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良

江濤與此時忽然變化招數。只見那一根九節鞭似去千萬銀刺,將人困與囚鎖,無處藏身,豔陽下倒刺波閃,似乎地動山搖,令人失了重心,左右搖擺,頭暈目眩。

魚笙動作更顯遲緩,揮來的九節鞭如急蛇旋舞,倒刺入鉤,還未有時反應,隨着一道衣裂聲,血衣飛空,驚聲入耳。

魚笙以劍護身,雙腳不穩,顫顫巍巍。倒刺撕裂衣裳,露出的內裳沾着血跡,且快速地暈蔓。

寧卿淵困於人羣之中,眼中皆是擔憂,可卻只有無能爲力。

他雙手緊緊地握着,雙足似離地,想邁步卻不知爲何而猶豫不決。

他.......用盡全身力氣壓抑着這份衝動,魚笙.......定應付的了。

可是.......他最終還是出手了。

本已簽好的生死狀,比試之地突然多出了個人。

江濤本還未想取魚笙性命,可關係於心屬,他覺得不必留情。

劍握魚笙之手,劍刃滴落着血,不知握劍之人傷成什麼模樣。

揮來的九節鞭,寧卿淵抱起魚笙本想將她帶離比試之地,可揮鞭之快,他唯有躲閃,不想手背卻被倒刺劃開。

“江濤!”蔡吟心因憂寧卿淵,亦壞了規矩,“你若再動手,我就不理你了。”

江濤收鞭,卻不打算放人,“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我聽你話,不過上來搗亂的小子不能走。”

“我不允你傷寧大哥。”

蔡吟心叫的親暱,又一心相護。江濤心生醋意,哪裡答應,“生死狀已籤,要麼是方纔那白嫩小子,要麼就他。”

寧卿淵將魚笙交付羅二,握着那柄血劍,“快些動手吧,我還有事呢。”

“好個猖狂小兒,”江濤怒道:“今日我倒要見見你有何本事。”

江濤揮來長鞭不料卻被輕易躲開。寧卿淵握劍負立,整個人眉頭緊鎖,看的臺下的蔡吟心癡癡如醉。

“小兒!”江濤大吼一聲,健臂揮鞭,風似快刀,只聞聲卻不見影。

果不然,寧卿淵未能躲過長鞭,手背血流如注,劍被甩出數遠。

江濤大笑,忽然表情僵冷,九節鞭脫身,握鞭的虎口處有一寸長刀口。

衆人皆一愣。寧卿淵撕下衣裳布料將劍上的血擦拭乾淨,攙扶着魚笙離去。

羅二抱劍,因少爺威風而心花怒放,走起路來更是擡頭挺胸,“少爺,你剛纔可真是帥氣。”

寧卿淵關心與魚笙傷勢,哪裡管其他,“你去給我打盆清水送到魚笙房中,還有金瘡藥。”

“小的這就去,”羅二難得聽話,自然辦事速度亦快出許多。

待送魚笙至屋,羅二也端水送來。

“將水放下後你就在外守着,別讓任何人進屋!”

羅二關門退屋。他將洗淨綢布握在手中,悶咳一聲道:“傷在何處?”

“無大礙,”魚笙悶悶道:“二哥先出屋吧。”

他將綢布放下,本已轉身跨出兩步,卻又折回,“傷勢如何?”

魚笙悶着頭,未敢看他一眼,“傷勢不重。”

寧卿淵下定狠心,將綢布又拿起,站到魚笙面前,“先將傷口血給擦了,若凝固,可就真得皮開肉綻。”

“嗯......”魚笙敷衍應答,卻在雙手被緊握時而擡頭,雙眸露怯,愁眉鎖眼,“二哥.......”

“我其實有心接近你,”表露心跡若要選時,此時此刻是被感情衝昏頭腦,終可不管不顧,不計後果,“我知你是女扮男裝。”

“那二哥爲何不捅破?”

