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林若曦又說不出口,誰讓林若繡正在氣頭上。林若曦此刻慢慢的轉過身,坐在呂氏牀邊,靜靜的守候着她,等到她醒來爲止。林若曦絲毫不覺得他要娶顧一慧有什麼錯,遇到喜歡的姑娘,不能放棄。
錯過一次,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才能喜歡上一個人。晌午的時候,呂氏細微的發出兩聲,把林若曦驚得從牀邊站起身,激動的拉扯身邊林若繡的衣袖:“姐姐,母親醒了,母親醒了。”望着慢慢睜開眼的呂氏,林若繡滿臉嫌棄的把他的手給甩開,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握住呂氏的手,強忍在心裡的委屈,終於忍不住發泄出來。
呂氏扯了扯嘴角:“傻孩子,哭什麼,我還沒死呢!”她就算死,也要把林相淇拉着,沒那麼容易就去陪着顧氏。她還要看着林若繡風風光光的出嫁,林若曦娶妻生子。“母親,您可算醒了,要是再不醒來,曦兒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林若曦撒嬌的望着身子虛弱,臉色蒼白的呂氏,他也想上前握住她的手,奈何林若繡插在他前面,他唯有站在林若繡身後,焦急的望着呂氏。
呂氏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林若曦還知道擔心她?真是好笑,這府上怕是她纔是他的保護符,林相淇對他沒正眼看過幾次,怎麼可能讓他如願以償的娶到顧一慧?還不是因爲林若曦有求於她,纔會做出這副姿態,讓她覺得有些膈應,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兒子,一顆心都撲在顧一慧的身上,非她不娶。
“你先出去,我有話要跟你姐姐說。”呂氏很快就笑着把林若曦打發出去,在外等了許久,林若繡纔開門出來,林若曦立馬迎上去,道:“姐姐,母親有沒有讓我進去?”林若繡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剛準備擡腳往前走就被林若曦一把拉回來,氣惱道:“姐姐,我今個怎麼找你惹你了,你要這麼對我,愛答不理的。是不是你又在母親面前告我的狀,胡說八道了?我就知道你們姑娘家的心眼比針尖還要小,一點事就斤斤計較。”
“有本事,你把這句話去對着顧一慧說一通,看看她還會不會點頭答應嫁給你?”林若繡不屑的瞪着他,林若曦當即反駁道:“我又沒說顧姑娘,你別扯到她身上去。算了,你不告訴我,我自己進去問母親!”
“你給我回來,母親剛喝完藥,睡着了。你不許進去打擾她,你要是真的爲母親好,希望日後有人庇護你,你最好給我日夜祈禱母親沒事,否則,你應該知道父親不喜歡你,將來你能不能繼承相府還有的說。”最後的一句話是林若繡貼在他耳邊小聲的說出來,不想讓人聽到。
誰讓林若曦是她的親弟弟,將來也是她的依靠。林若曦失去林相淇的寵愛,沒有繼承相府,對她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她纔會善意的提醒林若曦,要知道眼下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林若曦聞言,狹長的雙眸閃過一絲笑意,語氣和緩道:“姐姐,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那我就聽你的話,等母親身子好些,再來看母親,我跟你一起走吧!”
