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爭暗鬥

二人出了房間,在堂屋停下腳步,“羅二上山打獵時去了繫馬的地方,馬不見了。”

“有人來過?宮裡的?還是抓大哥的那羣人?”

“不好說,”寧卿淵道:“我們昨日纔出宮,宮裡不會這麼快追來,若是抓陶漓的那羣人,若他們有了線索,現在估計也追來了。”

“都不是?難道馬兒自己掙脫跑了?”

魚笙一問也無別的意思,只是這兩種該有的可能讓她想不到別處去,可聽在耳中卻格外刺耳,加之其方纔所見,心情本就不悅,“我怎麼會知!”

一人的不悅表現的顯然,更是輕而易舉地影響到了她。二人一言不發地出了屋,不知是誰從家中拿來地瓜,放在火裡烤着,一會詢問天兔兒何時可食,一會又問地瓜怎還不軟。

抓回的野兔都被分了,大家大快朵頤好不熱鬧。魚笙食了半個地瓜便回去了,中年婦女還未休息,說是鍋中還有熱水,若是梳洗可用鍋中的水。

魚笙心情沮喪,對中年婦女也是態度冷淡,悶悶地回到自己房中,撐着腦袋煩憂着。

農婦過來,說是要睡了,讓她自己打水梳洗。她未聽得進去,卻又聽到農婦在與誰說着話,不過聲音太過細小,難以聽清。

她起身,想將鍋中的熱水盛來,雖不知他是爲何生氣,若明日還難寬心,她道歉便是。

可寧卿淵卻將門給推開,二人四目相對,她扶矮桌表情不自在道:“你、你......這麼晚了......”

“我見你晚上都未吃些什麼,”寧卿淵從懷中拿出一個用布包裹着的圓物,裡面有個地瓜還是兩隻兔腿,“還熱着。”

魚笙接過,爲白日的事而難過,“我是否說錯話惹你生氣了?”

“沒有,”寧卿淵笑笑,表現的極爲自然,“就是吵鬧的煩心,無緣無故的對你發脾氣,是我的錯。”

她將地瓜掰開,將大塊給了他,“我一人吃不下。”

寧卿淵接過,看着地瓜發呆,“我只是不喜你與陶漓親密罷了。”

喉口被地瓜噎主,心中的煩悶與疑惑順了,可氣兒卻不順。

她連跑到火房舀了半瓢水喝下,漲紅了臉回來,支支吾吾道:“噎住了。”

“被我話嚇到?”

魚笙搖頭。其實,這個時候很多話適合講出,卻又必須考慮利害關係。

“你不氣我便好。有些話我記着也記得,若你哪日想起了,你會知曉。”

“我知......”她羞紅了臉,剝着地瓜皮道:“你不知的我也知。”

“是嗎?”寧卿淵笑笑,將手上的地瓜放下道:“時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你呢?”她道:“你住哪裡?”

“這裡?”他的笑暖的似能將人給融化,“也就兩戶人家肯借屋子。你一個女孩家,畢竟這戶中有男丁,我不放心你一人。”

魚笙抿着脣,輕輕地點了點頭。屋裡就一張牀,她知他正人君子,可若她眠他醒,怎麼也過意不去。

“我倒不困。”

“我也是。”

沉默令人喜胡思亂想。魚笙悶着頭,難得的獨處機會,她有許多的話想與他說,喜的悲的,諸多的話言,便是簡話家常,對她來說卻也滿足不已。

可她又該如何主動?若是詢問失憶後的事,過多關於他與昭若的,倒時不是反令自己傷心?

“魚笙,”他喚着她名字,眼中都是猶豫,“過些時候我帶你去西臨吧?”

那日的西臨看雪,私定終身還歷歷在目,雖現他忘了她,可相同的話卻再經他口中說出,竟比第一次更情不自禁。

“去做什麼?”她故意問道。

“看雪。”

她捂嘴竊笑,偷偷看了眼一臉不明何事的人。

她並未想着回答,又或者說出與那日一模一樣的話。

“這給你,”她將冷卻的烤兔腿遞給他,“這給你吃。”

寧卿淵看着兔腿,猶豫地伸出手,卻非接過食物而是緊緊地抓着她的手,“你可願意?”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眼睫輕眨,目中含情,目露羞澀,好一個郎才女貌。

