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嫺緩緩的起身走到書房門口,輕悠悠的推開門,看到林軒背對着她,站在窗口。她看的出神,林軒還沒轉過身她,她加快步伐走到他跟前,深呼吸幾口氣,慢慢吐出,隨後叫了聲:“大哥,我來了。”林軒緩慢的轉過身來,定定神,嘴角掛着輕蔑的笑容:“冬嫺,你是不是覺得大哥很沒用,就這樣被她們母女倆騙了一千兩,虧我還是秀才?”
若是換做別人,必定會嘲笑他林軒無能,連枕邊人都摸不透,將來如何能在官場混跡下來。得知這一刻的時候,林軒覺得渾身提不起精神來,濃重的黑暗彷彿一抹散不去的黑雲將他緊緊的圍困住,差點兒窒息。後來周明沐跟他說了許多,他才緩過神來。他說的沒錯,現在知道還爲時不晚,還有挽救的機會。
“大哥,你胡說什麼,怎麼會覺得你沒用,要怪就只能怪花蕊和她娘太可惡。”林冬嫺眉頭緊皺,很想伸手撫平林軒眉宇間的皺眉,還有他心頭的傷疤,不知何時才能痊癒。林軒訕訕一笑:“冬嫺,別安慰我了,我心裡有數,我不會讓你失望,你等着我的消息。”
“大哥,你要做什麼?”林冬嫺腦海飛快的劃過一個念頭,快的讓她沒抓住,急忙拉着林軒的手臂追問。林軒擠出一個笑容來,輕拍她的手背:“冬嫺,我不會做傻事,我還有大好的前程,不會被她們母女倆給毀了,相信大哥,等着我的好消息。”林冬嫺用力的捏着手中的帕子,但願林軒能看透。
夜幕降臨了,周明沐把晚飯準備好,端上來,劉嬋這幾日看着,着實羨慕林冬嫺,能嫁給周明沐。
林冬嫺驀得擡起頭看了一眼劉嬋:“你怎麼了?”“哦,沒什麼,冬嫺,我肚子餓了,你們不吃,我先吃了。”訕訕的笑着拿起桌上的筷子,劉嬋大口大口的吃起來,周明沐微微挑眉,沒吱聲。無聲的看了林冬嫺一眼,見她聳聳肩,三人靜靜的吃着晚飯。“冬嫺,冬嫺。”
吳氏清脆的聲音打斷劉嬋的思緒,林冬嫺站起身迎上去,緊握吳氏的手:“娘,怎麼了?”吳氏滿臉的慌張和不安,被林冬嫺關切的話語問着眼淚都下來了,“冬嫺,你嫂子小產了。”花蕊腹中的孩子沒了,還真是一步好棋。不知道花蕊的選擇,還是林軒動的手。
“娘,要明沐去私塾通知大哥嗎?”林冬嫺存了試探的心思,輕飄飄的問了句。吳氏嘆口氣:“哎,你大哥就在家,你跟明沐跟我過去一趟。咦,這不是劉嬋嗎?”這才注意到劉嬋坐在桌前,吳氏勉強扯出個笑容來,心心念唸的孫子沒了,她怎麼高興的起來。
劉嬋早就放下筷子,上前安慰吳氏幾句,就見周明沐和林冬嫺跟着她離開了。本來周明沐能不用去,但爲了避嫌,不好單獨跟劉嬋待在一起。一路上吳氏走的匆忙,差點兒摔倒,多虧林冬嫺及時的攙扶住她。沒想到那麼快就聽到消息,花蕊小產了,不得不說這是一步好棋。
沒了孩子,劉興就再也沒有威脅到花蕊的把柄,縱使他說的天花亂墜,也不會有人相信他跟花蕊私通。有了孩子就不一樣,吳氏他們還沒有找大夫確切的給花蕊把脈,並不知曉孩子具體幾個月。若是林軒出手,林冬嫺不太確定他的意圖到底是什麼,跟花蕊重修舊好,還是果斷的跟她分開。
劉興的孩子還在,就根本行不通。所以不管怎麼說孩子沒了,是一步好棋。就是不知道是花蕊還是林軒的傑作,林冬嫺迫切的想見到他們,從他們臉上窺探出一二。周明沐自覺的站在院子,沒有往前走,林志平走過來,輕拍他的肩膀,略微嘆口氣:“走,明沐,陪我喝兩杯。”
大孫子沒了,他失落的不行,唯有借酒消愁。還沒踏進屋,就感覺到屋內的壓抑的氣憤,苗氏面色沉重,林軒臉色鐵青,眉宇中多了幾分憂傷,坐在牀邊輕柔的握住花蕊的手。此刻的花蕊讓林冬嫺略微愣住,臉色素白如宣紙,眼神寒涼,孩子沒了,對她的打擊不小。
