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玉姑娘

待送走食客,將桌子給收拾乾淨。廚子將剩下的菜給端了上來。數了數,近二十人。

“人多,銀子得省着花,”羅二再次強調,“少爺,等到謝隱來了之後,我們做什麼?”

先對付楊耀的事情,寧卿淵不想讓魚笙知道。羅二問了,他不想隱瞞可又不想告知,“沒想過,走一步算一步。你愁我的事兒,陶漓的事兒纔是火燒眉毛。”

羅二所操心的,除了吃就是自家少爺。陶漓的事兒管了是多事,再說也是自找麻煩。他不願將吃飯的時間浪費在這事上,就未過問。

待一行人等吃完午食,廚子正與魚笙商量明日買的菜。寧卿淵想二人獨處卻逮不到機會,只有怏怏不樂地回了房。

陶漓想了一日一夜,第二日大早過來敲門,說是決定了。是福不是禍,早晚得面對,若宮裡再來人,他就跟着進宮面聖。

寧卿淵沒有阻攔,卻問陶漓。若問他這些日去了哪裡,魚笙是否回遼沅等問題,他是回答還是不回答?若說妄言,說不定就有欺君之罪這頂帽子扣在頭上,若說了,他們要是來搶人又該如何?

陶漓不言,讓他不要多想,宮裡那人想必早就知道他們來了,又何必大費周章,先封他個狀元,還不如直接過來搶人,以前又不是不曾有過。畢竟他們只是結拜,他一人的安危並無舉足輕重。

寧卿淵爲陶漓的這番話而心生怒意,奈何正廳吵的緊,不知是有人來鬧事還是食客多了,忙不過來。

“先和我幫忙去,我待會有話和你說,氣着呢!”他沒好臉色道。

捋着袖子,正廳裡聚了不少人,不過卻無食客入座,一羣人等圍着,只有個魚笙站在櫃檯前,雙手環胸地看着那羣人。

“怎麼了?”他道:“不是有人來鬧事吧?”

魚笙搖了搖頭,正要向他說明。羅二從人羣中擠出來,將寧卿淵的手給抓住,拉行道:“少爺,買下茶樓的人來了。”

這麼一說,他頓時來了興趣。撥開人羣,只見一個女人站在一羣男人前。

女子着翠綠色蝶戲水仙裙,約莫十七八歲,雙瞳剪水,眼中淡定從容,眉目甚美。女子容貌清秀絕麗,似如明珠美女,嘴角含笑地看着前方,似如不可褻瀆的白蓮,清雅高貴,不可方物。

羅二見自家少爺看人看傻了,偷偷地捅着他的腰,暗暗道:“少爺,失態了,魚姑娘看着你,你收斂收斂。”

翠衣女子聽到話言,捂嘴竊笑,其態婀娜多姿,“公子可是這家酒樓掌櫃?”

女子聲音溫婉動聽,不似矯揉造作。

“不是。”

女子上前兩步,打量酒樓構造,“聽僱工說,你們這的菜不錯,今日特地來嚐嚐。”

寧卿淵未言,做了個請的姿勢。

廚子進去忙了,正廳內的少了許多。今日過來的人比昨日多了些,羅二和陶漓將碗筷給搬來,先倒上酒,將先準備好的吃食端來。

寧卿淵站那一動不動地看着女人背影。羅二見自家少爺竟被女人給勾了魂,丟下手裡的活道:“少爺,你這麼明目張膽地看着人家姑娘,小的都替你害羞。”

“羞什麼?”他白了眼羅二的多管閒事,打算先送魚笙進屋。

“見異思遷,”羅二不恥道:“前些日子還爲娶妻的事情出家呢,今天呢?小的算是看透了。”

羅二喋喋不休,雖說食客多亦吵鬧,但想聽的自然聽了進去。

“公子,”女子站起,雙手呈遞竹箸,邀約道:“若不嫌棄,你也過來吃些吧。”

寧卿淵撫着下巴,忽然咧嘴笑着,一副牲畜無害好騙的樣子,“好呀。”

羅二想攔沒攔的住人,再看魚笙,人已經走了。

這個女人來路不明,羅二怕自家少爺中了美人計,到時候自己吃虧,魚笙也不要他了,這不是雞飛蛋打。

他也不去幫忙,從後廚拿了一副碗筷,坐到自己對面,砰地一聲將碗筷摔在桌上,悶聲悶氣道:“小的也餓了。”

女子也不氣,將二人皆倒上酒,“還不知公子姓名,不知如何稱呼。”

“寧卿淵,”他道。

羅二張嘴要自我介紹,可女子卻沒給他這機會,“公子的名字可真是好聽。”

“過獎,不知姑娘芳名,可方便告之?”

