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

言嫣咬脣,狠狠心低聲道:“您被流放之後,李氏開始變賣家裡的房子和粗重傢什,我眼看着她的樣子很不對,便悄悄把弟弟送到白石書院,再三囑咐山長,只要不是我親自來接,任是誰也不能把弟弟接走。安頓好弟弟,我本是不想回家,要另找地方落腳的,卻被李氏派人找到了,她打了我一頓關到柴房裡,還要把我賣到……賣到骯髒的地方去,她好賺一注銀錢養老。爹,我那時被她綁得緊緊的,躺在柴房潮溼的地上,心裡就想着怎麼才能逃出去,若是不能逃,怎麼才能死……”

“這毒婦,這應該千刀萬剮的毒婦!”言大人氣得渾身發抖。

如果李氏現在出現在他面前,他真的會將李氏千刀萬剮,凌遲處死,也不能解心頭之恨。

言嫣眼圈紅了,“我一直沒把這些事情告訴您,就是不想讓您氣壞了自己啊。可事到如今,不說也不行了。到了第二天,李氏把我從柴房裡拎出來要交給添香樓老鴇的時候,穰氏派人來了,要將我買下來。爹,若按當時的情形來講,穰氏算是把我救出了火坑,可我心中卻升起許多疑雲。她若是對我沒有姐妹情誼,救我做甚?她若是對我有些姐妹情誼,爲什麼直到這時纔來救我,而且是要買下我?她完全可以扔下一注銀子到李氏面前正大光明的將我帶走,而不要我的賣身契。我越想,越覺得穰氏不安好心。”

言大人雖是氣衝斗牛,還是凝神聽着女兒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唯恐漏掉了什麼要緊之處。

愛女在他被流放的那些年裡居然生過一個孩子,這件事對他的震撼實在太大了,他必須得知道,他的女兒曾經經歷過什麼。

言嫣回想起往事,又羞又氣,粉面通紅,“這穰氏果然沒安着什麼好心,她把我買到晉江侯府之後並不讓我做丫頭該做的事,甚至根本沒帶我回內宅,卻把我放到了她丈夫羅簡的身邊,讓我在他書房裡服侍筆墨。說是服侍筆墨,可她的態度卻很曖昧,我隱約猜到她和羅簡夫妻之間很不和睦,她纔會特地買了我向羅簡示好,我是她重金購回的一件禮物,好像她把我送給羅簡,她和羅簡便會和好了,她在晉江侯府便能繼續立足,繼續風風光光的做她的世子夫人……我一直躲着羅簡,羅簡有什麼瘋言瘋語我也不去理他,一個有婦之夫向我示好,難道我會放在心上麼?便是他拉拉扯扯的說什麼當年相看的原本是我,想娶的原本是我,卻造化弄人改成了穰氏,我也只當他是花言巧語要騙我上當罷了。”

“我一直勤勤謹謹,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說一句話,戰戰兢兢,度日如年。可即便是這樣,我也躲不過那對無恥夫婦的暗算。有一天穰氏親自到了書房,帶了些糕點給我吃,我再三推辭,她也沒勉強我,我便暗暗鬆了口氣。誰知她糕點中是沒什麼的,茶水中卻下了藥,她走之後我便漸漸沒了知覺,等到第二天醒來,我……我看到羅簡在我身邊……”

言嫣雙手掩面,說不下去了。

言大人老淚縱橫,“我可憐的嫣兒,被人暗害了啊。嫣兒,爲父這一生爲人正直,爲官清廉,只有到了此時此刻,方後悔了。我爲什麼要做清官、好官,得罪了權臣,自己被流放邊塞也就罷了,卻連累了我的女兒,吃這番苦楚!”

言嫣伏在父親膝上,痛哭不已。

言大人收起眼淚,道:“嫣兒放心,穰氏和羅簡這對惡毒夫婦,爲父饒不了他們,定會將他們繩之以法,爲你報仇雪恨!”