林冬嫺坐着馬車一路上顛簸個不停,屁股疼的厲害,當即就讓車伕停下馬車。車伕一臉不解的望着她,問道:“怎麼了?”“我下來走會。”接着林冬嫺快速的從馬車上跳下來,擡腳大步往前走,車伕無奈的看着他的背影,搖搖頭。這年頭真是搞不定這些人心裡想什麼,好好的馬車不做,非要下來走。
瞧着林冬嫺的小身板,車伕真替他捏把汗,他是吳國圍身邊最看重的貼身小廝。昨晚吳國圍從皇宮出來,還去他的屋裡睡覺,足以說明對他的重視。他一個小小的車伕可不能得罪了他,要是他一不高興在吳國圍面前告他一狀,那麼他的差事沒了是小事,小命沒了纔是大事。
想明白了的車伕,勒緊手中的繮繩,追上林冬嫺,好說歹說的勸他上馬車,偏偏林冬嫺使勁的揮手不上馬車,讓他自個駕着馬車,車伕眼淚都快急得掉下來。最後沒辦法,只好下馬車,跟着林冬嫺一起走路,不能讓林冬嫺受苦。
這一下來,他才意識到屁股痠疼的快沒知覺了,他好像有些明白,爲什麼林冬嫺執意要下來走路。林冬嫺是吳國圍身邊最器重的小廝,她要開口尋找秦嬤嬤,當然有人樂的替她領路。
在門外叫了幾聲,屋裡沒動靜,領她過來的大伯伸出手準備替她推開門,被林冬嫺攔住了,“好了,沒事了,你去忙你的吧!”大伯訕訕的笑着,接過他遞來的一兩銀子,瞬間漾起笑容,轉身離開。林冬嫺在門外又叫喚了幾聲,才聽到屋裡傳來虛弱的聲音,讓她進去。
林冬嫺聞言,這才推門進去,她這次來是求人,從她口中打探到實情,不能失去該有的禮數。貿然的闖進去,只會讓秦嬤嬤厭惡,她在老夫人身邊伺候多年,必定重視禮數。推開門進去,映入眼簾的是花白的牆壁,上面佈滿了蜘蛛網。隨後一股黴氣撲鼻而來,林冬嫺忍不住皺眉,秦嬤嬤這裡多久沒人過來?
她的兒女呢?壓着心頭的疑惑,林冬嫺加快步伐往前走去,屋內的陳設很簡單,一張破舊的桌子,缺了一個腿,用木頭墊着。桌上長時間沒有人擦,桌面上泛着點點銅綠。還有一個破舊不堪的櫃子,連門都沒了,只有下面有幾件零零散散的衣裳擺放在下面。
再加上一張牀,其他什麼都沒有,屋內空蕩蕩的。牀上躺着一位五旬左右的婦人,滿頭花白的頭髮披散在頭上,一張臉消瘦的只有巴掌大,更別談她的整個身上,更是瘦如柴骨,林冬嫺不忍心直視她。老婦人重重的咳嗽幾聲,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望着面前的林冬嫺,她有些熟悉,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她似的。
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她年紀大了,腦子不管用了。沒辦法,只好嘆口氣,輕聲道:“公子,你是何人,爲何會找到這來?”她一個將死之人,連兒女都不願意來探望,陪伴她。自從老夫人過世,她就被平伯侯打發到清河別院來,家中的兒女沒有一個願意陪着她過來。
更沒有要把她接回家去養老的念頭,眼睜睜的看着她被打發到清河別院來,在這裡,她足足生活了五年。兒女愣是一次都沒來探望她,這該有多悲哀。老夫人還在世的時候,她是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嬤嬤,在平伯侯府誰敢不聽她的話,給她擺臉色。她一張嘴,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可這一切都在老夫人過世就結束了,平伯侯厭惡的把她打發到這裡來。沒有兒女在身邊陪伴,她蒼老的很快,時間一長,連做飯都閒困難。人都是踩低捧高,她不是是老夫人面前的管事嬤嬤,大紅人,誰會把她放在眼裡,不欺負她就算好了。面前的少年風塵僕僕,似乎是特意找過來。
林冬嫺目光微閃,蹲下身子,望着蒼老的秦嬤嬤,低聲道:“秦嬤嬤,我是受人之託,特意來找您的,希望向您打聽一件事。”秦嬤嬤經歷沒有人尊敬的五年,從雲端重重的摔在地上,沒成想還有人惦記她,這讓她有些受寵若驚。隨後緩緩道:“公子,你儘管問,只要我老婆子知道,一定告訴你。”
說的有些激動,又重重的咳嗽了幾聲,把手卷起來放在脣邊,咳嗽個不停了。林冬嫺見狀,趕忙站起身,輕拍她的後背。目光還不斷的在屋裡張望,看看有沒有茶碗,給秦嬤嬤倒杯茶。最終還是拿着碗,去隔壁李婆子家花錢買了一碗茶,三個包子回來。
小心翼翼的攙扶着秦嬤嬤起身,望着她把這些都給吃了,她狼吞虎嚥的樣子瞬間讓林冬嫺眼中的淚水止不住,滴答滴答的落在發黴的被褥上。秦嬤嬤吃完,把手中碗遞給林冬嫺,很感謝她讓她吃飽了一頓。不知道下一頓什麼時候才能吃飽,也許只有見到老夫人,她才能實現這願望吧!