“親家母,你來了,都是我不好,沒看好花蕊,孩子就這樣沒了。”苗氏哽咽的走到吳氏跟前,眼眶溼潤了。吳氏扯了扯嘴角,嘆口氣:“你這是說哪裡的話,你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眼下既然如此,就讓蕊兒好好養好身子。孩子日後還會有的,親家母。”沒想到吳氏如此善解人意,苗氏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唯有用力的握住吳氏柔軟的雙手。
林冬嫺望着牀上毫無生機的花蕊,輕悠悠的走上前,林軒起開身子,讓林冬嫺順勢坐下來。“嫂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路上,吳氏告訴林冬嫺,花蕊下午跟苗氏又出去街上閒逛,回來沒多久,苗氏就嚷嚷着花蕊大出血,等大夫過來把脈後,告訴他們花蕊腹中的孩子已經沒有了。
還說花蕊的身子虛弱,暫且不適宜要孩子,開幾服藥調理調理,把身子養好了,再要孩子也不遲。語氣中帶着些許惋惜,醫者父母心,一個還未出世的小生命就這樣沒了。林軒在書房看書,沒陪着她們娘倆出去。花蕊腹中的孩子已然沒了,再多說抱怨的話也無濟於事,孩子也回不來。與其這樣,吳氏還不如什麼都不說,慢慢平復心頭的創傷。
“冬嫺、冬嫺,都是我沒用,連個孩子都保不住,你說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花蕊看到林冬嫺過來,緊緊的拉着被褥蓋在臉面,痛哭起來。林軒投來淡淡的一瞥,瞧見她這神情,幾乎下意識的擰眉,嫌棄失望之色一閃而過,林冬嫺對着他使眼色,讓他出去。
林軒巴不得早些離開這個讓他覺得噁心的房間,待到他離開後,林冬嫺輕聲道:“花蕊,你還年輕,養好身子,將來還會再有孩子。”對她的稱呼從嫂子變成了花蕊,可惜花蕊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沒有絲毫察覺。
“冬嫺,爹孃還有你大哥肯定很失望,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花蕊一邊說,一邊掀開被褥,掙脫林冬嫺的雙手,不斷的捶打腦袋,面目變得猙獰起來。林冬嫺剛準備再勸勸她,疲倦就像一張大網牢牢的把花蕊包圍住,將她拖入一片漆黑的黑暗中,漸漸的讓花蕊忘記了捶打腦袋,兩隻手很快就垂落下來,整個人昏迷過去,甚至忘記了下身的疼痛。
林冬嫺緩緩的垂下了眼眸,望着牀上躺着的花蕊,燭光下的雙眸變得晦暗。輕輕的走到門口,關上門,發覺林軒倚在門口,似乎在等她。林冬嫺嘴角勾起一絲淺笑:“大哥,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此話一說,無疑就是覺得花蕊沒了身孕,跟林軒有關係。
林軒臉上異常平靜,搖頭道:“冬嫺,我還沒動手,孩子就沒了。”那就直接告訴林冬嫺,孩子是花蕊動手弄沒了。她還真狠得下心來,林冬嫺半晌沒出聲,知道周明沐走過來,她才緩過神來,擡頭看了林軒幾眼,接着跟在周明沐身後離開了。
吳氏悶悶不樂的坐在桌前,都一炷香的時辰了,林志平喝了幾杯酒,要不是周明沐攔着,他怕是要喝更多的酒。林志平踉踉蹌蹌的走到吳氏跟前,“倩影,孩子沒了就沒了,花蕊和林軒還年輕,等花蕊養好身子,將來還會有孩子,你就別不高興了。倩影,算我求求你了,去牀上睡覺,好不好?”