言嫣淚眼迷濛的擡起頭,神色迷惘,“爹,我……我是被下了藥的,羅簡好像……也是被下了藥的……他的眼神不對,很不對……我哭着要尋死,他跪在我面前苦苦央求,說了許多傻話,無非是那些他原本中意的便是我、想要長相廝守的也是我這些,他求我別死,說會把我送到鄉下讓我隱居,遠離晉江侯府這些是是非非。還說讓我想想父親,想想弟弟,想想父親和弟弟沒了我會是多麼傷心,讓我一定要活着,等到和家人重逢的那一天。我……我大概並不是真的想死,就這麼被他說服了,去了鄉下隱居……”

“傻孩子,說什麼死啊活的。你又沒有錯,不過是被人暗算了,爲什麼要死!”言大人厲聲斥責。

他雖是厲聲斥責,言嫣聽在耳中,卻覺胸中熱流涌過,感動極了。

言大人性情剛正,言嫣以爲他會和道學家一樣大聲疾呼“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沒想到他竟是這樣的反應。

言嫣垂淚道:“在鄉下,我生下一個小小的女嬰,便是晉江侯府的二姑娘羅文茵了。穰氏驅車前來,勸我把孩子交給她照管,信誓旦旦說她自己沒有孩子,一定會把文茵當作親生孩子一樣疼愛。我不肯,她這個人有什麼人品,我怎放心把孩子交給她呢?後來晉江侯府的太夫人也來了,夫人蕭氏也來了,都勸我把孩子放到侯府養育。文茵生下來的時候很弱小,我頭回生孩子,不會照看她,況且我妾身未明,文茵又是姑娘家,跟着我能有什麼前途?我沒有奶,文茵餓得直哭,只好眼睜睜的看着太夫人抱走了孩子……”

“傻孩子,怎麼能讓她們抱走文茵!”言大人急的跺腳。

言嫣淚水流了滿臉,“後來爹回京了,言家又好起來了,您還記得您到鄉下接我時的情形麼?看到我瘦的像個紙片人,爹便和穰家惱了,‘這不是救我女兒,這是害我女兒’,將我接回了言家。穰氏理虧,不敢提孩子的事,我……我又不能給羅簡做妾,又不願讓您傷心費神,也不能提孩子的事。爹一直想讓我嫁人,可我已經不是姑娘家,若我真要嫁人,不是應該坦誠向夫家說出我生過孩子的事麼?這讓我如何開口?我一則不願開口說出這些難堪往事,二則我覺得虧欠文茵這孩子,若她還留在晉江侯府做一個庶出的、無母的姑娘,我這做母親的又怎能撇下她不管,再去嫁人生子?爹,如果我一直不嫁人,好像我在陪着文茵吃苦一樣,我心裡還好受一點……”

“傻孩子,傻孩子。”言大人喃喃。

他知道了這些往事,也就明白爲什麼言嫣一直不肯嫁人,也明白爲什麼言嫣總是留在山上,不願意回家:這些往事她難以啓齒,又無法面對殷切盼望她幸福度日的老父親,只好一直躲在山上了。她留在山上,是在躲避啊。

言嫣從懷裡取出羅簡的信,鼓起勇氣說道:“我一直牽掛着那個小小的孩子,那個在襁褓之中便被從我身邊抱走的孩子,如今羅簡和穰氏離緣,求我嫁給他,和他、文茵一家三口共同度日。穰氏和他之間的情形很有些詭異,故此我聽說他和穰氏離緣,也並不覺得吃驚。爹,您看……?”

“不行!”言大人勃然,“羅簡這樣的無恥之徒不能嫁!嫣兒,便是爲了孩子,也不能屈就一個道德敗壞的男人!嫣兒你放心,這世上好男人多着呢,爹會給你挑個品行出衆的。還有文茵,爹也會把她要回來,不能讓她在羅家受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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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沁小姑娘隨着羅簡回到長櫻街林府,她的父親、哥哥也回到家了,林沁這下子可有了能夠炫耀的人,把舅舅和自己的西山之行一吹再吹,“……舅舅多疼我,知道我沒有舅母,爲了給我娶一個,特地上的山!西山很遠很遠的,知道不?”

林楓、林開和林寒都笑的不行。小阿沁,敢情舅舅娶舅母是爲了你麼。

“不過,最後言先生也沒答應。”林沁轉過頭看羅簡,一臉嫌棄,“不怪我,都是舅舅說錯話了!”

