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憋着笑,緩聲道:“大嫂,覺兒雖說成親了,可他哪裡知道這些,也不能怪他。你跟他好好說道說道,讓他長長記性,也別攔着不讓他見他媳婦。我怕明儀會惦記他,要是心情不好,對肚裡的孩子也不好。”
懷孕的人心情很敏感,要有相公在身邊陪着她會好很多,吳氏當初懷身孕的時候,林志平經常在她耳邊喋喋不休,雖說有些時候覺得厭煩,不過要是他不在身邊,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花氏若有所思的低頭想了會,半晌才擡起頭狐疑道:“三弟妹,你說的是真的?”
“三弟妹,我還騙你不成,再說要是經常讓覺兒對着孩子說說話,是不是將來跟孩子也親近。”吳氏淺淺的笑道,花氏思忖片刻,跟着點點頭:“三弟妹,你說的沒錯,回頭我讓他爹去把他找回來。”不過在這之前要先諒他幾天,讓他嚐嚐苦頭再說。林冬嫺坐着都要打瞌睡了,她們怎麼那麼多話要說。
吳氏瞥了一眼快要睡着的林冬嫺,“冬嫺,你出去玩吧!我和你大伯母還有話要說。”得令後的林冬嫺歡快的笑着離開了,花氏看了一眼她離開的背影,輕聲道:“三弟妹,不是我說你,你對冬嫺也太好了,別什麼都慣着她。得虧她上面沒有公婆要伺候,想當初我們嫁到林家,婆婆可沒少爲難我們。
現在的孩子比我們幸福多了,明儀是大戶人家的閨女,我哪裡敢給她立規矩。再說她肚子爭氣,有了身孕,我更是不能給她臉色看,萬一她動了胎氣可不得了。”吳氏嘴角勾起一股似有若無的笑容,“大嫂,哪有你說的那麼不濟,我看明儀是個懂事的好孩子,覺兒這不也收心了嘛!”
“他當然要收心回來了,薛氏和她兒子都死了,他難不成要守着他們娘倆不成。我跟你說,三弟妹,這娶媳婦一定要睜大眼睛,不是我說你。當初你怎麼就那麼輕易鬆口讓軒兒娶了花蕊,雖說我是花蕊的姑姑,可我不太喜歡她,我那個大嫂把她慣的不成人了,什麼事都由着她。
你說她們娘倆怎麼出去一趟,孩子就沒了,我覺得沒那麼簡單。”花氏的話說的吳氏心驚肉跳,連她都能想到這一層,那麼其他人呢!她不可能知曉那麼多的內情,苗氏也沒臉告訴花氏。若是她知曉了,指不定要來問問她。
什麼都沒有,她就不要自己嚇唬自己,“大嫂,現在說這些都晚了,軒兒現在一心撲在學業上,短時間內怕是不會娶妻,就由着他吧!”吳氏無奈的搖搖頭,花氏看着她一眼,不再說什麼。要是說多了,吳氏說不定會嫌她煩。林冬嫺出來透透氣,舒服多了,外面的空氣很清新,院子裡的幾株臘梅花開的旺盛,迎着寒風傲然挺立,她不由的蹲下身子把連湊過去聞聞,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門口有一個藍色的身影,她站起身走過去一瞧,這不是林覺嗎?吐口叫了聲:“大哥,你怎麼不進來?”剛說完,她就想到了花氏剛纔說不讓林覺回來,林覺訕訕的笑着:“冬嫺,你替我把這個給你嫂子送過去。”
隨手把身後的包袱遞到她跟前,林冬嫺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難不成真的聽大伯母的話不進來見王明儀?薛氏和悠悠都不在了,她總不能要求林覺爲他們守一輩子,人活着要往前看。要珍惜活着的眼前人,林覺若是能真心的對王明儀,加上王明儀能踏實的跟他過日子,未嘗不是件好事。
“冬嫺,我就先走了,對了,千萬不要讓我娘知曉,我走了。”林覺的腦袋往裡面探探,沒看到花氏的身影,着實鬆口氣,轉身飛快的跑走了。留下來的林冬嫺無奈的搖搖頭,只好轉身去王明儀的屋裡。王明儀接過後,默默的低頭半晌都沒吱聲,林冬嫺完成林覺交代的事了,也該離開了。
“大嫂,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林冬嫺說完提起裙角轉身就要離開,還沒走兩步,就被她開口叫住:“等等,冬嫺。”待她轉過身來,王明儀嘴角淺笑,徐徐道:“冬嫺,我知道之前我做了很多錯事,不應該陷害林姨娘,還有我大哥,能不能請你幫我帶封信給他們。”