吳氏瞬間皺眉,淡淡道:“你喝酒了?”擡起頭輕蔑的看了他一眼,生怕最不喜歡喝酒的人,林志平不是不知曉,還喝酒?“倩影,對不起,我實在憋不住,就拉着明沐喝了幾杯。別生氣,我下次再也不喝了,再也不喝了。”林志平小聲的跪在吳氏跟前認錯,剛說完,他整個人就倒在地上。
吳氏深呼吸幾口氣,走上前蹲下身子,用力的把林志平拖到牀上去,她不是傷心孩子沒了。而是擔心林軒會承受不了,畢竟這是他跟花蕊的第一個孩子。花氏興高采烈的催促道:“你好了沒?都磨蹭多久了,你要不去,我就跟覺兒夫妻倆去了!”
說着拉下臉,林志文在做什麼,坐着一動也不動。還要花氏求着他,要是被王明儀看到,指不定在背地裡笑話她,光是想想就覺得心裡窩火。林志文騰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走吧!”
大步走在前面,花氏惱怒的拎起拳頭對着他的背影打了幾下,這次到林志平和吳氏家,花氏要揚眉吐氣,讓他們知曉,林覺在鎮上買了宅子,他們也是鎮上的人了。劉嬋非要回去看看王氏和劉興,林冬嫺沒攔住她,本來她要去清平村探望一番,可眼下花蕊沒了孩子,她走不開。
劉嬋就知道,纔會主動要求離開。周明沐大手一攬,摟着她入懷,整個人都被他擁入他的田地。鼻端是淡淡的混雜薄荷般木葉的香氣,周明沐將她抱得很緊,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陣陣寒風透過窗戶吹進來,一直吹到她的臉上,讓她忍不住微微顫抖,臉頰滾熱,手腳卻一片冰涼。
周明沐見狀立馬鬆開她,走過去把窗戶關上。“我們去隔壁看看大哥吧!”伸手牽着林冬嫺離開,昨晚林冬嫺翻來覆去,周明沐就知曉她在爲林軒擔心,他們兄妹倆的感情異常好。周明沐牽着林冬嫺冰涼的手剛要進去,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冬嫺,吆,怎麼看到大伯母也不打招呼?”
花氏來了,林冬嫺遲疑的轉過身,花氏身後還有林志文和林覺夫妻倆。他們一家四口過來了,怕是林覺在鎮上買好了宅子,把他們嫁過來了。林覺對着林冬嫺笑了笑,多虧了她的十兩銀子。昨晚跟王明儀說了,她沒吱聲,但從她的臉上能看出來,她很高興。
他的要求並不好,不奢望跟王明儀兩情相悅,只要求就這樣平平淡淡的把日子過下去。有人能侍奉他爹孃,將來會有他們的孩子,這樣就好了。把薛氏深藏在心底,他想通了,不能總是任性,由着性子來。薛氏沒了,悠悠也沒了,也許薛氏把悠悠帶走了,他們母女倆去別的地方了。
再也不會回來,他要是執意等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林志文和花氏只有他一個兒子,人生在世,不能隨心所欲。林冬嫺看了一眼王明儀,穿着鵝黃色的褙子靜靜的站在林覺身邊。待到進屋後,花氏趾高氣揚的喊着林志平和吳氏,吳氏匆忙的走出來,迎接他們。
姑娘們今天放假,難得家裡清閒些。花氏來了,肯定少不了要熱鬧,說了好半天的話,花氏才問起花蕊,她好歹是花蕊的親姑姑,又是林軒的大伯母,都來了那麼長時間,也不見她出來。
未必太不把她放在眼裡,花氏趁機譏諷道:“三弟妹,不是我這個當嫂子的說你,花蕊是晚輩,我們都來那麼長時間,她怎麼還不出來?是不是不把我們做長輩的放在眼裡,三弟妹,不能把她慣的跟冬嫺一樣。”目中無人,四個字,花氏瞥了一眼林冬嫺,沒說出口。
她已經成親了,身邊還坐着周明沐。林志文用力的咳嗽兩聲,出來打圓場:“弟妹,你別聽你嫂子胡說,蕊兒怕是身子不舒服,纔沒有出來。”提到花蕊,林志平等人的臉上不好看。花氏氣惱的拍着桌子:“怎麼,我難道就不能關心她,我是她姑姑,又是她大伯母,林軒,你帶我去看看花蕊。我倒要替她爹孃好好教訓她一通!”
“妹妹,我的女兒就不勞你操心,她身子不舒服,剛睡下,有什麼想說的話,你跟我說就行了。”苗氏掀開簾子走進來湊到花氏跟前,林冬嫺低頭憋着笑,她們姑嫂倆去鬥吧!惡人自有惡人磨,誰讓花氏大早上上門找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