林沁一口咬定是舅舅說錯話了,可是她父親和哥哥問她,“舅舅哪句話說錯了呀。”她卻答不上來。

“舅舅,你哪句話說錯了呀。”林沁仰起小臉請教羅簡。

羅簡撓頭,“舅舅也不知道。”他還沒弄清楚呢,不知道爲什麼言先生一會兒感動的哭了,一會兒又生氣的跑了。

“請兩位將你們在山上所說的話、所做的事從頭到尾講一遍,可以麼?”林曇微笑說道。

“姐姐,我告訴你。”林沁忙不迭的跑過去,“我告訴你呀,我記得可清楚了,真的。”

她這小記性真還是挺不錯的,把自己怎麼摸到教室門口、言先生怎麼出來,說的清清楚楚。後來羅簡和言先生的對話,她可就語焉不詳了。

羅簡倒是記得很清楚,但是不好意思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把林曇叫到角落裡,單獨告訴了她。

林曇無語瞅了他半晌,“舅舅,您說的話任是誰聽了也會生氣。您求婚便是真心誠意的求婚,言先生不答應您便不屈不撓的繼續央求,怎能說她若實在不想嫁,那便算了呢。”

羅簡這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悔之不及。

“阿曇,舅舅該怎麼補救啊?”羅簡惴惴不安,向林曇討主意。

林曇眉頭微蹙,“言先生這裡倒沒什麼,舅舅,聽你的話意,言先生已是心動了。今後若能見面,您多訴說自己的一片真情,再多說說文茵,言先生是會加心轉意的。她便是對您無意,也捨不得文茵對不對?舅舅,問題不在言先生,而在言大人。”

“言……言大人?”羅簡結結巴巴的問道。

他對言大人其實挺害怕的,從來不敢和言大人打照面。一個是心虛、理虧,另一個就是言大人剛直之名遠揚,一身正氣,羅簡這紈絝到了他身邊,自慚形穢。

林曇知道自己這位舅舅對朝中政事是向來不留意的,便耐心告訴他,“御史臺負責糾察、彈劾官員、肅正綱紀,既可以聞風奏事,又能監審重案、要案,權限非常之大。最重要的是,御史臺是用來監察百官的,可直接向皇帝陛下奏事,並不需要通過丞相,也就是說,御史臺是獨立的,不受權臣控制。”

羅簡好像明白了什麼。

林曇垂下眼瞼,幽幽嘆氣,“這次,恐怕是我連累舅舅了。如果我將來不是皇長子妃,言大人或遲或早總會被舅舅和文茵打動,認下女婿、外孫女。可是,我即將出閣,言大人若和晉江侯府聯姻,大概會被認爲是在諸皇子間站隊了吧?”

“這也太複雜了。”羅簡暈。

“舅舅,是我連累你了。”林曇一臉哀傷,沉痛說道。

羅簡其實心很軟,一見林曇這樣便受不了,忙安慰她,“快別這麼想,你已經幫舅舅很多忙了,若沒有你,舅舅這會兒還在牢裡呢。阿曇,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他正搜腸刮肚的想着還有話可以安慰林曇,卻見林曇調皮的笑了起來。

“好啊,敢情你也和小阿沁似的,這般淘氣!”羅簡這才知道林曇是逗他玩的,不由的笑了。

林曇語氣輕鬆,“舅舅,我這不是想逗您開開心麼。御史臺本應以御史大夫爲首,可是本朝御史大夫一職時置時廢,即便有也往往缺位,故御史中丞實爲御史臺長官無疑。言大人這個位置可是重要的很呢,朝臣之中不管哪一派都想拉攏。我和言大人沒有接觸過,對他的性情並不熟悉,不過從他的所作所爲來看,應該是很正直樸重的一位官員。這樣的人麼,要麼不參與爭諸一事,要麼便主張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懷遠王是長啊。”羅簡驚喜。

“對,他是皇長子。”林曇微笑。

只要皇帝一直不立皇后,懷遠王就比他的弟弟們更有優勢。

至少在堅持嫡長繼承的守舊朝世心目中,沒有嫡皇子,皇長子就是最好的皇儲人選。

“那,言大人不會反對我?”羅簡興奮的搓着手,又是喜悅,又很不安。

“此時尚不敢斷言。”林曇好心好意的提醒,“舅舅,我只是猜測罷了,還要看言大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性情。您有沒有想過,言先生能在山上住了這麼多年守身不嫁而沒被家人逼迫,那麼,言大人有可能是位溺愛女兒的父親呢?如果真是那樣,言大人關心的便不是什麼儲位之爭,而是言先生日子順不順心。如果誰想娶他的女兒,得讓他老人家相信這人是真心待言先生好的吧。”