女子擡起眼瞼,輕輕一笑,先給他碗裡夾菜,不急不慢道:“小女姓舒,單名一個玉字。”

寧卿淵毫不掩飾對舒玉的欣賞之情,毫不吝嗇誇讚,“人如其名,石之美者,美玉無瑕。”

羅二狠狠地瞪着自己少爺,視而不見,又偷偷地踹了他一腳。

寧卿淵沒理他,舒玉舉起酒盅,他不顧男女之別,從她手裡接過酒盅,盛了一碗甜湯遞送過去,“酒傷身子,姑娘還是喝碗湯吧。”

女人接過碗,嚐了口甜湯,也給寧卿淵盛了一碗,“公子若不嫌棄,就稱呼我爲玉兒吧。”

“嗯。”

羅二坐不住,知道自己一人勸不了自家少爺,趕緊將陶漓給拉過來。

陶漓死活不願,另一個不肯善罷甘休。後廚的廚子忙好皆躲在角落裡偷看,二人你拉我躲,言語有來往,引起旁人注意。

“這位公子是誰?”

“我朋友,”寧卿淵介紹道:“酒樓人手不夠,特意過來幫忙的。”

舒玉繼續看着二人,邀約道:“僱工吃的也差不多了,就讓他們也過來吃吧?”

寧卿淵低頭一笑,喊來羅二,讓廚子再去燒幾個菜。

舒玉拿出一錠銀子,起身道:“不必麻煩了,今日有勞寧公子。小女子有事就先告辭了”

一頓飯花一錠銀子,舒玉出手闊綽,寧卿淵猶豫着該不該收,又如何收。羅二眼疾手快,將銀子塞在懷裡,“姑娘慢走。”

僱工也跟着舒玉一同離開。羅二片刻也忍耐不住,不知自家少爺哪根筋搭錯,若不是他手快,只怕這頓飯得白送。

“少爺!你喝了什麼迷糊湯?這姑娘生的漂亮,你也不能如此失態,直勾勾地看着人家呀!”羅二氣道:“魚笙還在場呢,你也不知收斂。再說了,小的看這姑娘傲的很,哪裡會看的上你。”

寧卿淵不惱,將舒玉盛的湯給一口喝下,咧嘴道:“太甜了。你讓廚子另炒幾個菜,我去喊魚笙去。”

“喊什麼呀!”羅二攔住道:“魚笙在氣頭上呢,你現在去不是火上澆油嘛。你坐在這,小的去喊。”

“嗯,”剛纔那一桌,也就他和舒玉外加個羅二。

羅二一直在瞪他,也沒個心思吃飯,舒玉除舉了個酒盅外只喝了口湯,這桌菜基本沒人動,倒了可惜。

“你也一起過來吃,”他對陶漓招了招手,就已先吃了起來。

“你就當真不怕魚笙生氣?”陶漓也覺得寧卿淵方纔表現太過失態,眼神□□,絲毫不顧及另一人想法。

“生氣什麼?”他不解,“酒樓不是愁沒生意嗎?現在有人來了我熱情招待不是應該?”

陶漓搖頭,吃不下這飯。

羅二拉着臉回來,無精打采道:“魚笙不在房裡,怕是氣走了。”

寧卿淵看那二人的臉倒胃口,也吃不下這飯,“算了,我去睡了。”

羅二氣地罵自家少爺薄情,當初什麼非魚笙不娶都是屁話,還什麼一見傾心呢,自己還捱了那麼多刀子,流了那麼多血,皆是活該。

一個女人倒了幾人胃口。羅二不想回屋見自家少爺,就跟着陶漓回屋,說是給那人冷靜冷靜。

魚笙在母親墳頭祭拜,每日午時都會來這坐一坐。半年間時間,母親去世,魚府被封,她成了孤身一人。

再回遼沅爲了陶漓也是自己。陶漓中了狀元,她知,宮裡那人已知道她回來了,不知這一次他又會使出何種手段。

她不知他在等什麼,每日在惶恐中等到卿淵的到來,但此刻無依無靠的他們,卿淵有重任在身,如果這個時候她進了宮,他又會如何?

