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舉讓滿朝文武上下議論紛紛,先前他們不少人上奏,讓皇帝將遠在封地的周清舒召回,留在京城侍奉在皇帝身邊。皆被皇帝給駁斥了,甚至還有的大臣因此被革職,皇帝對剛出生的小皇子的寵愛未免太甚了,這可不是件好事。林相淇彎曲着指節敲打着桌面,難不成皇帝真的要培養剛出生的小皇子做繼承人,難道淡淡靠皇帝對秦素的寵愛,就足以讓他做下這個決定?
依照林相淇對皇帝的瞭解,怕是不至於,但眼下皇帝的確這般做了,他身爲當朝丞相,只能上書恭喜皇帝,賀喜皇帝,喜得皇子。這朝局讓他越發看不清楚,變得撲朔迷離起來。“老爺,妾身能進來嗎?”呂氏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林相淇下意識的擰眉,他不是吩咐過,他在書房的時候,任何人不得進來打攪,怎麼呂氏就聽不進去。
在外面的呂氏雙手疊放着等着林相淇的開口,可許久他都沒出聲,那就是不願意見她,她還不都是爲了他們整個相府好。咬咬牙,呂氏推開門進去,大不了就是承受林相淇的雷霆震怒。
辛夏在林冬嫺的耳邊提醒道:“夫人,十日之期到了。”說完就趕忙的退回去,繼續幫林冬嫺梳妝,她不說,林冬嫺倒是忙的忘記了。秦素能平安的生產,她真是太高興了,秦素給她的紙條她一直都未打開,被放在妝奩盒裡,完全沒有必要了。
兩位嬤嬤被皇帝下令五馬分屍,她們背後真正的黑手連皇帝和秦素都不願意深究,她又何必插手。只是她越來越覺得皇宮是個是非之地,還是不能隨意進宮去!皇帝對小皇子的恩寵越多,越不是件好事,皇帝這不是顯然把小皇子放在火上,這些她根本就管不着。
還是打起精神對見約她在植萃樓見面的人,到底是誰?管家拼命的阻攔林冬嫺,但無果,最終只能等周明沐回來。倒是躺在榻上的青蓮,伸出指甲塗滿鮮紅豆蔻的芊芊玉手,輕聲道:“怎麼樣,夫人有沒出去?”丫鬟急忙跪在地上答道:“回姨娘的話,管家沒能攔住夫人,夫人已經出府了。”
青蓮聞言,眼中閃過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轉瞬即逝,對着跪在地上的丫鬟勾勾手:“來,到這邊來,我有事要吩咐你去辦。”周明沐居然帶着林冬嫺入宮陪伴秦素生產,皇嗣喜得皇子,皇帝大赦天下,給林冬嫺送來了源源不斷的賞賜,這一切更加讓青蓮眼紅,憑什麼林冬嫺那麼好命,周明沐心頭裝的是她,她就這麼進宮一趟,就能幫秦素順利產下皇子,皇帝對她賞賜有加。
青蓮越想越是不平,尖銳的指甲蜷縮起來,都快掐出血來,還渾然未知。丫鬟臉色微變,嚇得不敢吱聲,“怎麼,我的話,你沒聽到?”青蓮擡高聲音從鼻端發出沉重一哼,丫鬟嚇得趕緊俯身道:“姨娘,奴婢遵命就是。”
“這才乖,你只要忠心耿耿的替我辦事,我絕對不會虧待你。”青蓮聞言瞬間嘴角漾起燦爛的笑容,反手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林冬嫺今日出府到植萃樓來見客,自然最好了完全準備,身邊帶了辛夏和辛冬,這兩人最讓她省心,心思靈巧之餘又識大體。
車伕是成國公在世時常用之人,對成國公府忠心耿耿,此外辛夏還提前準備好一行人在暗中保護林冬嫺的安慰。她這身子越發沉重,連越發比她小的秦素都順利的生下皇子,更何況林冬嫺,隨時都有可能生產,她們一定要小心的留意。她和辛冬原本就不贊成林冬嫺出來,提醒林冬嫺的本意,是讓她們倆結伴出來,替林冬嫺打探情況。
誰曾想林冬嫺居然要親自來植萃樓,她們小胳膊當然拗不過大腿,只能聽林冬嫺的話,儘早的安排好,以防出現什麼突發情況。馬車緩緩的向前行,穿越過喧鬧的人羣,很快就停在了植萃樓門口,待到馬車停下來後。辛夏蹭的跳下來,掀開車簾,伸手攙扶着林冬嫺,林冬嫺一手被辛夏攙扶着,一手還被在車廂內的辛冬攙扶着。
她們倆萬分小心的攙扶着林冬嫺走下馬車,噓的嘆口氣,林冬嫺平安的下地。這隆起的小腹看的辛冬心裡直髮憷,老天爺保佑,可千萬別出什麼岔子。掌櫃見到林冬嫺來了,似乎知曉她的身份,熱情的招待她到了二樓的天字號包間。值得掌櫃親自迎接她,看來包間內的人身份不低,林冬嫺對着掌櫃笑而不語,掌櫃恭敬的伸手推開了門。
映入眼簾是一位女子的背影,只見她正端坐着背對着林冬嫺。掌櫃低聲道:“夫人,您請進,小人這就去給你們準備上好的茶水。”辛夏和辛冬準備伸手攙扶着林冬嫺進屋之際,掌櫃略微爲難的開口道:“要不然還是一個人扶這位夫人進去吧!”
