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沐回到府上,下人早就準備好晚膳,在外忙活了一天,他甚至不想回府,成國公府帶給他的只有無窮無盡的憂傷。片刻的美好只在林冬嫺的院子裡,隨後問了丫鬟一句,青蓮有沒有離開?丫鬟沒有遲疑,快速的答道:“回少爺,青姨娘昨個一大早就拎着包袱走了。她說是少爺的吩咐,您昨個沒回府,所以管家還沒來得及向你稟告。”
這丫鬟倒是會說話,還知道替管家找理由。管家見到他的時候,怪不得欲言又止的樣子,怕是爲了青蓮的事。她走了也好,這樣也就兩清了,青蓮曾經救過他的命,是他的救命恩人,這一點都沒錯。
可他做的也夠了,帶她會京城,還將她納入房中,讓她成爲有名無實的姨娘,在成國公府受到下人的尊敬。時常她還去找林冬嫺的麻煩,挑撥他和林冬嫺之間的夫妻關係,以前沒覺得,這個時候他猛地想到一個問題,青蓮是不是和林冬嫺有仇,纔會如此待她。
她懷着身孕離開成國公府,按理來說,如果她貪慕虛榮的話,這個時候根本就不可能離開京城,她身上似乎有一些他不知道,或者猜不透的秘密?她人都走了,周明沐就算想起這些,又能如此,算了,周明沐拿起手中的筷子,開始夾菜吃起來。
吃到嘴裡一點味道都沒有,完全因爲心情不好,他還沒找到周清舒,替林冬嫺報仇,絕對不能就這麼的氣餒下去!皇帝再次皺眉踏入榮華殿,常總管在心裡嘀咕,這次可千萬不要再將皇帝給趕出去,受罪的可是他們這些伺候的人,皇帝不可能將怨氣發泄在秦素身上,這秦素怎麼那麼不知道分寸。
他已經讓王壽在她身邊提點她,她居然還跟沒事人一樣,繼續把林冬嫺的女兒當做寶貝一般,那不過是個外人,何必爲了她跟皇帝鬧的不愉快,到頭來害了他們。秦素當然不知道此刻常總管的心裡想的是什麼,嬤嬤剛把林冬嫺的女兒哄了睡着了,抱下去。
恰好皇帝走進來,嬤嬤急忙給皇帝請安,皇帝下意識的把手放在脣邊,作出噓的姿勢,還沒出聲用手指着嬤嬤,示意她抱着嫣然出去,嬤嬤恭敬的離開。秦素等她們離開後,才收回目光,放在皇帝的身上,常總管長嘆口氣,看來今日皇帝的心情會不好,秦素讓嬤嬤將嫣然帶走,自然要好好的伺候皇帝。
常總管識趣的給秦素行過禮,就到寢宮外等候着,秦素親暱的挽着皇帝的手臂,兩人坐到牀邊,秦素依偎着靠在皇帝的身邊,愧疚道:“對不起,聖上,這麼長時間,妾身一直都忙着照顧小嫣然,忽略了您。這都是妾身的錯,妾身在此跟您真誠的道歉,希望您別放在心上,跟妾身一般見識。”
她能理會到這些,並且在今日把嫣然送走了,皇帝還有什麼生氣的理由。皇帝微微笑着颳着秦素的鼻尖,“你呀,以後可要注意,畢竟朕能陪伴你的時間不多了。”“聖上,不許你胡說,聖上,你這樣說,妾身很難受。”秦素眼中晶瑩的淚水忍不住脫框而出,原本心情就不太好,被皇帝這麼一刺激就更加不妙了。
皇帝連忙將秦素摟進懷裡,溫柔的哄着一番,半晌,秦素嘴角才勉強的扯了扯,擠出一絲笑容來。“聖上,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讓妾身傷心了。”秦素噘着嘴撒嬌道,眼神中帶着哀怨,爲何要經常的掛在嘴邊,提醒她。
皇帝寵溺道:“好好好,朕知錯了,下次絕對不提了,不提了,只要你能知道朕在你心裡,比任何人都重要,朕就心滿意足了。”畢竟皇帝時日不多,活着一日有秦素陪在身邊,他就心滿意足了。秦素陪伴嫣然還有康兒的日子多的是,來日方長,皇帝的心意秦素明白,日後會多注意。
她只是心疼嫣然,沒了母親,沒有母親在身邊照料的孩子必定會受苦,秦素捨不得那麼小的粉嫩人兒被周明沐帶回府。她摸不清周明沐對嫣然的態度,到底如何?
