓周依依多想,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現在的她是多麼的累,是多麼的討厭現在的生活,可即使再討厭,她也想着總有一個人是理解自己的,而她想着那個理解自己的人會是周依依,可是最沒想到的是她認爲可以理解她的人竟然第一個跑出來質問她,她何嘗心裡不存在着火。
一個激動,不甘示弱的嗖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身,吼了回去:“我花的是自己賺的錢,我心安理得,肉體怎麼了,靠肉體我照樣可以好好的活一輩子。
”
“你無恥。”周依依也從沙發上站起身子,她看着毫不示弱的莫如綠,鼻子發酸,喉嚨發緊,一個不經意間眼淚已奪眶而出。
莫如綠突然被受到了鄙視,也不否認,反倒是大方的承認,邊笑邊說:“是啊,我是無恥,我本來就無恥,從你那見我那一刻起,我從來沒有高尚過,你滿意了吧。”
她滿意?她有什麼好滿意的?看着她這麼墮落卻無能爲力?明明想拉她出深淵,卻沒想到把她推的更深?
周依依哽咽着,淚水已模糊了雙眼,可她仍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莫如綠:“我一直把你當初是我的朋友,一直是,我想保護你,不想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可是,我沒有那個能力,你變成這樣,我心傷,我自責,可是我卻什麼也做不了;你爲什麼,爲什麼不好好愛護自己,非要給我傷心自責的理由?”
她哭,她也跟着哭:“你以爲我想這樣嗎?你以爲我想整天跟那些噁心的男人爲伍嗎?你以爲我不想過上正常人該有的生活嗎?你以爲我每天都過的非常開心,嗎?你說你想保護我,你想照顧我,你有什麼資格,你和我到底又是什麼關係,你憑什麼管我的事。”
哭聲迴響在這間小小的客廳裡,一個打定了注意讓對方過上正常人的生活,而另一個卻又決定不改變現狀,誰也沒有想到曾經要好的兩人竟會爲了此件事吵的如此不可開交;
周依依捂着嘴避免自己再哭出聲來,她向後退了兩步,指着莫如綠說:“是啊,我和你本來就沒有關係,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可你爲什麼要替我還那一百萬貸款,你就是因爲我纔去夜總會工作的是不是?莫如綠啊莫如綠,你爲什麼要如此害我,你害我陷入不仁不義,害我陷入自責不可自拔,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要這麼傷害自己。”
“你說對了。”莫如綠環抱着雙臂突然揚頭笑了兩聲,可淚水卻還在精緻的面容上淺淺的掛着,她似乎非常認同周依依的說法:“我就是想害你,我就是要害你陷入不仁不義的地步,我就是要你自責難受到死。”
她因承受不住莫如綠的咄咄逼人,本欲打算後退,卻一個腿軟跌坐在地,狠狠的擦着眼淚,一直不斷的重複着:“你閉嘴,你閉嘴。”
莫如綠似乎已經完全喪失了基本的理智,她彎着腰滿臉嘲笑的說:“是你自己自找的,還要我閉嘴。”
她淚眼模糊中,似乎看到茶几上放着的一杯水,毫不猶豫的站起身拿起那杯水向莫如綠的臉上狠狠的潑去。
那一刻水花四濺,停留在她們身上的友誼彷彿被人全部記錄在案一般,在這爭執不下間被全部放了出來,彼時,玻璃杯砸向地板的聲音不絕於耳,伴着清麗的一聲脆響,本來還完好無損的杯子瞬間摔了一地,成了碎片,那裝載的啊,全是她們之間最美好的回憶。
修度了幾世,祈禱了幾世,卻在這一瞬間全部化作了泡影浮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