“因爲.......你當初對我態度冷淡,若不是曾幫過你,只怕......我哪裡能與你親近。”

寧卿淵抱怨無奈,魚笙則面露苦澀。“二哥怕是糊塗了。”

“魚笙......”一聲長情,欲說卻無話可說,“那晚昭若來你房中,因她心繫與你,若被知曉你是女兒身,只怕會以罪定處。而我.......早前在暗中查看,其實也來得及阻攔昭若,可.......私心卻讓我做出畜生不如的事,這些日我一直想着與你說話,卻一直試着給自己找藉口,你生氣也是應該。”

魚笙試着抽回手,卻被越抓越緊。

“我並非是因爲看了你身子才說這些話,我.......我心繫與你多時,雖知自己配不上你,可卻怎麼也抑不住這份想念。”

綢布被手臂上的血給染透,可有人卻渾然不知。

“我心中有你!時時刻刻。”

魚笙垂下眼瞼,未說拒絕的話,亦未答應。

“我不勉強,若你不願,我依然如舊,做你二哥,保護你。”

“你手上流着血,先將傷口包紮。”

“你聽我說完,”他不顧傷勢,亦忘心繫之人有傷,“你若不願,就當我今日喝醉了,糊塗話言。”

魚笙將他手中綢布抽出,在水中洗淨,擦拭淨傷口,敷上金瘡藥,包紮好,“這些日別碰水。不過,我倒是聽過酒後吐真言,先不管糊不糊塗,魚笙記下了。”

寧卿淵大喜過望,不知所措道:“那......你是不生我氣了?”

她笑道:“氣着呢,不過總有消氣時。你先回屋吧,我傷勢無大礙。”

寧卿淵不願離去,可畢竟男女之別,強求了似乎是有非分之想。

“我在屋外等你,待上好藥後便出來找我。”

“嗯。”

守在屋外的羅二看着笑得一臉燦爛的少爺,打了個哈欠道:“少爺,你是不是傻了?你可受傷流血了,魚少爺也傷的不輕,你怎還能笑出?”

“多管閒事,”寧卿淵坐在檐下,掏出懷中魚笙給的匕首,自作定情信物,“比試如何?可再有人受傷?那江濤呢?”

“自然有人受傷。那人在屋裡休息着呢,恐是厭恨少爺的緊,這手算半廢,且最主要的,蔡家二老更不會答應這門親事了。不過,小的怎未發現你武功這般厲害,可真是威風得緊。”

寧卿淵收回匕首,收斂笑容,“說來奇怪,江濤所出招式我似在哪裡見過。”

“少爺說笑?莫不是被你打跑的幾個師父中,有人是江濤假扮的吧?”

他搖頭,並未做細想,“你先回去吧,我等着魚笙呢,也不知傷勢如何。”

“少爺不是拿着金瘡藥嗎?怎麼自己手上敷了藥就不管魚公子了呢?”

“男女.......少管閒事,你快些回屋替我準備衣裳,今晚我得請那兩兄妹一聚,這帳得好好算清,什麼破西域,讓他們二人去吧。”

羅二久去未歸,待天色已暗,從魚笙處歸來的人,匕首不離身,似人幻物,睹物思人。

眼見天色越來越暗,沒個羅二身影,寧卿淵出門尋找,卻發現樹下有個人鬼鬼祟祟。

“羅二!”他大吼一聲,嚇的樹下人一個哆嗦。

“少爺,你怎出來了?”羅二一臉心虛,“屋外風大,萬一將你吹着涼了呢。”

“你去哪裡了?讓你辦的事怎樣了?”

“這......”羅二摸着腦袋,一看就是砸了,“小的去找黃三了,可不想蔡老爺搶先一步,邀約去望江樓。”

“然後呢?你去了哪裡?怎不早些告訴我。”

“小的一直留在府上,只是......蔡老爺太過熱情了,小的也是糊塗了,所以、所以就擅作主張替少爺應下。”

“你.......”寧卿淵氣羅二事事不分輕重,“然後呢?”