“聖上,周明沐一直都沒入宮準備接嫣然回府,妾身答應過冬嫺,要替她照顧嫣然,親眼看着嫣然出嫁,替她找一位疼愛她的如意郎君,妾身不能對冬嫺食言。”秦素趴在皇帝身邊親暱的開口,皇帝點點頭:“朕知道你對林冬嫺的感情,朕對她也充滿了感激,你既然想讓嫣然留在宮裡,就留下吧!正好能跟康兒作伴,有個姑娘在身邊也好,等她大了,能多關心你,照顧你。”
不至於那麼寂寞,身邊伺候的宮人那都是下人,怎麼可能有親自照料的孩子來的貼近,可以說知心話。這倒是,秦素的目光又落在皇帝身上,滿滿的不捨,一頭栽進他溫柔的懷抱裡。朗華在映秀郡主門外站了一個時辰,外面的風呼呼的颳着,嬤嬤站在門口不知道有多心疼,映秀郡主的脾氣很倔強,否則也不會跟朗中名鬧僵了,到了和離的地步。
更加不可能去成國公府大鬧,嬤嬤想想都替朗華覺得可惜,攤上這樣的母親。嬤嬤心疼的拿着一件披風走到他跟前,替他披上,輕柔倒:“少爺,風大,您得小心自己的身子,要不然您還是回去吧!郡主快歇了。”
皇帝雖然將映秀郡主貶爲庶民,褫奪了她的郡主名號,但在郡主府,下人們還是尊敬的稱呼她爲郡主,反正皇帝也不會親自來看。只要是想從郡主這裡得到月俸就必須要這麼做,嬤嬤也不例外。朗華謝絕了嬤嬤的好意,將身上的披風拿下來,塞到嬤嬤手裡,“不用了,嬤嬤,外面風大,您小心身子,還是快進屋,不用管我。”
“少爺,您……”嬤嬤實在不解,朗華爲何這般固執,皇帝已經下令賜婚,過些日子映秀郡主會想明白,他又何苦在門外站着,映秀郡主又不願意見他。朗華低頭不語,嬤嬤唯有捏着手裡的披風走進去,剛進屋,一擡頭就見到映秀郡主滿臉憤怒的站在窗前,“怎麼,我的話你沒聽到,你還特意跑去給他送披風?可惜他不領你的情,嬤嬤,你在我身邊的時日不短,竟然還敢公然忤逆我的意思,你莫不是不想在府上當差,想回家養老了?”
質問的口氣讓嬤嬤下意識的跪在地上,連忙求饒起來,映秀郡主看都沒看一眼,“行了,什麼都不要再說了,明日你就收拾東西滾出郡主府,這裡沒你的容身之地了。”既然連她的話都不聽了,她要留她有何用,不過就是心疼朗華在外面凍着,映秀郡主就要將她趕出府去,嬤嬤深知映秀郡主的脾氣,她既然說出口,就沒有收回的道理,她默默的站起身離開。
映秀郡主不在乎一個心不在她身上的人,就算爲了她的兒子也不行,她還沒死,一個一個的就知道討好朗華,爲將來鋪路,她偏不讓他們如意。朗華一直在門外站着,直到半夜,映秀郡主睡不着,站在窗口看着朗華,她的心豈能不疼,這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居然爲了一個女人跟她鬧到這個地步?
那個小丫鬟有什麼好,值得他這般的付出,值得嗎?映秀郡主又看了一眼朗華,轉身回去榻上躺着,就這麼過了一夜,母子倆誰都不好過。大清早朗華還站在外面,伺候的丫鬟誰都不敢出聲,替朗華說句話,嬤嬤拎着一個小包袱走過來,朗華皺着眉頭看着她進去的背影,有種不好的預感。
很快嬤嬤就垂頭喪氣的走出來,她是來跟映秀郡主辭行,但願她能開口留下她這把老骨頭,偏偏映秀郡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的坐在銅鏡前梳妝打扮,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嬤嬤。嬤嬤紅着眼眶,忍住淚水不往下流。她不後悔曾經送披風給朗華,映秀郡主這個做母親的不心疼,她心疼不行嗎!
