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之力,對於那巨型妖狼來說如同搔癢一般。妖狼輕輕晃了晃腦袋,一聲咆哮。
這一聲咆哮的力量,卻讓祝雲滄整個人飛出數丈之遠,狠狠跌落在地。魔物們亦趁勢圍將上來,祝雲滄陷入魔族羣中,此刻就算還有心逃走,怕也是找不到出口了。
第一個撲上來的乃是那百足烈火蟲,若粗壯的藤條般地軀體從上而下直鑽而來。祝雲滄佔着身體渺小,翻身躲過,甚至還爲站定身形,那潛入沙土中的百足烈火蟲又張開大嘴,從他腳下襲來。
祝雲滄急忙欠身而上,直衝雲霄。御氣疾飛之間,身材龐大的魔靈一聲暴吼,從口中噴吐出一股黑色濃煙,朝祝雲滄孱弱的身軀襲來。祝雲滄一心想要躲避那百足烈火蟲,哪裡來得及防禦這突如其來的黑煙,只覺身子一歪,已被那煙霧推將出去,重重跌落在沙地之上。
這一擊,雖然讓祝雲滄受傷不輕,但卻也算是救了他一命,那百足烈火蟲見獵物逃脫,折返頭顱,吸納一旁的氣流,頓時,從口中噴吐出一股熱烈的火焰。
祝雲滄雖是周身疼痛,但見此情景卻也不敢有分毫懈怠,雙手猛擊沙土地面,翻身而起,引動先天真劍,盡力挑散那一股股灼熱的火焰,這樣的防禦與反擊雖可算是垂死掙扎,但卻也讓祝雲滄躲過了焚身之苦。
然而,一切遠未結束,百足烈火蟲的襲擊方自結束,那巨大的妖狼已經撲將上來。它的嘴足可以容下五六個祝雲滄,而且每一次攻擊都鎮散出難以言喻的靈力場,逼得祝雲滄只有步步後撤。
祝雲滄將八卦劍與先天真劍架作十字,在空中欺身而後,這才勉強能穩住身形。只是穩住身形卻遠遠不夠,那妖狼的血盆大口已至,只要輕輕閉合,便可將他吞嚥下去。
祝雲滄知道自己已然毫無退路,他回首一望,發現魔靈與另外兩隻百足烈火蟲已然在身後虎視眈眈,即便他逃過妖狼的巨口,卻也不見得能躲過這百足烈火蟲與魔靈的攻擊。
索性孤注一擲!
“小爺我今日就陪你玩玩!”祝雲滄大吼一聲,翻身而前,竟主動跳入那妖狼的口中。妖狼亦是一陣驚訝,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如此作爲。當祝雲滄落在它喉頭之時,他竟還沒來得及閉口。
祝雲滄運動真力,接着翻身一躍,向妖狼的腹內跳將下去。
任何一種生物,無論是人類、妖物、魔鬼甚至是仙神,無論其外部看起來再怎麼強大,內裡都總有脆弱之處。祝雲滄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打算以自己的性命爲賭注,同這妖狼一決高下。
雖說乃是幻境,但妖狼腹中的一切卻十分真實。祝雲滄聽見了血流的聲音,看見了經脈縱橫,他甚至能聞到陣陣腥臭的氣息。
“小爺我今天讓你吃個飽!”祝雲滄揮手一劍紮在了那妖狼的喉頭,緊接着又是一通亂劃亂砍。
妖狼體內的劇烈疼痛傳導全身,一時間便方寸大亂,龐大的身軀不停地扭動,它想要吼叫,奈何喉頭早已被祝雲滄割破,完全發不出聲音來,他想要吐出那“異物”,但祝雲滄似乎根本沒有逃走的意思,甚至越發向下深入,如此一來,妖狼變得更加痛苦。
卻見它不斷髮出嘶嘶之聲,唾液與鮮血一併從口中淌出。它狂奔重裝,黃沙之上的魔靈與百足烈火蟲被它嚇得急忙退散而開,但早已瘋狂的妖狼哪裡顧忌地了那麼許多,一雙前爪開始猶豫痛苦而胡亂抓撓起來,每一次出手都帶着及其可怕的勁風,這一股股勁風將魔靈們震地不夠擡首。甚至,有一些百足烈火蟲已然死在了它的狼爪之下。
祝雲滄在龐大的身軀內語氣浮空。他身上雖然有傷,但一向樂觀的性格卻令他完全不露頹色。在那妖狼的腹中,它似乎遊刃有餘,不多時,先天真劍已然切斷了妖狼的數根血脈。妖狼的體內開始不斷涌出鮮血。
“該死的妖孽,你的血很臭,你知道麼!”祝雲滄一面在妖狼體內切割衝撞,一面喊道,“小爺我要幫你好好把這身體裡的髒東西放乾淨!”