陶漓已決定入宮,即使知曉那個人另有目的,可他們卻無能爲力。

楊耀隱瞞了身份教她武功,這個時候,她是否又該去尋求他的幫助。但是,他之前曾要取卿淵的性命,若尋他的事被卿淵知曉,又是否會生氣?

這些事都是她每日都在想,既害怕宮裡那人,又害怕等待,不知如何面對可能發生的一切。

她不敢對陶漓說,害怕卿淵知曉後左右他,影響他。她每日都來母親墳頭,將心事訴說落此,愈困惑,愈不解。

今日出現的那個女人,她並未在意,只是更加困惑而已,所以纔會再來母親墳頭,滿腹的愁緒卻無處可說。

怕他們尋不到人會擔心,未待多久便回了酒樓。

僱工離開已有多時,正廳裡只有廚子湊在一張桌上搖着篩子。見到她回來,紛紛側目看着站在門外的她,目露關心。

她本無事,卻被看得似發生大事,想多言幾句寬心,卻又像是在解釋,反而更引多心。

不言不發地向內走去,本想去找卿淵,可經剛纔一幕,不知爲何地好像真的有些在意,也怕見到他後會提起這事,引人不快。

她屋外,卿淵坐在廊下,一手撐着腦袋,半眯着眼睛打盹。

“卿淵,”她走過去將他喚醒,想讓他回去休息。

“你去哪裡了?”站起的人揉着眼睛,眼皮打着架,“怎麼不吃飯就走了?肚子餓不餓。”

接過遞來的油紙包,裡面是梅花香餅,“我也不知你想吃什麼,正好出去找你的路上看到有賣這個的。你嚐嚐。”

“我不餓,”這梅花香餅還是當時被關在宮裡,母親做了偷偷讓高公公送來,可他卻揭人傷疤,“你先回屋休息吧。”

“怎麼了?”他跟進屋道:“我去問了廚子,你早上就喝了小碗粥,中午還沒吃呢,怎麼不餓了?不喜歡吃嗎?那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我當真不餓,”將餅放在桌上又覺得礙眼,乾脆還是還給送的人,“我想睡會。”

“真生氣了?”羅二這呆頭愣子,一門心思就在吃上,何時懂的女兒心思?怎就給他烏鴉嘴給說中了?他怎就成了薄情人,“莫不是爲了中午過來的那女人吧?”

“不是,”魚笙可不想承認自己的小肚雞腸。再說,當初她也未想那事,只不過酒樓裡的人看她眼色古怪,倒對她關心同情的緊。

“那就是了,”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寧卿淵本不想和魚笙說這事,可不說還真不行,“我就是覺得那女人眼熟的緊,我肯定在哪裡見過她。”

“那是你的事,”魚笙轉過身子,偷偷笑着。

“你可是我未過門的娘子,自然是咋們兩人的事,”討女人歡心這事他不會做,可博魚笙樂卻可學並且得深懂,“這裡,我就相信三個人。你,羅二,陶漓。我日思夜想娶你爲妻,怎會再對別的女人動心呢?”

他耐心說道,乾脆蹲下身子,抓住魚笙雙手,“我要找到尹志然,那個女人一定知道什麼。所以纔會在這個時候買下茶樓,這是昭若封的茶樓,我不相信一個普通的女人會有這本事。我不管是另有主謀還是就是她,既然她主動接近,我不會不去利用這個機會。我一刻也不想呆在這裡,不想你留在遼沅。”

“那.....我與那位姑娘誰更漂亮?”

“她。但是我眼裡卻只有你,”他好不猶豫回答道:“就算沒有一眼認出你是女扮男裝,我也會喜歡你,此生此世。”

魚笙裝不了嚴肅,抿着脣偷偷笑着,“可他們都覺得你不要我了。”

“管他們做什麼?是我娶你又不是他們,”寧卿淵也將心中不滿說出,“羅二還覺得我薄情呢,氣的我飯也沒吃。你又不見,我擔心你出事,就出去找你。”

“我去娘墳頭祭拜。”

“以後去哪裡讓我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