讓一個丫鬟攙扶林冬嫺進去,辛夏立馬仰頭準備反駁,就被林冬嫺一個眼神制止,“既然掌櫃說了,那就依你,辛冬,你陪我一起進去,辛夏,你在外面守着。”給了辛夏一個暗示,辛冬攙扶着林冬嫺消失在她面前,砰的一聲,門關上來了。
林冬嫺被辛冬扶着坐下,四處打量起來,屋內很安靜,看着似乎只有面前背對她的女子,再無其他人,但她不能大意。林冬嫺微微一笑道:“這位夫人,可是你約我今日在此見面?”目的就是想讓她轉過身來,林冬嫺很快就詫異的張大嘴巴,許久未出聲。
這女人不是別人,真是應該在封地的二皇子妃周敏。她斜插雕花木簪,淡掃娥眉,一身銀絲墨雪茉莉含苞對襟振袖收腰絲制羅裙宮裝。雅而不俗的鵝黃色,淡淡的幽雅,腰間一朵大大的乳白色蝴蝶結,更顯妖冶。斜插水鑽山茶繪銀華勝,芙蓉清淤墨頂翠色串珠步搖,帶了紫金嵌芍藥白羽搔頭,盤上並不華貴的雲髻。
繫了一條翠色葬雪上等宮絛,別上茉莉耳環,裙襬淡淡的星點着最愛的茉莉。寬大的水袖反襯出自己娉婷的身姿,嫋嫋的青煙,潺潺的流水,只是這一顰一笑,卻讓林冬嫺高興不起來。她怎麼也沒想到約她見面的人會是周敏,她知道必定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周敏這是擅自離開封地,皇帝若是知曉,絕對不會輕饒。儘管她是成國公府出嫁的姑娘,但還是會牽連成國公府。都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但牽扯到皇家之事,就絕對沒有小事,難怪周敏沒有透露半點風聲,就要見她。
“嫂嫂,見到本妃爲何還不行禮?”周敏收斂起臉上淡淡的笑意,板着臉質問道。林冬嫺在心頭哼了聲,她未得皇帝的詔命就擅自回京,如今還在她的面前擺起皇妃的架子,周敏臉色越來越難看,原本好看的眉頭都皺到一起,眼中隱約噴薄出來的怒火讓林冬嫺嘴角的笑容越發燦爛。
這就更加刺痛了周敏,啪的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茶杯彈跳起來,落在底托裡,發出砰啷的脆響,“嫂嫂,你是不把本妃放在眼裡了?”“王妃說笑了,妾身豈敢不把王妃放在眼裡,只是妾身突然見到王妃,這還沒緩過神來。
按理來說,王妃理應陪二皇子留在封地,如今出現在京城,實在讓妾身詫異的很,不知道王妃此次秘密回京,約見妾身所謂何事?”她高高在上的擺着架子,周敏秘密回京,必定不會鬧的人盡皆知,就算有隨從陪她回京,也不會有太多人。更別說她神秘兮兮的要約見林冬嫺,十有八九對林冬嫺有所圖謀。
周敏萬萬沒想到林冬嫺還是如同她未出嫁時的口氣,對她沒有絲毫的敬意。“嫂嫂,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當着嫂嫂的面,我就實話說了。姐姐應該知曉眼下父皇的皇嗣只有二皇子和剛出世幾日的小皇子。父皇如今對小皇子和素妃榮寵不斷。還早就下令把二皇子留在封地,此舉說明什麼,父皇這是在考驗二皇子。”周敏身子微微向前傾,輕聲的說道。
她的話聽在林冬嫺的耳中覺得特別的諷刺,她說的再好,無非就是爲後面做鋪墊,想求她幫忙。周敏一來,她就猜到她的用意。“那可是好事,妾身可要恭喜王妃,賀喜王妃了。”林冬嫺眉毛都笑彎了。
