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

晉江侯身上本來就有極重的殺伐兵戈之氣,此時他怒意隱現,含而不發,猶如蓄勢待發的強弓勁弩般迅猛犀利,令人望而生畏。

面對樣的晉江侯,蕭氏連上前跟他行禮問好的勇氣都沒有,像被施了定身術似的呆呆站着,恐懼席捲了她的全身。

羅簡就站在晉江侯下首,見蕭氏出來,連母親也沒有叫上一聲,氣沖沖的瞪着她,怒火萬丈,拊膺切齒。

在蕭氏房裡服侍值夜的侍女有十幾人之多,這時全部睡意全無,一個個戰戰兢兢跪在地上顫慄不已,晉江侯目光森然一一掠過衆侍女,低喝道:“滾!”衆侍女魂不附體,六神無主,忙叩了個頭,“是,侯爺!”慌張而狼狽的奔向廳門,作鳥獸散。

廳裡只剩下晉江侯、羅簡和蕭氏三個人。

蕭氏彷彿嗅到了暴風雨來臨前的那種寧靜沉寂中又事着絲絲詭異的氣息,心中的驚駭和震恐愈來愈強烈,半邊身子已是麻木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她腦海中模模糊糊想到了這句詩。

晉江侯面沉似水站在千年沉香楠木製成的案几前,偉岸堅硬,如一尊高大的鐵塔。

“帶上來!”他沉聲喝道。

“是,侯爺!”外面有護衛朗聲答應,押着個五花大綁的女人進來,命她跪在廳中央。

晉江侯揮揮手,護衛躬身退出去,隨即將廳門帶好,關得嚴密緊實。

那跪在地上的女人不只人被五花大綁,嘴也被塞得嚴嚴實實,根本不能說話,只能上衝晉江侯和羅簡連連叩頭,無聲的央求,眼中哀哀流下淚來。

亮晃晃的燈光下,蕭氏目光慢慢移到那個女人的臉上,登時跟掉到了冰窖裡似的,渾身的血液都要被凍住了。

是穰氏,是羅簡的妻子,晉江侯府的世子夫人,穰氏。

“這個笨女人,我讓她去勾引羅簡,設法假裝懷孕,不是讓她去暴露自己,不是讓她去送死啊。呸,她這種齷齪女人死不足惜,只是莫帶累了我!”蕭氏快要瘋了,絕望的想道。

“蕭氏,跪下!”晉江侯森然喝道。

蕭氏心中惶恐已極,卻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自亂陣腳,自認有罪,遂高高昂起頭,用盡全身力氣做出端莊不可侵犯的模樣,“侯爺,我是這晉江侯府的侯夫人,出自名門,賢淑大度,自嫁入晉江侯府以來孝敬婆母,主持中饋,撫養兒女,管理家務,雖然說不上盡善盡美,卻也是竭盡所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世子雖不是我親生的,我待他卻比親生的還要更好些,我問心無愧!侯爺今天當着兒子兒媳婦的面給我沒臉,不知是何原因?還請侯爺明示!”

羅簡實在忍不住,指着穰氏忿忿道:“你還說自己問心無愧,你看看這個女人,你把這樣的女人塞給我,做我的妻子,還有臉說問心無愧!”

穰氏連連叩頭,蕭氏卻把腰挺得筆直,“穰氏怎麼了?她雖然這些年來無所出,不過她還算恭敬孝順,太夫人生前是很中意她的,這個孫媳婦也是太夫人主張娶進門的,在太夫人面前我不過是晚輩,唯有俯首聽命的份兒罷了。再說了,這個媳婦不只太夫人很中意,世子當年不是也自己點了頭麼?我這做繼母的既不敢違抗婆母的命令,也不忍讓你這侯府嫡長子失望難過,自然是你想娶誰,我便贊成誰了。”

羅簡見蕭氏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眼裡真是要噴出火來,氣得直囉嗦。

晉江侯從懷中取出半張宣紙扔到蕭氏面前,“你自己看。”蕭氏硬着頭皮從地上撿起來,壯着膽子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過去,胸中如有一面鼓被重重敲響,“咚,咚,咚”,心跳聲一聲重似一聲。看到紙上用清晰的字跡寫着“……□□小如筋頭大,指可通,難交合,名曰石女……”,蕭氏腦中嗡的一聲,叫苦不迭。