朗華邁着大步走過去攔住嬤嬤,皺眉道:“嬤嬤,您這是要去哪裡?”“回少爺的話,奴婢的老家來信了,說奴婢的兒子身子不太好,奴婢特意跟郡主告假,回去看看他,說起來,這麼多年,奴婢沒怎麼盡到一位做母親的義務,讓少爺見笑了。”嬤嬤輕聲答道。
朗華的目光陰沉下來,在腦海中思考嬤嬤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半晌朗華沒出聲,嬤嬤略微鬆口氣,“少爺,您多保重,切莫爲了外人跟郡主置氣,郡主年紀大了,又被聖上下令貶爲庶民,終身不得踏出郡主府半步。她的心裡憋屈,您就多擔待些,畢竟她是您的母親。好了,奴婢不說了,該走了,少爺都保重!”
該說的話嬤嬤還是忍不住交代,希望他能聽進去。望着嬤嬤離去的背影,朗華捏着拳頭,擡腿走進去,踢開了門,正坐在銅鏡前梳妝的映秀郡主頭也沒回,呵斥道:“你現在越來越沒規矩了。”
“母親,這可都是你逼的,嬤嬤到底哪裡做的不好了,你要趕她出府?”朗華不傻,能聽得出嬤嬤話裡的意思,還有她的神情出賣了她,掩飾的再好,也逃不過朗華的眼睛。他在宮裡當差多年,見過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的人,厭倦夠了,所以纔會喜歡秋華。她不做作,這一點就夠了。
映秀郡主不屑的哼道:“你現在膽子真的越來越大,敢這麼跟我說話?就是我逼她出府的,又能怎麼樣?別以爲向你告狀,我就能留下她,做夢!”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都是白眼狼,更何況嬤嬤,更要趕出去。雖然心裡多少有些不捨,可爲了讓朗華知道輕重,這很必要。
“母親,您何必將氣撒在嬤嬤的身上,這次您猜錯了,嬤嬤並沒有告狀,她告訴我老家來信,要回去照顧兒子,其他什麼都沒說。嬤嬤在您身邊伺候這麼多年,您難道連她都要趕走,太讓人寒心了。
母親,是我沒讓您滿意,您何必遷怒到她的頭上。您應該知道嬤嬤的兒子懦弱,兒媳強勢,嬤嬤這次回去怕是不會有好日子過。要嬤嬤真的想回去,早些年就跟您說了,您有怨氣撒在兒子的身上,不要牽扯無辜的人。皇帝舅舅的賜婚,兒子不能違抗,您難道想讓兒子抗旨不成?”這話昨日朗華就想跟映秀郡主說,偏偏她不願意聽就轉身離開了。
朗華說的句句真誠,沒有半句虛言,映秀郡主倒是微挑眉梢,沒想到嬤嬤會這般跟朗華說,想想他說的也對。“行了,你去把她叫回來,不過我的院子容不下她,讓她留在你的院子伺候。告訴她,最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映秀郡主可以讓嬤嬤留下,但回來照顧她就算了。
朗華愣住,隨即緩過神來,點頭道:“是,母親,兒子知道了,至於兒子的婚事,皇帝舅舅已經賜婚,還請您見諒,兒子不能違抗聖旨。若是您執意不答應,兒子也沒辦法。”映秀郡主的脾氣倔強,還記恨林冬嫺,其實他私下查探過了,跟林冬嫺一點關係也沒有。
偏偏映秀郡主聽不進去,要是跟她說,她就會覺得他在替林冬嫺開脫,聽不進去任何勸慰。“等等!”在朗華轉身擡腳離開之際,映秀郡主脫口叫住他,朗華詫異的轉過身來,下意識的開口:“母親,您還有什麼吩咐?”
“你要想讓我同意這門親事,也不是不可以,我有兩個條件!只要你答應,我就可以接受她!”映秀郡主豎着手比着二,朗華聞言,欣喜若狂道:“母親,您說的是真的,您真的能接受秋華。別說兩個條件,就算一百個條件我也答應,母親,您說,到底是什麼條件?”
瞧他這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就讓映秀郡主嫌棄,她不過想試探他,就這麼不經試探。昨夜她想了許多,早上嬤嬤臨走前又提醒她,切莫爲了一個女人和自己的兒子鬧僵。兒子是她生的,什麼脾氣秉性她最清楚,只要他認定的人,就一定非要娶進門不可。
讓她進門了,後院的事都掌握在她手中,不可能剛娶進門的新婦就能管得了府上的中饋之事。進門後,她多的是機會折磨那個賤丫鬟,把曾經在林冬嫺身上受到的屈辱,一併的償還回來。朗華根本就猜測不到,此刻映秀郡主的真實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