妖狼的動作終於開始緩慢下來,但四周卻早已被他弄得一片狼藉,妖屍遍地。
祝雲滄感到由外部而來的震盪漸漸變小,心知這妖狼很可能已經氣息奄奄,於是開口道:“怎麼?這麼快就不行了,小爺我還沒玩夠呢!”說罷突身一劍,八卦劍狠狠刺在那妖狼的心脈之上。
“喀喀喀……”妖狼依舊無法發出吼叫,它的前腳痛苦地伸直,緊接着,龐大的軀體向前一撲,變沒了氣息。祝雲滄亦趁此機會,運動真力,一式靈聚霄頂,衝破了妖狼背部柔軟的皮膚,騰空而出。
黃沙之上,僅僅還剩下一隻百足烈火蟲盤旋纏繞,另有兩隻受傷的魔靈不知所措地搖擺着身軀。
祝雲滄落定在地,此刻他滿身浴血,眼光中透着殺氣,叫人不敢逼視:“怎麼樣,你們也想嚐嚐小爺我的味道麼?”
兩隻魔靈同時舉起雙手,一段黃沙飛騰,掩蓋住了他們的全身,而黃沙褪去之時,魔靈早已不見了身影。這顯然便是他們逃跑的方式。
祝雲滄淡淡一笑,望着那百足烈火蟲,道:“你還不走?”
那百足烈火蟲似乎正在踟躕,盤繞了一圈自己的身軀,忽然擡起頭顱,張大蟲首,似乎想要孤注一擲,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從半空之中折衝而下,一面噴吐火焰,一面朝祝雲滄襲來。
祝雲滄揮動先天真劍,揚起地面的黃沙形成沙幕,將火焰完全抵擋在面前書丈之處。他看得出來,這隻百足烈火蟲已然被妖狼打成了重傷,此刻的攻擊實則乃是負隅頑抗,垂死掙扎,因此全無懼怕之感。
在沙幕成功擋下火焰的一刻,祝雲滄一個拔步,飛身突刺。
哧!
一聲撕裂之聲。
祝雲滄從那百足烈火蟲洗盤一般的口中穿入,後腦穿出。
一擊之下,百足烈火蟲轟然倒下,身子輕輕震了震,便再也沒了動靜。
祝雲滄落下的片刻,腳卻並未着地。四周的一切再次消散,祝雲滄身上、衣衫之上的血跡也逐步變淡,最終化爲烏有。
這一次,祝雲滄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寬闊原野之上。風暖天清。
“這裡……”祝雲滄蹙眉環視四際,不覺有些惶惑起來。
“那……那是!”他竟發現,面前不遠處,一位女子正靜靜立着,望着他,雖不言語,但卻能看出那臉龐上憂傷的情愫。
“你?!怎會是你?!”祝雲滄退了數步,他自然認得那張臉。那張臉,原本該是純淨活潑,但此刻卻變得憔悴、哀婉,甚至有幾分難以言喻的頹喪。
祝雲滄幾乎要跌坐下去。
那女子步步而前,微微低着頭,不多時,已近在咫尺。
“道直師兄……”女子含淚望着祝雲滄,伸出右手,輕撫着他的臉龐:“道直師兄。”
這兩聲道直師兄,入得耳來,祝雲滄已然是百感交集。他緩緩閉上眼,吞嚥着苦澀的淚水——他本以爲自己早已完全忘卻了那人。但當她出現在自己面前時——無論是幻影還是真實——對他震撼已然如此之大,或許任何痛楚都無法摧毀祝雲滄,但這兩聲道直師兄,卻讓祝雲滄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爲什麼?爲什麼你要出現?爲什麼你要在這時出現?你去了哪裡,你到底怎麼了?你怎會變作這般情狀?”
無數的疑問在心中升騰激盪,但卻怎麼也問不出口。
“道直師兄,你……還怪我嗎?”採瑤顫聲道。
祝雲滄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氣,半晌,方自說道:“怪你?我……憑什麼怪你?我……如何能怪得你?”的確,他憑什麼去怪採瑤?採瑤豈非對他已然很好了?雖然這種意義上的好並非是他所想要的。
他甚至並非採瑤生活中的一部分,至少不是心中的那一部分。當年,採瑤的心中只有那個人,那個混蛋,那個畜生。但這是她的選擇,即便她選擇錯了,祝雲滄也沒有任何理由去指責,她是她,祝雲滄是祝雲滄,他們,本就早已沒有了交集。
“師兄……我知道,如今這般情狀,都是我自己造成……我……當初若能明白你的心跡,又何至於此?”採瑤啜泣道,“師兄,我……”
“都過去了……”祝雲滄緊緊抱住了那少女——這真的只是幻影麼?爲什麼卻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都過去了,採瑤,忘了吧,一切都會慢慢變好……”
“師兄……”採瑤將頭埋在祝雲滄懷中,渾身顫抖着。
祝雲滄,還是第一次擁抱她,他的心彷彿忽然便融化了,就算曾經有多麼憎恨、多麼想要忘掉這人,但此刻,他卻忽然希望這瞬間變作永恆。
只要能讓她快樂起來,又有什麼不能承受?
“採瑤,跟我走,我們走!離開這裡,忘記昨天。我們重新來過,讓我永遠保護你,一輩子照顧你。我絕不會再讓你哭……我給不了你太多,但至少,我會讓你快樂,永遠快樂……”
祝雲滄沉靜在這虛幻的影像中,卻不料,身後突然泛起一縷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