東窗事發了。

“身爲繼母,給繼子娶這樣的妻子進門,十數年而不知,你敢說自己沒有責任麼?”晉江侯沉聲質問。

蕭氏心中迅速的盤算了一下,裝出幅哀傷欲絕的模樣,顫聲指責,“穰氏,太夫人是那樣的看重你,對你恩重如山,你怎忍心如何欺瞞她老人家呢?你……你還有良心麼?”穰氏嘴巴被堵,說不出話來,急的連連搖頭,口中嗚嗚做聲,可是誰也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蕭氏斥責過穰氏,滴淚道:“雖然這樁婚事是太夫人做的主,是世子當年自己點頭同意的,可我既是繼母又是姨母,世子娶了這樣的妻子我卻毫無察覺,我……我失職,我有罪……”她一步一步走到廳中央,跪下來恭敬的磕了個頭,“妾確是失職了,無話可說,求侯爺責罰。”磕完頭,她直挺挺的跪着,和一邊淚流滿面、垂頭喪氣的穰氏形成鮮明對比。

她承認自己做爲繼母、姨母有失察之責,可是她也把主要責任全推給已經過世的太夫人了,並且還說,是羅簡自己點了頭,同意了這樁婚事。

羅簡是個紈絝,但心腸並不壞,生平也沒見着什麼兇狠毒辣之人,這會兒已經是被蕭氏氣得頭昏,“你還有臉說是我自己點了頭?你……你分明是有心讓穰氏和她表妹站在一起給我看的,我是點了頭,可我點頭的不是穰氏,是那位容顏清麗、超凡脫俗的小姑娘!”

“世子也說了,她是個小姑娘。”蕭氏筆挺的跪着,語氣淡淡的,“她當時不過才十三四歲,根若是定了她至少還得等上兩年,太夫人急着抱孫子,哪會定下她。世子,以你的聰明和你對太夫人的瞭解,我想,你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你……你……”羅簡被她氣得夠嗆。

蕭氏糊弄起羅簡來一套一套的,晉江侯冷酷無情的目光掃過來,她卻是背上發涼,害怕極了。

晉江侯伸手掀開身上的玄色暗虎紋鬥蓬,在他身邊捲起一股強大的氣流。

蕭氏心中一陣恐懼。

晉江侯寬大手掌按到了他隨身佩着的腰刀柄上,驀然撥出了雪亮的長刀!

蕭氏下意識的想起身逃跑,卻又覺得無處可逃,心中交雜着絕望、倉惶、驚恐、蹙悚等種種情緒,自己已經快把自己嚇瘋了。

晉江侯雪亮的長刀伸到蕭氏面前,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目光暴虐而冷血,“看着本侯的眼睛,不許躲躲閃閃。蕭氏,本侯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不知道穰氏的底細麼?”

蕭氏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結了,牙齒打着顫,努力說道:“不知,我真的不知。”

拼着性命說出這句話,蕭氏已處於崩潰的邊緣。晉江侯若是再追問她幾句,她大概會當場暈倒,人事不知。

晉江侯沒有再追問她,只是冷冷的、沉鬱的看着她。

蕭氏直挺挺的跪着,被晉江侯用刀尖逼着,直視着他,此時此刻的蕭氏恨不得長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好告訴晉江侯:我是無辜,我是無辜的,我是無辜的……

晉江侯和蕭氏對視許久,慢慢收回了長刀。

蕭氏悲喜交集,全身乏力,軟軟的癱倒在了地上。

這會兒她哪裡還顧得上講究儀表。

“爹,我不信她不知道。”羅簡在旁氣咻咻的說道。

他話音才落,只見眼前一道白光前過,晉江侯手中長刀以一種凌厲無敵的氣勢到了穰氏面前,乾脆利落的將她口中堵着的布塊挑落於地!穰氏被堵了許久,這會兒終於能透口氣了,大聲咳嗽了幾聲,如釋重負。

晉江侯長刀指向穰氏的面門,聲音陰冷,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和蕭氏到底有無勾結,說!若敢有半句謊話,本侯便立即將劈於刀下!”穰氏魂飛天外,忙道:“我說,我說,我全都說!侯爺,我不敢有半句隱瞞!”

