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呸,和你名垂千古還是饒了我吧。”

他抓着她的手又緊了緊,“皇上就這麼不喜歡微臣麼皇上就這麼不喜歡微臣嗎。”

她別過頭,“不喜歡。”

“那皇上喜歡西夏那個死人麼那皇上喜歡西夏那個死人嗎?”

“喜歡。”

他的聲音裡有白骨森森那般的陰冷之氣,“那你便讓他現在來救你。”

連修捏着她下顎的手隨後移到了她的頸項上,侯棠感受到了他手上的力道,只覺得一股氣憋再頭顱裡出不去只覺得一股氣憋在頭顱裡出不去,喉嚨口無法正常的暢氣喉嚨口無法正常地暢氣,耳朵也出現了嗡嗡聲。

只見她脣色越發蒼白,臉色由紅變得更加紅最後又漸漸轉白,忽然的連修就鬆開了口,他皺着眉語氣好像結了層霜,“真噁心。”

然後他走下牀頭也不回就走了出去。

侯棠躺在牀上,這才大口的喘氣起來這才大口地喘起氣來,她忽然覺得有些冷,把被子全部裹起來嚴嚴實實的,目光黯淡的看着前方目光黯淡地看着前方,就這樣呆呆的坐了許久就這樣呆呆地坐了許久,隨後她眼中一下子又燃起了星芒一般,起身穿好了衣服便打開門也朝外面走去了。

即使現在的她被禁錮住了雙手,即使她爲了百姓情願成爲傀儡,但是她依舊是侯棠,她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扳倒連修的機會。

侯棠又一次來到了侯家的宗廟裡,只不過此刻覆上了一層黑暗的的朦朧,明滅不定的火燭彷彿妖媚橫生。

古老的大門發出了沉重的聲音,她緩緩走進去,四周只有黯淡的光暈,邊邊角角都陷在黑暗中,卻能聽到敲擊木魚的聲音。

一下,一下,緩慢而有序。

侯傾生跪在靈牌位面前,閉着雙目嘴脣微微開闔着閉着雙目嘴脣微微開合着,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則是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侯棠低低的咳了一聲侯棠低低地咳了一聲,隨後說道,“皇姨。”

侯傾生面無表情說道,“皇上,又是你麼又是你嗎。”

侯棠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侯傾生說道,“皇上我說了我並沒有什麼可以和你說的,你又何苦一次次來問我。”

侯棠往前走了幾步,雙手負於身後看着那一排排的靈位,“皇姨,我最後的籌碼便在你的身上了,你看着我們侯家的列祖列宗,你真的問心無愧麼你真的問心無愧嗎?”

侯傾生眉毛緊緊一鎖,面色不悅的說道面色不悅地說道,“皇上,你是我的表侄女,我們是一條血脈的人,可是連修也同樣是我侯系一族血脈,我並不打算偏袒任何一方。”

侯棠說道,“確實,皇姨你說的沒錯皇姨你說得沒錯,在你的立場確實是這樣的,但是現在已經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了,我知道皇姨你憐愛他,你對他的感情更加代入了個人色彩,可是他真的適合麼可是他真的適合嗎?”說完她一手指着那靈牌位一面看着侯傾生,“皇姨,你真的要幫着他而置天下百姓於不顧麼你真的要幫着他而置天下百姓於不顧嗎?”

侯傾生沉默了,侯棠繞着她走了幾步又道,“即使你喜歡你這個表侄子,即使你可憐他的遭遇,即使你憎恨我的母親,即使你和連晚關係密切,但是也不代表皇姨你有資格如此殘忍。”

侯傾生順勢看向那祖宗的靈牌,“我無法相信你,因爲你是那個惡婦的女兒。”

侯棠立刻接下去說道,“所以你一直對我有着戒備之心,你認爲其實骨子裡我和我母后是一種人。”

“沒錯。”

侯棠短促的吸了口氣說道侯棠短促地吸了口氣說道,“皇姨,我不知道我母后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讓你們一個兩個都如此的憎恨讓你們一個兩個都如此地憎恨。”

“你最好永遠不要知道。”

侯棠有些激動,口氣帶着急躁,“皇姨,我並不想說我母后的不是,但是我可以保證我和她是不同的。”

侯傾生倒是心平氣和,一點都不焦急,“我也想這麼認爲。”

侯棠一握拳,“難道皇姨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麼難道皇姨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嗎?”