他將她手握地更緊,卻見窗外有光,似有人舉着火把在外走動。寧卿淵看向窗外,似來了許多人。

“你別出去,”他叮囑一番,想去探探屋外情況,是否有人來抓陶漓。

先是堂屋的大門給踢開,吵聲已響起,還未來得及開門,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地將門給打開。

睿安帝帶着數十人進了屋子,高公公緊隨其後,見屋中只有他們二人,翹起蘭花指,斜着眼睛看着睿安帝。

“魚笙,”睿安帝解下斗篷給她披上,關心道:“怎麼睡在這麼簡陋的屋子裡。”

魚笙看着睿安帝,微微側着身子想看被他攔住的寧卿淵,可攔在面前的卻一切都看在眼裡,自然不會令她稱心如意。

高公公了然於心,也走過去將另半面給遮住,噓寒問暖道:“可苦了魚姑娘了,吃不好穿不暖,可真是心疼死奴才了。”

一屋子的人倒是不怕無話,可偏偏都是避之不及,魚笙倒想說出些大逆不道的話,可又怕龍顏大怒,連累了無辜的人。

“你來做什麼?”無話可說的她只想到這麼一句,可卻費了心思。

“自然是找你,”睿安帝道:“你要去哪裡爲何不告訴朕,你可知朕有多擔心你?”

睿安帝的放低姿態,說的話也是曖昧不清。這讓魚笙好不舒服,且更是察覺,雖說是同一個人,可宮裡宮外卻是不同的樣子。

“找我做甚?”她想將那斗篷給還過去,卻被他握住手,“手怎麼這麼涼?”

魚笙不悅地抽回手道:“一直很涼。”

睿安帝又打量着屋子,雖說是四面牆,可風卻透着牆隙溜進屋裡,屋子又無取暖的爐子,哪裡能暖和。

“小的去準備暖爐,”不等吩咐,高公公已知睿安帝需何,讓人準備去了。

魚笙向後退了退,想與他保持距離。可晚食未吃多少的人兒肚子卻不爭氣地叫着。

“沒吃?”睿安帝看着桌上兩隻烤黑的不知何物還有掰成兩斷的地瓜,皺眉道:“就吃這些?”

魚笙自幼跟着母親,雖說有時會走遠門送綢布,但窮苦子民的生活她並不知曉多少。但這兩日的生活卻讓她發現,可食飽穿暖的只是少數,更何況還是窮偏之地。

“嗯。”

睿安帝又讓高公公準備起宵夜,這樣屋中的人便少了一半,寧卿淵依舊站在原來的地方,待魚笙喚他,這才走了過來。

三人坐在椅上,被蟲蟻咬得坑坑窪窪的桌上放着精緻茶具,高公公跪在地上泡着茶,手上的動作格外仔細認真。

魚笙不甚喜歡在深夜喝茶,可高公公遞送上來的茶水令她不可拒絕。抿了口茶,見泡茶的人一連殷切地看着她。

她將杯中的茶水都給飲下,杯還未放回桌上,又被沏上。

“姑娘要是喜歡奴才泡的茶,奴才以後天天都泡給你喝。”

她連連搖頭,不僅不願喝茶,且更不願再回到宮裡。

宵夜上桌,雖說都是些簡單菜食,但看上去卻精緻玲瓏。可三人都未吃多少,可惜被吵醒的戶主一家。

夜過去大半,待宵夜撤桌,高公公又泡來一杯濃茶,將三人杯子都盛上茶水,坐至天明。

魚笙也就在睿安帝離開後小憩了片刻。但她醒來時,戶主一家都站在門外,衣着單薄的一家人在外凍得瑟瑟發抖。

她讓戶主一家進屋,可皆都不願跨入一步,說是收了銀子,這屋子暫時不是他們的。

魚笙想找睿安帝替戶主一家要回房子。可她一番詢問並未他的身影,倒是見高公公忙前忙後。

她走過去道:“公公,請問皇上在何處?”

高公公見是魚笙主動與他說話,驚訝地捂着嘴,動作誇張道:“啊呦,我的姑娘呦。你找皇上呀?皇上剛纔還在這的。”

高公公墊着腳尖伸着脖子尋人,樣子好不滑稽,惹來旁人注目。魚笙想想還是自己找人去吧。

她又走了幾戶,未找到要尋的人,卻見到寧卿淵蹲在頑童之間,不知在商討着什麼。

她走過去,隔着幾步問道:“寧公子?你們在做什麼呢?”