“我挺真心的。”羅簡忙表白,“我對……我對言先生是真心的啊。”

“您對我說有什麼用。”林曇笑,“您倒是想法子跟言大人說去啊,只要讓他相信了,您便可以如願以償娶回妻子,一家三口團聚了。”

“真心,真心。”羅簡口中唸唸有詞。

林曇笑了笑,“舅舅加把勁啊,我們都等着喝您的喜酒呢。”轉身走了。

羅簡還在念叼,“真心,真心,讓言大人相信我真心。”

林沁蹦蹦跳跳的過來了,“舅舅,現在你知道哪句話說錯了吧?”

羅簡把林沁抱到一邊的案几上讓她坐好,認認真真的請教她,“小阿沁,如果你要讓別人相信你是真心的,會怎麼做?”

他這會兒已是走火入魔了,這不,拉着小外甥女,問起這麼高深的問題。

林沁詫異極了,目光清澈純粹,“說呀,告訴他呀,還能怎麼做?”

舅舅是大人了,居然問起這麼傻、這麼不值一提的問題,林沁小姑娘對他表示鄙夷,決定以後要好好說他,多說說他,比說大白和小灰更盡心盡力。

“這麼簡單?”羅簡驚訝揚眉。

“本來就很簡單的呀。”林沁嘻嘻笑,機靈的跳下案几,蹦蹦跳跳去跟她的父親、哥哥撒嬌去了。

舅舅實在太傻,林沁小姑娘已經無法直視他了。

羅簡自己呆呆站了一會兒,“妹妹,妹夫,我有事先有了。阿開,阿曇,阿寒,阿沁,舅舅改天再來找你們玩。”一陣風似的出了門。

“舅舅這是做啥去了啊。”林寒和林沁同時撲到門邊,一邊一個扶着門框,驚訝的目送羅簡遠去。

林開慢悠悠的踱過來,“給咱們小阿沁娶舅母去了啊。”

“真的麼。”林沁笑成了一朵花。

林寒覺得妹妹這樣子傻的不行,目不忍睹,滿懷寂廖的轉過身。

林曇和林楓、林開商量,“爹,哥哥,要想玉成舅舅和言先生的美事,讓他們一家三口團聚,咱們得給言大人找個臺階下,你們說呢?”

“我也做此想。”林楓笑着點頭,“若換做是我,有個女兒在閨中養到了三十歲方纔適人,而且是晉江侯府世子剛和前妻離緣,便把女兒嫁了過去,我也覺得沒面子,恐怕惹人非議,得有個好的說詞方可。”

林曇自負的笑了笑,笑容很是狡猾。

林開摸摸下巴,“阿曇一這麼笑,我便覺得她要使壞了。阿曇,你不會是想借着這個,再給蕭瀾狠狠一擊吧。”

“爲什麼不呢?”林曇理直氣壯,“她這麼多年來是怎麼對咱們孃親的,又是怎麼禍害舅舅的,難道咱們便只能逆來順受不成?再說了,給言大人找臺階,就得噁心蕭瀾,這是沒辦法的事。”

“阿曇真壞。”林楓和林開都樂了。

父子三人各拿了小凳子坐在一起,商量各項細節。

“說啥呢,我倆能聽不?”林沁拉着林寒的手過來湊熱鬧。

林寒不愛和妹妹一起,是被妹妹硬拉來的。

“不能。”林楓微笑拉過小女兒,攤開她的兩隻小手掌,“阿沁,等你一年一年,把十隻手指頭全數完了,到時候或許便可以了。”

林沁堆着一臉殷勤笑容,“等我十歲的時候?”

