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沐不想林冬嫺再插手這件事,俗話說的好,民不與官鬥。林冬嫺強自鎮定,面色卻是漸漸沒了血色,周明沐說的對,她沒權沒勢,怎麼能跟縣太爺的小舅子鬥?要是她識趣的話,就應該不去管周夫人,她派人去找金奎夜。他要真的對周夫人情深義重,就會盡快的趕回來營救周夫人。
這一瞬間,她像泄氣的皮球一般,整個人鬆軟下來,擡不起半點精神來。“冬嫺,你聽我的話,這件事你就別管了,你若是不想回屋歇着,待會我帶你去後山。”周明沐晚上要去後山打獵,好些天不去,要掙錢不說,還要給林冬嫺打些獵物補補身子,她太柔軟了,將來不好生養孩子。
沒有強健的體魄,生不出健康的孩子。加上他若是不在家看着,林冬嫺指不定能作出什麼事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林冬嫺帶着。林冬嫺當下搖搖頭:“明沐,你去吧,我就不去給你添亂。你且放心,我不會胡來,給爹孃添麻煩。”她不是孤身一人,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她不會去觸碰魏國祥。
林軒成了秀才,這種事他插不上手,不能給他添亂,他正爲花蕊的事煩心。“好啦,我沒事了,你要小心,千萬要注意安全。”林冬嫺漸漸有了血色,想通了,心裡舒坦些。蹲下身子抱着周明沐,靠着他很溫暖。周明沐望着閉上眼睛的林冬嫺,伸手俯拍她的後背,輕聲道:“好,我會小心。”
爲了你,也爲了我們將來的孩子,從今往後,我的這條命屬於你和孩子。心中有了歸宿,整個人輕鬆多了,比起一個人無牽無掛的日子,他跟喜歡現在。不出周明沐所料,下午整個鎮上都瘋傳周夫人在大寶寺上香的途中被山匪擄走了,要去做壓寨夫人。
吳氏聽林志平說完後,當下板着臉:“你別胡說,怎麼可能?”“我哪是胡說,外面都傳遍了,周夫人對二嫂有恩,對刺繡館也有恩,我們不能不管。冬嫺興許知道,要不然我們去問問她?”林志平遲疑的看了她一眼,聽他這麼說,吳氏心慢慢沉下來,難不成真的跟外面傳聞一樣。
山匪着實可惡,周夫人那麼心善的人怎麼得罪他們,要把她擄走,破壞她的聲譽。周明悅不知道怎麼樣了,吳氏奪門而出,不理會身後的林志平,到隔壁找林冬嫺。周明沐正準備出發,見到吳氏來了,趕忙上前打招呼,親切的喊道:“娘,你來了。”
“明沐,你這是要去哪?”吳氏皺着眉頭問道,周明沐牽着馬車,看樣子要出門。“娘,我要去後山打獵,正好你過來了,就請你幫我多照看下冬嫺。”周明沐訕訕的笑着,還撓撓腦袋,頗有些不好意思。吳氏展顏一笑,揮揮手:“那你快去吧,記得早些回來,冬嫺就交給我,你放心好了,快去吧!”
送別周明沐後,吳氏加快腳下的步伐,三步並兩步的走到林冬嫺的跟前,她還有心思在屋裡看書。吳氏一伸手就抽過她手中的詩經,“冬嫺,都什麼時候,你還有閒心看書,外面都傳遍了,說周夫人被山匪擄走了,要去做壓寨夫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冬嫺,你怎麼不說話,可別嚇唬我?”吳氏坐在凳子上,火急火燎的問道。
見林冬嫺面無表情,又道:“冬嫺,難道說這是真的?那可怎麼辦,我們不能就坐着不動,要想想辦法把周夫人營救出來纔是,畢竟她說救了你二伯母不說,還讓繡娘到我們刺繡館來幫忙,就衝着這些,我們就不能坐視不理,冬嫺,你有沒有聽到我在說話?”
吳氏豎起手在林冬嫺面前晃了晃,半晌她纔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娘,我知道周夫人被山匪擄走了,可你覺得我們又能怎麼樣?我們平民老百姓,怎麼幫的了她?再說山匪不要錢,把周夫人擄走,破壞她的聲譽,看來幕後必定有人收買了他們。”
沒想到吳氏能說出一番慷慨激昂的話來,真讓她刮目相看。吳氏記着周夫人的恩情,想要救她出來,已然不錯。“冬嫺,周夫人對我們有恩,我只知道,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就算我們是平民老百姓,也不能坐視不理,起碼要出去找找她。萬一能幫上忙也說不定,還有,周姑娘不是認了金老闆做乾爹,能不能找他幫忙?”