“蔡老爺將時間約在酉時,小的見時候差不多了,特來通知少爺。”

好一招先斬後奏,本心情不錯的人兒,在羅二越來越放肆之下,不念主僕之前,甩袖而去。

“少爺!”羅二在後追着,一邊跑一邊喊道:“魚少爺也去。”

寧卿淵立刻止步,臉上哪裡還看到一絲怒色,“你不早說。”

二人借了兩匹馬,趕至望江樓時,蔡鈰鞠已候多時。

由小二領着上樓,佈局兩桌,蔡鈰鞠居上座,其左手邊留下餘位,小二直接領着他坐了過去。

“蔡老爺,”羅二說的不假,魚笙果真來了,不過卻是另一桌,而他這桌都是面生。

“寧賢侄,”蔡鈰鞠站起,說話客客氣氣,似換了個人,“你不必客氣,還是快快坐下。”

小二上菜,蔡鈰鞠給其倒酒,舉杯道:“賢侄今日可真是幫了大忙。”

“恕卿淵愚鈍,不知蔡老爺所指是何?”

蔡鈰鞠抿了口小酒,手執玉筷,“那江濤癩□□想吃天鵝肉,若不是賢侄,只怕吟心得受委屈了。”

說至蔡吟心,蔡鈰鞠對這個女兒甚是疼惜。蔡氏餘桌在樓下,而樓上佈局兩桌,除了昭若之外,就無女子。

當然,女扮男裝的魚笙除外。恐怕昭若可被邀約,應也是看在一人面上。

“蔡老爺言重,”說此,他倒有些情緒,若不是蔡鈰鞠自己搞出的比試,哪裡會出這些幺蛾子。

難道?所謂的比試原是比武招親?想借此將江濤除了?

望着杯中酒,寧卿淵覺得不必多想,反正他只要魚笙。

“賢侄莫謙虛,”蔡鈰鞠只飲酒,手握玉筷卻不吃食,這讓他心生警惕,先觀察羅二,不過畢竟非一桌,還是小心爲妙。

寧卿淵敷衍一笑。蔡吟心站起,拿出一長木錦盒,錦蓋刻繡梅花,木有檀香,拿在手中也有些重量。

“謝謝寧大哥。”

接過蔡吟心送來的錦盒,將盒蓋打開,錦盒之中是些曬乾的花瓣,並非珍貴之外,所以,他便未做推脫,將這禮給收下。

“蔡姑娘不必與我客氣。”

蔡吟心面露嬌笑,垂下頭,耳根暈紅。

“賢侄,”蔡鈰鞠站起,做出個請的姿勢,“你跟我來。”

寧卿淵料到蔡鈰鞠不會無緣無故邀約,亦懶得裝作,便跟着他的步伐去了另一間屋。

二樓皆都一室相隔間房,清幽雅座,牆上掛着名人瑰寶。

蔡鈰鞠領入的屋中空無一物,牆上掛着一幅山水畫,凸顯多於。

“賢侄,”蔡鈰鞠來到畫前,示意他將字畫拿下。

“窗?”將字畫卷上,卻不想字畫後非牆而是一扇窗。

“你將窗打開。”

寧卿淵猶豫,若窗後是暗器,那他今日不就喪命於此?不過,這蔡鈰鞠與他的距離倒是很近,若是死也有個墊背,只是可惜未能與魚笙相守。

“賢侄?”

“嗯,”出乎意料,窗扇打開,所見非景非屋,竟是滿滿一屋的金銀珠寶。

“蔡老爺這是何意?”

“賢侄是聰明人,我便與你直話直說,不過,你可不要見笑,”話雖如此,從蔡鈰鞠說話表情與語氣,倒有盛氣凌人,“蔡家有千畝銀山,你若願入贅蔡家,這些都是你的。”

寧卿淵一愣,怎這蔡鈰鞠就突然看上他了,莫不是還是因爲江濤吧?

“蔡老爺,寧家也就我一個,若入贅,只怕寧家絕後。”

“那.....你與心兒成親,只要有了孫兒,餘下的,可跟着你姓。”

“這.......”這倒是好事,在西臨時,寧卿淵被父親念着不學無術,寧家恐會毀在他手上,若取了蔡吟心,那後代子孫可就吃穿不愁,“卿淵謝蔡老爺擡愛,不過男女之情需講求緣分,強求不得。”

“話已至此,我就與你實話實說。心兒對你倒是上心。”

他又想到魚笙,若這件事被她知曉,會有何反應。

“卿淵已心有所屬。”

蔡鈰鞠大笑,將窗扇給闔上,冷冷道:“這副字畫就送給賢侄。”

二人離屋,蔡鈰鞠憤然甩袖而去,寧卿淵則回到屋中,坐等旁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