少年有求於她,必定會對她不錯,要是她一旦沒了價值,少年根本就不會理睬她。這年頭,人都是一樣自私自利,連平伯侯那麼有權勢的人都如此,何況面前的少年,他也不會例外。林冬嫺這時纔開始提起吳氏,一邊說,一邊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秦嬤嬤的反映。
秦嬤嬤聽到吳氏的名字,激動的湊到林冬嫺跟前,追問道:“公子,你說誰?再說一邊,我剛纔沒聽清楚!”忙不迭的追問林冬嫺,這一着急,又咳嗽了兩聲,把手攤開,掌心有鮮紅的血沫子。林冬嫺見狀,急忙撫拍她的後背不說,還把剛纔秦嬤嬤沒喝完的茶遞到她面前。
秦嬤嬤有氣無力的擺擺手,“沒事,我沒事,我還能撐得住,你快告訴我,是誰讓你過來找我的?你再說一遍,快告訴我!”要是再不說的話,恐怕秦嬤嬤會急的從牀上跳起來,林冬嫺趕緊安慰道:“秦嬤嬤,你彆着急,彆着急,我這就告訴你,吳倩影。這個人你還記得嗎?有印象嗎?”
從她口中又聽了一遍吳倩影的名字,秦嬤嬤一張慘白的臉變得有些讓林冬嫺看不懂。懊惱、憤怒好像夾在在一起,她不敢貿然的問出來,刺激到秦嬤嬤。她年歲大了,若是不想說,林冬嫺逼着她也沒用。只能小心翼翼的哄着她,但願能從她口中得知關於吳氏當年離開京城背後的真相。
到底是誰在背後策劃要把吳氏趕回京城,誰又是幫兇?秦嬤嬤拍着林冬嫺的手背,遲疑道:“你是她什麼人?不許騙我,否則我一個字都不會告訴你!”生怕林冬嫺欺騙她,秦嬤嬤提前把話給說死了,她一個將死之人,害怕什麼。無兒無女在身邊,就沒有牽掛,唯一的念想就是老夫人,這輩子能陪在老夫人身邊,風光這麼多年,她知足了。
此刻要是讓她去死的話,她也甘心,能苟活五年,爲的就是等吳倩影過來找她。平伯侯之所以把她打發到清河別院來,不讓兒女陪伴在她身邊,爲的就是報仇。老夫人是他的親生母親,他不能對她怎麼樣,可她就不一樣,在他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下人。
沒有老夫人的庇護,她唯有任憑平伯侯處置。老夫人去的急,壓根沒來得及留下遺言,交代後事。這是秦嬤嬤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偏偏就發生了。
“秦嬤嬤,你別激動,我都會告訴你,絕對不會欺瞞你。我是她的兒子,這次就是她託我進京查探當年到底是誰要把她趕出京城?”林冬嫺絲毫不擔心跟着她一起過來的小廝會在外面偷聽,他們和車伕累的不行,拿着她給的賞錢,去找地方好吃好喝去,哪裡還顧得上她。
這才讓她有機會找上秦嬤嬤,試圖從她嘴裡打探出來當年的情況。“你是她兒子,她居然嫁人了?”秦嬤嬤不敢置信的望着林冬嫺,還用力的湊到她跟前,摸着她細嫩的臉蛋。這時的林冬嫺有些擔心,一顆心撲通直跳,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生怕被秦嬤嬤看出她是女兒身,在老夫人身邊伺候多年的管事嬤嬤,不是那麼容易忽悠。林冬嫺倒是想多了,秦嬤嬤在這裡一人獨自生活五年,早就沒有當初的威風,跟沒有那麼重的心思了。秦嬤嬤呢喃道:“沒想到她居然嫁人了,你娘現在過得好嗎?”
“秦嬤嬤,我娘過得很好,我爹事事都順着她,我上面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她過得很好。就是對當年的事還記掛着,希望秦嬤嬤能如實相告。”林冬嫺娓娓道來,嘴角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秦嬤嬤聞言,眼中波光一顫,喉頭微動,複雜的眼神讓林冬嫺讀不懂。
不過還在秦嬤嬤沒有拒絕她,小聲道:“既然你娘嫁人,又生了你們這些孩子,何苦要知道當年的事。”被矇在鼓裡的感覺不好受,可是這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何必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