吳氏緩緩道,一顆心揪起來,替周夫人擔心。她一個婦道人家帶着周明悅到鎮上來,開了如意繡坊,着實不容易。眼下又被山匪擄走,老天爺怎麼就不能開開眼,偏偏要讓她受罪。難道她受的苦還不夠多嗎?哎,吳氏微微的搖搖頭,重重的嘆口氣。
林冬嫺目光微閃,“娘,金老闆不在鎮上,管家已經去找他回來救周夫人。那你覺得,我們眼下該怎麼辦才能幫到周夫人?”周明沐說的話還歷歷在目,民不與官鬥,懷疑魏國祥只是一種猜測,並沒有真憑實據。她還要顧及刺繡館,不能爲了救周夫人,把爹孃給牽連進去。
“看來他們把周夫人擄走了,不是爲了錢財,難道就有恩怨?周夫人在鎮上有什麼仇人嗎?冬嫺,要不然你跟我去一趟如意繡房,我們去問問看,興許有什麼頭緒?”吳氏說着便站起身要拉她離開,望着坐着的林冬嫺,長而捲翹的羽睫,微微下垂,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神情晦暗不明。
林冬嫺若是告訴吳氏,或許是吉祥繡坊的魏國祥,又改變不了什麼。陪她去一趟也無妨,順便可以從周明悅的口中打探出嬤嬤有沒有什麼異樣。“好,娘,我們這就去。”林冬嫺擡頭淺淺的笑道,吳氏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剛傳出周夫人被山匪擄走的消息,如意繡坊的夥計都跑沒了,只有兩三個繡娘還在。
屋內一片狼藉,值錢的東西都被拐跑了,林冬嫺和吳氏面面相覷,接着她們不約而同的往後院跑過去,周明悅怎麼樣了?“妹妹,妹妹,你在屋裡嗎?”林冬嫺推了幾下門,沒推動,看來屋裡被人反鎖起來了。“妹妹,你在裡面嗎?”林冬嫺再次叫了兩聲,“娘,你往後站站,我把門踢開。”
吳氏往後退了幾步,林冬嫺回頭擡腳用力的踢了幾下,門總算開了。母女倆對視一眼,接着進屋找尋周明悅。叫嚷了好半天沒人理睬,嬤嬤也不見了,整個如意繡坊就剩下幾個繡娘而已。看來他們捉住周夫人的目的,最終怕是爲了如意繡坊,那麼她懷疑魏國祥又多了幾分憑證。
“冬嫺,你說周姑娘會不會被又被山匪擄走了?”吳氏捏着雙手,緊張的一顆心快從嗓子眼蹦出來,爲什麼不早些來,說不定周姑娘就不會被擄走了。思及此,吳氏紅了眼眶,連婦人和孩子都不放過,山匪真是太可惡了。屋裡到底都找遍了,櫃子也打開看過了,還是沒有周明悅。
銅鏡前的首飾盒掉在地上,裡面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冬嫺,不能再遲疑,我們去報官,我就不相信官府的人治不了山匪!”吳氏眼中閃過一絲期翼,還有官府,他們一定能整治山匪,把周夫人和周明悅救出來。林冬嫺站着沒動,突然目光落在牀下,一雙粉紅色的靴子,不知不覺往牀邊走過去。
吳氏一回頭,皺眉望着蹲下身子的林冬嫺,這是做什麼?果然,周明悅在牀底下,被人打昏塞進去。母女倆合力把周明悅從傳遞拉出來,望着倒在地上的周明悅,吳氏擰眉道:“冬嫺,這是怎麼回事?”