林楓笑着搖頭,“不是,是再過十年。”

林沁張開兩隻小手掌看了又看,小臉蛋上滿是失望之色,“再過十年,很久的呀。”

林曇看着妹妹天真可愛的小模樣,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阿沁,十年很快會過去的,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林沁愛嬌的依偎到了姐姐身邊。

羅簡當天便鼓足勇氣到言府求婚,言大人倒是見他了,不過見了面劈頭就是痛罵,說到氣處還順手拿起雞毛撣子打了他幾下,打完把他攆走了;

羅簡不屈不撓,第二天又去了;第二天還是捱罵捱打,第三天他重整旗鼓,勇往直前,又單槍匹馬的去了。結果還是和前兩天一樣。

晉江侯拜訪了言大人,替羅簡說明了求婚之意:他最初相中的是一位姑娘,這些年來一直心心念念惦記的也是那位姑娘,現在他這紈絝子弟願意爲了那位姑娘發奮圖強,言大人爲什麼不給他一個機會呢?見言大人氣呼呼的要拒絕,晉江侯伸手製止,淡淡道:“言大人,你又怎麼知道那位姑娘不想給他這個機會呢?就算那位姑娘對羅簡無意,也會疼愛文茵的。”

“你還有臉提文茵。”言大人氣憤之極,“把文茵還給我!”向晉江侯討要起他的外孫女。

晉江侯是來要人的,怎麼會再搭一個進去?自然是不同意。

晉江侯和言大人理論來理論去,誰也不能說服誰;羅簡天天風雨無阻的上言家去表明決心,他也沒啥甜言蜜語,就是翻來覆去的那幾句話,“我最初中意的便是她,我喜歡的一直是她,我要娶她,和妻子、女兒一家團聚,以後好好過日子。”說的言大人都會背了。

就在晉江侯父子和言大人頻繁交涉的時候,京城中起了流言。

因爲這流言和兩位惡毒的繼母有關,也和即將出閣的皇長子妃有關,所以流傳的非常之快,簡直稱的上街知巷聞。

流言是這樣的:有一家侯府,侯爺的原配夫人去世了,她那大齡未嫁的堂姐接替堂妹嫁了進來,做了侯爺的續絃夫人。這位續絃夫人表面上對原配的兒子很好,實際上一直在暗中算計這位苦命的世子。世子長大成人之後,她故意安排世子見了兩位親戚家的姑娘,一對錶姐妹,表姐資質平平,且有暗疾,表妹卻是一位天生麗質、溫婉嫺雅的淑女。可惜啊,這位淑女和世子一樣命苦,也是年幼喪母,在繼母手底下討生活。世子的繼母不想讓世子娶到賢妻,淑女的繼母不想讓繼女嫁入侯府,兩人一起使了壞,明明談婚事的時候是表妹、小定禮的時候也是表妹,表妹以爲自己終身有靠,此生此世已是世子的人了-----下小定,本來就是親事已塵埃落地的意思----誰知兩邊的繼母起了壞心思,趁淑女的父親外出爲官、無人爲其做主,欺負世子年幼無知,竟瞞天過海,將表妹換成了表姐,生生拆散了一對姻緣。這之後,世子一直和硬被繼母塞過來的、有暗疾的妻子失和,鬱鬱寡歡,而表妹更是立誓不嫁,守身如玉。這樣的一對苦命孩子,真是令人唏噓啊。

這流言流傳的非常之廣,甚至連宮裡的皇帝都知道了。

皇帝聽說了羅簡的事,大搖其頭,“穰氏有那樣的暗疾,他要等十幾年之後方纔知道,笨是笨到家了,卻也說明他多年以來不曾和穰氏好好親近,很是可憐。”

皇帝憐憫羅簡,更憐憫言嫣,召來晉江侯和言中丞,親筆寫了兩幅字,各賜一幅。

給晉江侯的那幅上寫着“亡羊補牢,未爲晚也”,給言中丞的那幅寫的卻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晉江侯和言中丞無話可說,頓首謝恩。

從紫宸殿出來 ,晉江侯清了清嗓子,“言大人,咱們這便給兩個孩子把婚事辦了,如何?文茵就快及笄了,她的及笄禮若能由親孃主持,該有多好。犬子和令愛已是苦命的孩子,咱們不能讓文茵也一直這麼可憐,你說對不對?”

言中丞嘆了口氣,“辦吧。”

晉江侯大喜,“親家,那便是這麼說定了?”

迎上晉江侯欣喜的目光,言中丞眼眸之中也有笑意閃動,“說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到這兒,下午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