侯傾生仿若沒有聽見她的話,自言自語的說着自言自語地說着,“連晚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善良到你無法想象的程度。”

“所以!”侯棠立即打斷了她的話,“所以皇姨我不會傷害任何人的。”

“給我住口!”侯傾生忽然大聲喊道,“如果你連聽我說完這番話的耐心都沒有現在就給我出去,皇上。”

侯棠立刻閉嘴了,她知道皇姨改變主意了,只聽侯傾生繼續說着,“無論過多少年,我相信她都不會改變那慈悲的心,即使是面對自己的兒子,她也不會爲了護短而刻意去扭曲善惡是非。”

侯棠垂着長髮看着地面,“皇姨我知道。”

侯傾生起身將最後一炷香****了靈牌之前,那是連修的父親寧王的牌位,在侯傾生插進去之前裡面已經有了許多根短的燒了沒了的香燭,心中頓時一驚,然後又驟然明白了過來,這皇宮裡能進入這裡的也就三人罷了。

隨即侯傾生站了起來,她慢慢的轉過身看向侯棠她慢慢地轉過身看向侯棠,那雙眼仁慈而銳利,彷彿是在審視着她,。她道,“我並不是爲了你,皇上,也許只是被你那份心給打動了罷了。”

說完她又將佛珠按在胸口,“雖然我不知道你和我那頑劣的小兒是什麼關係,但是至少我也是爲人母的,他對你是什麼樣的感情,我一看那眼神便能看出來。”

說到蕭拓,侯棠不由得心中一陣酸楚,繼而是無休止的慚愧和無地自容,侯傾生一定還不知道蕭拓此刻的情形全是拜侯棠所賜,她也只好抿着嘴不出聲。

侯傾生繼續壓緊了佛珠說道,“聽說他要死了,我天天來替他祈禱,侯家列祖列宗一定要保佑這個頑劣的小兒,雖然他不姓侯,但是我想祖宗們這份寬容之心應該還是有的。”

侯棠喉嚨口一陣哽咽,但是忍着劇烈的翻涌感說道,“還沒有確切的消息說是死了。”

她的樣子很奇怪,明明表情痛苦不堪,但是聲音卻還是十分平靜。畢竟她是作爲的是大侯的皇帝,而不是其他什麼身份。

侯傾生沒有擡頭,她忽然露出自嘲的表情,“他死了也好。”

侯棠驚訝的看向她侯棠驚訝地看向她,“皇姨……”

侯傾生看向門外,隨後說道,“你倘若做好準備了,我便帶你去見她。”

侯棠一愣,“見她?”

侯傾生不耐煩的看着她侯傾生不耐煩地看着她,“你不是剛纔死活吵着要見她麼你不是剛纔死活吵着要見她嗎?”

侯棠並不知道她是什麼,她只是單純覺得侯傾生有事瞞着她,沒想看來好像真的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沒說。

侯棠有些尷尬的笑道侯棠有些尷尬地笑道,“其實我並不知道她還活着,只是覺得皇姨你也許有事瞞着我罷了。”

侯傾生輕哼一聲,“看來我有些自作多情了,不過既然我說了,那便會做到。”

侯棠小聲的問道侯棠小聲地問道,“皇姨,她是?”

“連修的母親,連晚。”侯傾生一副‘剛纔我說了那麼多話都白說了嗎’的表情看着侯棠。

侯棠立刻明白了過來,不可思議的張了嘴不可思議地張了嘴,“她竟然還活着,怎麼可能?”

侯傾生略帶冷意的說道侯傾生略帶冷意地說道,“這世上有什麼不可能的,我倘若要說那天死的那個根本不是連晚而是其他女人你是不是要暈過去了?”

她囁嚅着,“可是,明明說是,在連休面前被殺了的在連修面前被殺了的……”

侯傾生冷硬的聲音又一度響起,“當年的很多事都很複雜,你所知道的也只是一知半解罷了,因爲我並不打算全部告訴你,即使是現在我也沒有這個打算,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問下去了。”

侯棠便也不再問下去,而是替侯傾生打開了門,便跟着侯傾生走了出去接着跟着侯傾生走了出去。兩人一路沿着宮中小道走着,似乎走過了很長的一段路程,侯傾生一言不發面色冷凝,侯棠也只是緊緊的跟在她的後面侯棠也只是緊緊地跟在她的後面。

侯棠忽然生出了疑問,“皇姨,即使當年說母后活着,連晚不能出面,那麼後來母后和父皇死了,爲什麼她依舊不肯出來和連修相見?”