“我做姑娘的時候,並沒發覺自己有何不妥之處,只是每個月……月事來的時候小腹會疼痛,那時也只以爲是身子弱罷了,並沒放在心上。後來,我在蕭家做客的時候無意中邂逅一位姓杜的公子,那杜公子風流倜儻,又……又有意於我,差丫頭送信,約我到後花園的假山洞裡一聚,我年少無知,一時糊塗,便答應了,坐席的時候藉口更衣離席,到假山洞裡和杜公子相會。見面之後杜公子便是極溫存的,誰知他脫下我的衣衫之後卻變了臉色,穿上衣服,扔下我跑了!我到了這時候方纔知道,原來我……我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我在假山洞裡呆呆傻傻了好一會兒,發覺有人進來我才慌慌張張的穿衣裳。那進來的人便是……”她怯怯的衝蕭氏看了一眼,低下了頭,嚅嚅道:“是夫人……”

“你還說你不知道!”羅簡怒髮衝冠。

蕭氏面如金紙,厲聲道:“穰氏你誣陷我!我這便自盡明志,可是,我便是到陰間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穰氏嚇的顫了顫,目光躲閃,“……是,是夫人的一位表姐……是表姐……”蕭氏眼中閃過一抹狂喜,怒罵了穰氏幾聲,卻已不是方纔那疾言厲色的模樣了。

晉江侯冷冷看着這兩個跪在地上的女人,滄桑面容上沒有任何表情。

穰氏面帶愧色,連磕了幾個響頭,“夫人的表姐性情和善,並沒多問什麼,我當天便藉口身子不爽快提前離席了,以後連着好幾個月沒有出門。只有一回,是我在漳州的表姑父進京述職,帶了他的女兒、我的小表妹同行,小表妹性情活潑,在家裡呆不住,我逼於無奈,陪着她去過幾家的宴會。誰知某次宴會之後,媒人便上門了,爲世子爺提了親。世子爺年輕英俊,又是位侯府世子,我……我便是想推辭這樁婚事,我也找不着藉口啊,我也推辭過的,可家母急了,說這樣的子弟還不嫁,那是想嫁什麼人,天上的神仙不成?問的我啞口無言。婚姻之事應聽從父母之命,家父家母都點了頭,我也不敢違拗……”

“你不敢違拗自己爹孃,好意思騙人!”羅簡氣極,狠狠罵了她一聲。

想到自己的妻子竟是那樣的人,而自己多年來竟然因爲和她並不親近而無所察覺,羅簡覺得自己簡直窩囊極了。若早知道她是這樣的,太夫人說什麼也不能攔着自己休妻啊,那麼,自己也用不着這麼多年來一直渾渾噩噩的活着,如行屍走肉一般。

“你到了羅家,是如何騙過我兒子,以及羅家上上下下的。”晉江侯淡淡問道。

他語氣雖是淡淡的,蕭氏卻知道以他的性情,此時越是不動聲色,便意味着心意已決,不可挽回,未免膽寒。

穰氏吱吱唔唔,羅簡紅着臉怒道:“您不用問她了,這個我記得!新婚那天不知是誰故意搗亂,我剛揭了蓋頭,還沒來得及看一眼新人,便被一夥人硬給拉出去敬酒了!晚上被灌的稀醉回來,人事不知,第二天醒來之後……”往事不堪回首,他掩面長嘆,“爹,我就這麼被毀了,我跟太夫人鬧過要休妻,她以死相逼,不同意!”

晉江侯臉色陰沉得能滴下水來。

穰氏沒有什麼可以爲自己分辯的,一直磕頭求饒,“我也沒什麼奢望,只盼着在晉江侯府的好日子多過一天便是一天,若是有朝一日東窗事發,那也是我的命,是我的命……”

蕭氏承認自己失察、失職,可是堅決不肯招認自己事先是知情的,一口咬定這樁婚事全是太夫人的主張,她這做兒媳婦的不過是奉命行事,無可奈何。

晉江侯沉默良久,下了命令,“穰氏今夜暫且關押在牢房,明日將她連同所有的嫁妝一起送回穰家。我會親自寫信給穰將軍,諒他見了這份大夫的診斷書之後也沒有面目和羅家爭辯什麼。”

穰氏雖然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回孃家,可是她也知道哪家知道真相之後也不會願意要她這樣的兒媳婦的,只能掩面而泣,怨自己命苦了。她也沒臉再央求什麼,事發之後還能從晉江侯府撿一條性命回去,她已經很慶幸了。