她臉上的充滿了愧疚之色,林冬嫺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直勾勾的看了她許久,最後用力的捏着手中的絲帕點頭道:“好!”再也沒有別的話了,倒是王明儀嘀嘀咕咕的說了不少:“冬嫺,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想跟你大哥好好的過日子,其實我知道山楂不能吃,故意讓你大哥買來給我。
沒想到他是個傻子,真的給我買來,我也想過不要這個孩子,可我不忍心。冬嫺,你知道嗎?我很羨慕你,有疼愛你的爹孃,關心你的兄長,和和美美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不知道姨娘和弟弟有沒有回來,王夫人有沒有對他們下手。她認識到嚴重性了,她孤注一擲的要爲弟弟謀劃,未必就是對他好。
林冬嫺挑挑眉梢,沒想到她能有這個覺悟,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居然不想要腹中的孩子,讓林覺給她買冰糖葫蘆,要親手把孩子給弄沒了。虧她想得出來,未免太狠心了吧!虧得她及時的想通了,林冬嫺跟着鬆口氣,“嫂子,不用羨慕我,你也能這樣,大伯跟大伯母都是好相處的人,時間長了你就知曉了。
還有大哥他有些死心眼,不過我看的出來,他現在對你很上心,我希望你能惜福。”從前的過往猶如過眼雲煙,就讓它們過去吧!林荷腹中的孩子雖說沒了,但她得到了王夫人的喜歡,做了王明軒的正妻,未嘗不是件好事。至於孩子,他們還年輕,只要稍微調養,相信很快就會有了。
下午回家後,林冬嫺沒等到周明沐回家,等來了周明悅,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彷彿沉浸在冰水裡的上好墨石一樣的眼睛熠熠生輝。眼角上挑,分明是好看漂亮的狐狸眼,卻偏偏垂着眼睛遮着一點,太過明豔張揚的豔麗。一襲豆綠色繡白梅的斗篷裹在身上,更顯得幾分清雅,讓人賞心悅目。
周明悅脫下斗篷,大步走到林冬嫺跟前:“姐姐,你真的要幫我想想辦法,乾爹跟我娘真是急死人了。他們到底要拖到什麼時候,都那麼大年紀了,我還指望着我娘給我生個小弟弟呢!”說着還焦急的跺起腳來,偏頭看了一眼林冬嫺,她正坐着氣定神閒的喝茶。
都什麼功夫了,她還喝茶,思忖片刻,走過去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茶杯,親切道:“好姐姐,別喝茶了,快幫我想想辦法。”林冬嫺擡頭看了一眼滿臉焦急的周明悅,只見她可憐兮兮的嘟着嘴望着她。金奎夜和周夫人兩人不着急,她倒着急的不行,還等着周夫人給她生弟弟,皇帝不急太監急。
思及此,林冬嫺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周明悅見狀,更加不滿的走到她跟前,撒嬌的纏着她的手臂:“好姐姐,你就別笑了,其實我還不是希望我娘能有個好歸宿,有乾爹在她身邊陪着她,我也能安心的出嫁。”這些都是實話,她憋在心裡許久了,今天總算能說出來了。
林冬嫺不動聲色的擡頭看了她一眼,反手拍着她的手背:“妹妹,其實你不用過於擔心。”“怎麼不擔心啊,姐姐,你是不知道,我娘都多大了,要是再晚了,我怕她生不出弟弟。”周明悅氣的直跺腳,林冬嫺笑的眼睛疼,都快笑出眼淚來了。
周明悅望着她這副模樣,一臉苦惱,怎麼,她說錯了嘛!沒有呀,都是實話,怎麼林冬嫺笑的那麼奇怪?既然周明悅都這麼說了,那麼林冬嫺就沒理由不幫她了,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只見周明悅露出燦爛的笑容,隨後收斂起來,小心翼翼道:“姐姐,這能行嗎?”