“娘,現在還是先把妹妹弄醒了,問問她到底怎麼回事?”林冬嫺略微嘆口氣,接下來才能再做打算。吳氏端着一盆水站在牀邊,猶豫不決的再三看着林冬嫺:“要不然我們還是等周姑娘自己醒來,這盆冷水澆下去,我怕她會受不了。”數九寒冬的天,周明悅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哪受得了。
“娘,你把水給我,讓我來。”林冬嫺毫不猶豫的從吳氏手中接過一盆水,嘩嘩的水倒在周明悅的臉上。很快她就睜開眼睛,滿臉迷茫的望着牀邊的吳氏和林冬嫺母女倆,她們怎麼都在。吳氏坐在牀邊幫周明悅擦拭小臉,心疼的不行。
周明悅享受着吳氏的服務,滿臉笑容,聽到林冬嫺說完整個如意繡房就剩下兩三個繡娘,值錢的東西都沒了。她再也坐不住的衝下來:“姐姐,你說的都是真的?”“妹妹,我還能騙你不成,你看看地上的首飾盒,什麼都沒了?”林冬嫺挑挑眉瞪了她一眼,居然不相信她。
“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沒想到,沒想到,都是嬤嬤,是她過來,端來一杯茶讓我喝下去,接着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她是娘身邊的老人,娘對她不薄,她怎麼能出賣我娘,跟山匪勾結。”周明悅滿臉憤怒,一張臉扭曲起來。
想着周明悅衝到櫃子下面,左邊第三層快速打開,鎖被撬開,裡面什麼都沒有。藏着她的私房錢,還有不少周夫人給她買的珠寶首飾,全被嬤嬤拿走了,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周明悅癱坐在地上,兩眼空洞,娘被山匪擄走了,壞了名聲。
夥計和繡娘們聽到消息後,立馬放下手頭的活衝到她跟前,讓她給錢,他們不幹了。周明悅哪能應付過來,後來嬤嬤把他們帶出去不知道說了什麼,再等嬤嬤過來,她就嚇得什麼都說了。沒想到嬤嬤狼子野心,不行,她要振作起來,還要把娘救出來。
“姐姐,你一定要幫幫我,我娘還等着我去救她!”周明悅猛地擡起頭頭,堅定的目光讓林冬嫺釋然。人遇到挫折會成長的更快,林冬嫺扶着她起來,“嬤嬤在鎮上有親人嗎?”林冬嫺準備從這裡下手,要是現在追上,說不定還能有用?不過須臾,林冬嫺就跟着周明悅來到嬤嬤兒子的家中,吳氏回去刺繡館。
“大小姐,你怎麼來了?”周嬤嬤的兒子王成元迎上來,親切的招待她們。林冬嫺擡眼四處張望起來,在路上教過周明悅該怎麼說。“周嬤嬤有沒有回來?”周明悅板着臉問道,王成元茫然的搖搖頭,“大小姐,我娘沒回來,怎麼了?”
城外的莊子上還不知曉周夫人被山匪擄走的事,望着王成元眼中的迷茫,周明悅突然回過頭緊盯林冬嫺,接下來該怎麼辦?林冬嫺幽幽嘆口氣,大步走到王成元的跟前:“是這樣,周嬤嬤拿走了大小姐身邊的珠寶首飾,還有幾百兩的銀票,我們還以爲她拿了錢來找你,要是你不知曉的話就算了。
妹妹,我看不如直接去官府報官,不要顧及什麼情面,根據大越國法度,偷竊主人財物,輕則坐牢三五年,重則牽連子孫,終身不得入仕。”王成元一聽立馬慌了神,“大小姐,你一定弄錯了,我娘跟在夫人身邊多年,絕對不會偷竊,一定弄錯了,大小姐,你一定要查清楚,我娘對夫人和大小姐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周明悅不知道林冬嫺還知道大越國的法度,她怎麼就不知曉了。
“人證物證具在,你還想爲你娘說好話,這是愚蠢!一味的袒護她,最終害的是你們全家。你還有妻兒要養活,你總不希望他們有這樣的奶奶給他們丟臉,我勸你要是知道什麼,最好說出來。否則就是包庇,一樣要受到重責。若是你實在想不出來什麼,那就算了。
妹妹也是念在周嬤嬤是夫人身邊的老人才會親自上門來問你,既然你無話可說,那我們就只能去官府,到時候我們公堂上見!”林冬嫺伸手拉着周明悅就準備離開,不是危言聳聽,只希望他能認清楚眼下的形勢。
“等等,大小姐,我知道。”衝出來一位穿着藍色襖子的婦人,看樣子應該是王成元的媳婦。皮膚白皙,尖下巴,細長的柳葉眉,兩隻會說話的大眼睛。頭上梳着同心髻,只戴了一支木釵,兩鬢稍稍有些蓬鬆,看起來溫婉又清麗。林氏在屋裡聽了許久,終於忍不住衝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