“太便宜她了。”羅簡恨恨。

想到自己這麼多年來的消沉,這麼多年來虛度的青春年華,他哪裡能不恨穰氏呢。

“至於你……”晉江侯目光轉到蕭氏臉上,面帶沉吟。

蕭氏跪直身子,摒住了呼吸。

雖然穰氏後來把她摘出來了,可如果晉江侯要跟她計較,她會很狼狽……

“你畢竟是箴兒和緓兒的母親,罰了你,未免傷了兒孫們的顏面,你好自爲之吧。”晉江侯道。

蕭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呆呆的看了晉江侯好半天,她纔回過神來,拿起帕子抹眼淚,“侯爺待我的恩情,我沒齒難忘,永生銘記。”

晉江侯陰沉的看了她一眼,“阿簡,走。”

見父親大踏步走了,羅簡忙跟在他身後,也離開了。

很快有護衛進來提起穰氏,將她關入牢房,着專人看管。

蕭氏癱坐在地上,倉惶四顧,只覺滿室悽清,不由的慘笑,“我竟落到了這個地步麼?堂妹,瀅瀅,我只知道你的丈夫位高權貴,富貴逼人,卻不知道他原來如此無情。我爲他操持這個家幾十年了,只爲這點子小事,他……他竟如此對我,如此折辱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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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侯走路跟一陣風似的,羅簡一路緊趕慢趕也沒追上他。

晉江侯已經在書房坐下了,羅簡才氣喘吁吁的進來了,站在晉江侯面前喘大氣,“爹,我不服氣,不服氣!穰氏就算了,她是可惡,我也傻,我是個大傻子!我但凡精明一點,早就把她抓出來了!好,穰氏這件事我也有錯,而且聲張開來對咱們晉江侯府的名聲也不好,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把她休回孃家算了。這個我懂,我真的懂。”

晉江侯扶額,“你傻,爹難道不傻麼?你這些年沒兒子,爹怎麼就想不到……唉,太夫人明明親口哪我說過穰氏身子沒問題,再耐心等幾年便好了。”想到自己那已經過世的親孃,心中真是五味雜陳。親生的啊,親孃,親兒子,親孫子,她這麼對阿簡,到底是爲什麼?

“可是,蕭瀾呢?”羅簡衝着晉江侯嚷嚷道:“蕭瀾說她不知道,騙鬼呢。明明是她故意坑我,同時讓我看兩個姑娘,然後塞了個這樣的貨色給我。爹,您就這麼輕易放過她了,我不服!”

“不服憋着!”晉江侯冷哼。

“您不能這麼對我。”羅簡本來是很怕晉江侯的,這些天他也和林沁玩,晉江侯也和林沁玩,慢慢的他就沒有那麼怕了,拉着晉江侯的衣襟不依,“爹,您這樣讓我很心涼。”

“你心涼個屁。”晉江侯大爲煩惱,說了粗話,“阿簡,你今晚回去好好想一想,如果實在想不明白原因,明兒個你找阿曇去,讓阿曇給你講講。”

羅簡呆了呆,“找阿曇?爹,這麼丟人的事,我可不能找我外甥女去說,做舅舅的太沒面子了。”

晉江侯不理他,坐了一會兒,起身脫衣服,準備睡覺了。

羅簡圍着他轉,想和他講道理,“爹,我外甥女還沒出閣,花朵一般的小姑娘,讓她聽到這些骯髒事,豈不是玷污了她的耳朵麼?我是打死也不說的。”

“沒臉說那便自己想。”晉江侯不耐煩,拎起羅簡,把他扔了出去。

羅簡在外頭呆呆的站了會兒,“說扔就扔,我是你兒子還是一堆沒用的渣滓啊。”悻悻的走了。

他想了一夜也沒有頭緒,到了第二天,只好到林府去了。

林沁正在沁園撒歡玩耍呢,羅紓想命人去叫她,羅簡卻說不用,“那個,我先跟阿曇說幾句話,再去陪小阿沁玩。”羅紓很有幾分奇怪,“你來了居然不是馬上去找阿沁玩,這可真是少見。有事要跟阿曇啊?那你們甥舅慢慢聊吧。”自己處理家務事去了。

羅簡和阿曇面對面坐着,一臉的不好意思,實在開不了口。

“舅舅,我都知道了。”林曇面容平靜,好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諸女官已經全都告訴我了。”

羅簡滿臉通紅。

林曇淡淡道:“雖然這事很不好,可是舅舅卻節省了好幾個月的光陰。舅舅,您現在這個年齡真是寸金寸光陰,寶貴的很呢。”