寧卿淵轉過身子,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是還未成型的箭。“幫着做箭呢,”他道,放下手中的活兒,卻被頑童抱住腿,不讓其離去。

“你何時醒的?我已去探望過陶漓,你不必擔心,”他道。

“我.....”她扯着裙襬道:“借住的戶主家房子被徵用,現在一家人都被趕到屋子外,我想去找皇上。”

“他們是收了銀子,又非強人所難,這事你別管了。”

魚笙點頭應了,撿起地上的長弓道:“做這些做什麼?他們年紀善小,可不會開弓射箭。”

“姑娘,”其中一頑童道:“昨日來的大個子們要進山打獵,我們將箭賣給他們,不能換銀子也能換吃的呀。”

“這恐有些難度,”她笑道:“我身上倒無多少銀子,若是吃的還能拿些給你們。”

“這好,”頑童拍手笑道:“其實換的銀子我們也就想弄些吃的。”

聽魚笙正尋他,睿安帝着急趕了回去,卻見她正與寧卿淵親密地有說有笑,頓時心中不樂,“有何難度?銀子吃的皆有。”

魚笙收斂笑容,將長弓藏在身後。睿安帝道:“聽說你找朕?”

“無事,”她道:“聽說你們要上山狩獵?”

“窮鄉僻壤,不弄些吃的,可不得餓壞你了。”

魚笙向後退了一步,別在背後的手碰到寧卿淵,手裡的長宮被其拿走,“我可不餓。”

睿安帝笑,假裝未見二人方纔動作,“弓箭皆有,卿淵,不如與朕比試騎馬射箭?”

“不了,”他拒絕道:“此地人多雜亂,若傷到人可非幸事。”

睿安帝命人牽來兩匹馬,隨後又命宮人找來幾個村民,詢問是否有人願意在頭頂上綁個紫柰。村民見有銀子可拿,不顧三七二十一紛紛爭着搶着。

選好兩個較爲壯實的村民,睿安帝又遞來一把銀弓,對寧卿淵道:“待乘馬,那兩人在前跑,若一人一箭便是平局,若有死傷便是輸。”

寧卿淵將箭還給睿安帝,回道:“我爲何要答應?”

高公公訓道:“寧公子,別依仗昭若公主偏袒着你,皇上可是一國之君,你怎能不知輕重,不知死活。”

寧卿淵轉身就要離開,可睿安帝卻命人將他攔住,且自己已坐上馬,“比不比是你的事,朕一人也可以玩個盡興,不過,沒了一較高下,似乎他們的性命也無關緊要。”

睿安帝這話中意思說的瞭然,若他不答應,只怕收了銀子的村民會性命不保。

他跨上馬車,每人箭盒中只有兩根箭,也便是說,不管輸贏,只要四根箭射出,無人傷亡便可,至於這輸贏並無多重要。

高公公將比試大致與村民解釋了一番,二人知曉這是用命換的銀子,皆都要退還,可卻被罵了個狗血噴頭。

兩村民開始狂奔,一邊跑一邊哀嚎着,叮囑妻子照顧好孩子等等,做臨終遺言。

寧卿淵不急,等着睿安帝駕馬疾馳,待二人間隔有些距離後,他一手抓着繮繩,一手抓着弓,跟着睿安帝並不着急拔箭。

因他手中有弓箭,侍衛皆都跟在身後,以防睿安帝有何不測。

兩人一前一後,兩村民體力不支,速度越來越慢,一人已算是步行,一手撐着腰氣喘吁吁,說是跑不動了。

睿安帝從箭筒中拿出一根箭,看了眼右後側的寧卿淵,見他也將箭給拔出,笑道:“這世上還未有誰敢搶朕的東西。”

這句話可謂意味深長,是眼前物還是身邊人,只有這二人知曉。

村民見上箭,又開始狂奔,雖說身子熱的緊,可這眼淚和鼻涕卻糊了一臉,甚是狼狽。

睿安帝看上一村民,將劍射出,本已是手中之物,卻不料射出的箭被箭給攔住,長箭一劈爲二,與村民擦肩而過。

村民被嚇的跌倒在地當場失禁。

掉落的箭被侍衛撿起遞送過來,睿安帝射出的箭被劈開,而寧卿淵射出的箭雖未射到人卻攔住了箭。

旁護衆人不想這寧卿淵箭法了得,看的更是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