“能不能行,我不知道,總要試試,你說對不對?”林冬嫺露出燦爛的笑容,眼角的淚水已然被她擦拭沒了。周明沐跟着點點頭:“姐姐,你說的對,試試總沒關係,那我就先走了。”火急火燎的跑走了,連斗篷都忘記拿走了,林冬嫺無奈的搖搖頭,這丫頭,什麼時候能改改這性子。
她還要去把王明儀的信送到林荷手中,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林荷斜躺在榻上閉目養神,聽說林冬嫺來了,立馬坐直身子,吩咐丫鬟讓她把林冬嫺請進來。林荷打開信看了起來,臉色平和了許多,最後把信擱在桌上,等王明軒過來,再讓他看看。笑着看了一眼林冬嫺:“你什麼時候替她做事了?”
“姐姐,瞧你這話說的,我哪是幫她做事,還不是爲了大哥。她現在有了大哥的孩子,知道以前做錯事,想忘記過去,跟大哥好好過日子,你說我總不能拒絕她?就算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也不能駁了她,好姐姐,你就別生她的氣,讓這些不愉快都過去吧!”
林冬嫺說着走到她身邊,親暱的幫她按摩按摩。林荷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什麼時候要她按摩,“好啦,我不跟她計較,原本就不想生她的氣,她都嫁給大哥,做我們的嫂子了,你說我要是還記仇就說不過去了。等過幾日,我去找你,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她,可好?”
林荷鬆口了,林冬嫺聞言,面上帶着不可思議的狂喜之色,繼而快速掩飾好,咳嗽兩聲,平淡道:“好,大姐,我聽你的。”林荷伸出皙白嫩滑的玉手點着她的鼻尖:“想笑就笑出來,別憋着。”她剛說完,林冬嫺就忍不住咯咯的笑起來,林荷聽着她爽朗的笑聲,心情跟着舒暢起來。
門外一身青衣的王明軒聽到屋內的笑聲,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皺眉看着丫鬟問道:“誰在夫人屋裡?”丫鬟恭恭敬敬的過來屈膝行禮,道:“是林姑娘。”他瞬間明白了,林冬嫺來了,難怪林荷會那麼高興。妻妹來了,他豈有不露臉的道理,丫鬟看着站着不動的王明軒,很快就會意的推門進去稟告,沒多久就打開門出來,伸手作出請的姿勢讓他進屋。
“大姐夫。”林冬嫺已然收斂好笑容,整理好心情,對着王明軒行禮。他擡手淺笑道:“妹妹何必客氣,不用多禮,快坐下陪着你大姐說說話。”“大姐夫,你可別怪我不請自來哦。”林冬嫺訕訕的笑着垂着腦袋,林荷跟沒事人一樣,拿着絲帕擦拭嘴角,手裡還端着剛喝過的茶杯。
這感情再給他出難題,讓他來對付小姨子。王明軒略思一忖,露出燦爛的笑容:“妹妹,你要說這話,我可就要生氣了。你對我們倆的幫助,我們會記在心上,巴不得你能上門多陪陪你大姐說說話,我請來未必請得到,怎麼會怪你不請自來?娘子,你說是不是?”
話鋒一轉目光落在林荷的身上,她本想當做透明人試探一下王明軒,沒想到他把皮球提到她這來了。林荷不自然的咳嗽幾聲清清嗓子,扯了扯脣角:“相公,你說的對,冬嫺平日那麼忙,當真請都請不來,你現在聽到你大姐夫說的話了,要經常過來陪我說說話。”
林冬嫺沒想到他們夫妻倆一條心對着她,面帶微笑答道:“好,只要姐姐姐夫不要嫌我叨擾就行。”“對了,怎麼不見妹夫?”王明軒的目光落在林冬嫺身上,他這一提醒倒讓林冬嫺緩過神來,起身道:“他出去有事了,姐姐姐夫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告辭了。”眼中閃過一絲擔憂,林荷跟王明軒對視一眼,都不再挽留她。
倒是林荷,親自起身送她離開,臨走前還輕拍她的手背:“冬嫺,你近來一定要小心,千萬彆着了什麼人的道。”林冬嫺目光微沉,繼而點頭答道:“大姐,我知道了,外面風大,你快回屋去歇着,你的身子還沒好利索呢!”伸手推了她一把,林荷依依不捨的朝她揮揮手。
回來的臉上,林冬嫺面色沉沉,想着林荷剛纔問她的話,昨天田夫人到她府上來,拿出一塊玉佩,問她有沒有見過?她笑着搖頭,不曾見過。田夫人再三看了她兩眼,眼中的失落顯而易見,寒暄了一會就離開了。林荷不敢大意,那玉佩她從小看到大,怎麼可能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