這語氣中的嘲諷之意別以爲周敏聽不出來,眼下她有求於人,必須要強壓着心中對她的不滿,溫柔的握住她的手:“就是,嫂嫂,這對本妃和二皇子來說是喜事,對哥哥和嫂嫂來說也是天大的喜事。哥哥如今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軍,二皇子若是真的能攀登高位,自然不會忘記哥哥嫂嫂的功勞,來日必定榮寵不斷。”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很委婉的在告訴林冬嫺,讓她勸周明沐幫她的忙,支持周清舒,成爲他強有力的後盾。皇位事關重大,其實她一個弱女子能決定的了,周敏未免太高估她了,此外周明沐有他自己的想法,未必就會聽她的話。尤其秦素和她關係親密,這才九死一生的生下小皇子。
周清舒和周敏就迫不及待的要爭奪皇位,她突然看向周敏的眼神充滿了嫌棄和厭惡。權勢和榮華富貴不過就是過眼雲煙,人生苦短,何必爲了功名利祿挖空心思,平平淡淡順其自然未嘗不好。林冬嫺不着痕跡的把手從周敏手中抽出來,辛冬跟在林冬嫺身邊好幾個月,聽着周敏的話,一顆心撲通直跳,她還存着這心思,真是沒想到。
“嫂嫂,你覺得如何?”周敏殷切的等着林冬嫺的回答,林冬嫺一手撫摸着隆起的小腹,一手端起手邊的茶盞抿嘴喝了幾口潤潤嗓子。這一路上她早就覺得渴了,又跟周敏說了一會話。林冬嫺放下手中的茶盞,直接問道:“不知道王妃想讓妾身做什麼?”
周敏聞言,面色一喜,她等的就是這句話,立馬漾起笑臉,道:“嫂嫂,其實很簡單,我知道嫂嫂和素妃娘娘關係親密,還請嫂嫂多替夫君謀劃。”辛冬是林冬嫺身邊的丫鬟,那就是她的人,周敏也不會避諱。直接從衣袖裡掏出一個小木盒子遞到林冬嫺面前,在周敏的眼神示意下,林冬嫺剛要打開,就被辛冬上前一步攔住了,“夫人,還是讓奴婢來。”
林冬嫺的月份大了,萬一這木盒子裡有什麼機關,要害林冬嫺,她不得不防。周敏倒是讚賞的看了一眼辛冬,沒想到林冬嫺身邊還有如此衷心耿耿,爲她着想的人。如此一想,她就回頭看了一眼秋華,若是換做她遇到林冬嫺這樣的情況,秋華會不會替她打開木盒子?
秋華乃是她當初向林冬嫺要來做陪嫁的丫鬟,那就不在屬於成國公府,她的賣身契在周敏的手中。秋華趕忙低下頭,滿心的疑惑,怎麼好端端的周敏突然看她做什麼?難不成周敏懷疑她對林冬嫺還有舊情,她早就對林冬嫺恨透了,林冬嫺把她趕到莊子上閉門思過,要不是周敏替她求情,把她帶到身邊,還不知道現在過得什麼日子。
就算周敏時不時的會辱罵她,但也好過在莊子上過着被人欺負的日子。辛冬小心翼翼的打開木盒子,林冬嫺順眼看過去,裡面有一個白色的瓷瓶,看來裡面裝的是藥了。剛纔周敏提到她和秦素要好,又把這瓷瓶給她,怕不是什麼好事。
周敏擡眼看着林冬嫺,“嫂嫂,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吧!你放心,事成之後,我和夫君絕對不會虧待嫂嫂,必定會對嫂嫂感恩戴德,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嫂嫂的功勞。”這會說好聽的話說不會,林冬嫺面露難色,道:“王妃,請恕妾身愚笨,聽不懂娘娘的意思。
倒是要提醒娘娘一句,聖上既然讓你陪同二皇子留在封地,你就應該老老實實的待在封地,不要回京城,若是被那幫御史們知道,指不定又要上奏彈劾二皇子治家不嚴。王妃,妾身可是爲了你和二皇子好,至於其他的事,來日方長。”她倒是會推脫,明擺着就不想替她辦事,還在這指責她不該回京。她不過尊稱林冬嫺幾聲嫂嫂,她就真的把自己當做長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