“首先當時我並不知道連修就是連晚的兒子,其次我說了,我並不信任你,你也無法證明你與你母親確實是不同的。”

兩人走至一座院落之前,是侯傾生行宮裡的一個偏角,此刻燭火全部掐滅了,死氣沉沉的一片。

侯傾生走上前去輕輕敲了幾下那扇門,過了良久,從窗戶裡看見裡面燃起了燭火,似乎是主人起來了,隨後便看到一個下人披着一件外衣打開了門說道,“原來是夫人,不知道有何事?”隨後朝侯傾生身後的侯棠好奇的望了幾眼隨後朝侯傾生身後的侯棠好奇地望了幾眼。

侯傾生問道,“連夫人在睡覺麼連夫人在睡覺嗎?”

那小人笑道,“連夫人聽到動靜,已經起牀了。”

隨後就聽到屋內傳來一陣聲音,是一個女子溫婉的聲音,她道,“傾生,是你麼是你嗎?”

侯傾生沉默道,“是我。”

那聲音又說道,“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侯傾生看了看身後的侯棠,侯棠不知道爲什麼忽然覺得心跳加速,被侯傾生看得的一愣一愣的。

隨後侯傾生又道,“我帶了一個孩子過來,她想和你說點話。”

“是麼是嗎,那便讓她進來吧。”

然後侯傾生便從門口讓了讓,侯棠有些戰戰慄慄的踩着步子往裡走去侯棠有些戰戰慄慄地踩着步子往裡走去,那下人正準備跟上去卻被侯傾生一把攔住,她道,“你和我等在外面。”

侯棠身子不由得緊緊的縮着侯棠身子不由得緊緊地縮着,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些什麼,她緩步往裡走去,這纔看到一個婦人坐在牀榻上,正朝着她微笑。

原來她就是連修的母親,其實看上去也是有像的地方的,至少那笑容有着些許的神似,都是那樣的隱忍而內收都是那樣的隱忍而內斂。

連晚雖然神色溫和,但是看得出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並且說實話也算不上什麼美人,在這些婦人中侯棠並非偏袒任何一方的認爲還是自己的母后生的最爲美豔在這些婦人中侯棠並非偏袒任何一方地認爲還是自己的母后生得最爲美豔。

但是連晚卻至少讓侯棠看起來很舒服,侯棠走過去禮貌的說道侯棠走過去禮貌地說道,“夫人,你好。”

連晚朝那屋內的椅子指了指說道,“坐。”

屋內是一片靜默的氣氛,能聽到呼吸聲,輕輕的,緩緩的。

侯棠的眼睛一直盯着連晚,似乎在等待她的反應,良久,連晚微微笑了一下說道,“於是,你想說的就是這些麼你想說的就是這些嗎?”

侯棠低頭,“是的。”

連晚生的慈眉善目連晚生得慈眉善目,但是目光帶着堅定,“抱歉,可惜我無能爲力。”

“這樣,果然因爲是您的兒子麼果然因爲是您的兒子嗎。”侯棠垂了眼,她也十分能夠理解連晚,所以也並不打算強迫她。

連晚道,“並非因爲他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我也不會縱然他如此殘忍的行爲我也不會縱容他如此殘忍的行爲,實則原因是他並不會聽從我的話。”

侯棠目光帶着驚訝之色,“怎麼會,您是他的母親。”

連晚莞爾一笑,“正因爲我是她的母親,雖然我們並未相處多少年,但是我知道,他既然心中帶着怨恨,並不是我三言兩語就能撫平的。”

侯棠手背上的筋一抽,“可是夫人您是他的母親。”

“他本就不是什麼喜歡聽我話的乖孩子,你也不用試圖以我去嘗試阻止他。”

侯棠沉默了一陣,但是神色忽然冷了不少,她啞着聲說道,“傳說夫人您是善良之人,難道您就忍心看着那些無辜百姓,即使不是現在,將來也不知道還會有多少無辜之人被他……”

連晚一直低着眼看着自己覆在腿上的雙手,“我自然也不想這樣,但是我確實別無他法。”

侯棠捲起了壓在腿上的雙手,試探性的問道試探性地問道,“那夫人倘若有辦法,你願意去嘗試一下嗎?”