“也是,我省得再等數月之久了。”羅簡點頭,“阿曇,我就是不服氣一件事,你說說你外祖父怎麼輕輕的便把蕭瀾放過去了吧?我不信她真不知道穰氏的底細,她明明是故意坑我的。”

林曇微微笑了笑,“外祖父做的很對啊,換了是我,也會這麼做的。”

迎上羅簡困惑的眼神,林曇詳加解釋,“舅舅您想想,穰氏被休的原因晉江侯府好意思大肆宣揚麼?不好意思吧。這件事對穰家來說固然是醜聞,對羅家來說難道便是好事了麼?被塞了個那樣的女人做世子夫人不說,十幾年了居然都沒有發覺,這事說出去都是笑話了,斷斷不宜聲張。”

“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羅簡大爲同意。

若讓世人都知道了,羅簡真丟不起這個人。和穰氏這樣的人做了十幾年夫妻,雖然只是名義上的夫妻,他也覺得自己實在太蠢了。

林曇繼續說道:“因爲穰氏多年來無所出,故此她被休回孃家算是情有可原。可若是蕭氏也一同被休,你說這滿京城的人會如何看待晉江侯府?是不是有點駭人聽聞?舅舅,您休了穰氏之後可是要續絃的,晉江侯府一旦接連休了世子夫人和侯夫人,你說還有沒有好人家願意把女兒嫁過來。”

“也有道理。”羅簡頻頻點頭。

“還有,若是休了蕭氏,晉江侯府的內宅事務能交給誰呢?舅舅,若您有位賢內助,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可您現在不是沒有麼?所以啊,如何對付蕭氏並不緊要,橫豎外祖父纔是晉江侯府的真正主人,他若要控制蕭氏,蕭氏便寸步難行。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您趕緊娶位淑女進門啊。”林曇笑道。

“娶位淑女過門。”羅簡怦然心動。

“這些都是京城各名門世家尚未出閣的姑娘。”林曇把一本畫冊推到羅簡面前,“您先看一眼,若有閤眼緣的,我便設法玉成。”

羅簡拿到手裡隨意翻了翻,嘟囔道:“阿曇,你怎麼會有這個的?可真齊全。”

林曇臉不知不覺就紅了。

羅簡這纔想明白了,“這本來是給懷遠王,讓他挑王妃的對不對?”

林曇只是笑,不說話。

羅簡嘖嘖稱奇,“我早就聽說懷遠王性情暴戾,酷好殺戮,誰知道他其實是這樣的。可見傳言不可信,傳言不可信。”

林曇嗔怪,“舅舅,快看看有沒有閤眼緣的?”

羅簡把畫冊合上,撓撓頭,“阿曇啊,這上面都是十幾歲的姑娘家,比文茵也大不了多少。你說我都人到中年了,再娶個小姑娘爲妻,比我閨女大不了多少,像什麼樣子?”

“啊?”這回輪到林曇發呆了。

不想娶小姑娘,那您想娶誰啊?難道是……和您一樣成過親的?

“您的意思是……?”林曇小心翼翼的問道。

羅簡搓着手,很不好意思,“那個,阿曇,我把文茵的娘娶回來,你看行麼?”

文茵的娘,文茵的娘……林曇聽着羅簡的訴說,無力的趴到了桌子上。

舅舅,您真會給人出難題啊。

“舅舅,舅舅!”門外響起林沁快活的、神采飛揚的聲音。

門被推開,林沁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進來,笑逐顏開,“舅舅你來了,怎麼不去沁園找我呀?”嫺熟之極的攀到羅簡膝上坐好,問他爲什麼不去沁園。

羅簡訕訕的笑,“那個,舅舅有點事,有點事。”求助的看了林曇一眼。

林曇靈機一動,“舅舅,你方纔說的事,別人幫不上忙,或許阿沁可以。”

“什麼?”羅簡愕然。

“什麼呀,什麼呀。”林沁摟着羅簡的脖子,興滴滴的問:“什麼事要勞我大駕呀?快說快說。”

林曇抿嘴笑,“舅舅,你若是一個人去了,準會被攆出來。若是請媒人去了,會被扔出來。若是文茵出面倒是極好的,可是事情沒成,你又不想讓文茵知道,徒然惹她傷心。如此,便只有阿沁能幫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到這兒,明天繼續。

留言都看了,感謝。這個文要寫的就是林沁幸福成長史及戀愛史,她的成長和周圍這些親戚分不開,不是我要拖情節或是什麼,這些都是必須要寫的。

謝謝大家的支持,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