連晚點頭,“自然。”

侯棠又道,“即使,要違背連修的意願,這樣也沒有關係嗎?”

連晚微磕了眼連晚微合了眼,“沒關係。”

侯棠腿上的手一瞬間抓皺了衣裙,“即使是最後,不得不殺了他。”

連晚目光清冷一片,她驟然擡頭看着侯棠,語氣低沉了下去帶着脅迫,“你說什麼?”

侯棠其實只是試探性的問一下侯棠其實只是試探性地問一下,但是她看到連晚這樣的反應,立刻嘆了口氣懨懨說道,“沒什麼。”

連晚盯着侯棠看了良久,那眼神似乎帶着刺,復爾立刻又褪去了尖銳恢復了先前的一派柔和,她道,“這件事,你也不用那麼着急,我自然不會讓他胡作非爲的,你倘若放心便交給我辦好了。”

侯棠有些懵了,“夫人您不是說,他不會聽您的話麼他不會聽您的話嗎?”

連晚側過頭,皺着眉看她,“你不是說即使最後要殺了他麼你不是說即使最後要殺了他嗎?”

“什,”……”侯棠一句話還沒出口就噎在了喉嚨口,片刻後才完整的說出來片刻後才完整地說出來,“什麼!”

她一下子搞不清楚連晚這個女人的思維了,她到底是要幫她還是不幫她,她對連修這個自己的兒子又存在什麼樣的感情?侯棠覺得她完全捉摸不透這個女人。

雖說旁人一再說她善良,可是僅以現在這片刻的接觸侯棠絲毫沒有感覺到她的善良,就連溫婉也是一陣一陣的。

她磕磕巴巴了半天沒有說出其他的話,只覺得不管要說什麼都說了一半就吞了進去,實在是不知道該和眼前這個女人說些什麼,自己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

連晚忽然露出了有些疲勞的神情然後說道,“你放心好了,我自己的兒子自己會教育,謝謝你將講這些事告訴我,然後,你可以走了。”

侯棠身子一動,隨後又僵硬了下來,她皺着眉細細的出聲道她皺着眉細細地出聲道,“那夫人您是打算怎麼去做?”

連晚將頭髮放下披到自己的肩上,“後日你帶他來見我便可。”

侯棠還想繼續追問下去,但是她發現連晚已經露出了一絲不耐的神情,顯然在趕她離開。她覺得這個女人性子陰晴不定的,給人一種好壞參半的感覺,但是這點倒是和連修有着十足的像但是這點倒是和連修有着十足地像。

雖然她覺得連晚和侯傾生口中的描述的有着很大的差距,並且最終她也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是也只好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看到侯傾生正在等她,一副等着她先開口的樣子,侯棠只好走上去問道,“皇姨,我覺得連晚夫人,似乎和你說的有些不太一樣。”

侯傾生說話習慣性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語氣,也許是侯家人生來的傲性,可惜這點上侯棠倒是一點沒沾上,此刻侯傾生說道,“我只說了她是一個善良的人,其他並未說,並且,一個人是否善良你看表面是沒有用的。”

侯棠還是不放心,擔憂的問道擔憂地問道,“但是她說後天讓我帶着連修來見她,我不知道她的想法是什麼。”

侯傾生一副胸有成竹的語氣說道,“有什麼好擔心的,你認爲皇姨會害你麼你認爲皇姨會害你嗎?”隨後她用那清冷莊嚴的目光逼視着侯棠。

侯棠雖然已不是什麼少女的年紀,但是被長輩這樣看着心中也是微微發顫,她道,“那皇姨是以爲,她是真的會幫助我,並且不會置百姓於不顧?”

侯傾生顯然已經不耐煩了,“我說了很多次了,她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女人。”

侯棠輕聲的喃喃道侯棠輕聲地喃喃道,“希望如此,侯刃生水淹宜城,怕是不遠了。”

待侯棠回到英華宮,並未看到有人在,不知道爲什麼心下一陣輕鬆,隨手將門關了起來。

誰知剛剛關上就聽到連修的聲音,依舊是那冷冷的語調,帶着月色一般清冷的光澤,“去哪裡了?”

侯棠被驚得扶在門上的手一抖,然後立馬彈開,她回身說道,“宗廟。”

連修看着她冷笑道,“最近似乎去的很勤的樣子最近似乎去得很勤的樣子。”

侯棠尷尬的笑了笑侯棠尷尬地笑了笑,“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