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林沁衝着晉江侯笑的很甜,“外祖父,打開。”

晉江侯果然拿過屬於她的那個紫檀箱子,替她打開了。

“哎,咱們的爹竟然蠻好說話的。”羅簡拉拉羅紓,悄悄說道。

羅紓面有得色,“咱們的爹什麼時候好說話了?他是遇到我家小阿沁,沒轍了。”

羅簡樂了樂,“對,小阿沁是林檎果也是開心果,既甜美又逗樂,連咱們的爹都抵擋不住啊。”

晉江侯替林沁把箱子打開,林沁便把小腦袋伸過去了,“是什麼?咦,這麼多石頭呀,真好看。”箱子裡有紅得滴血的紅寶石,鴿子蛋般大小,火紅可愛,也有像嫩樹葉一般綠得很好看的祖母綠寶石,綠中帶點黃,又似乎帶點藍,散發出來的光芒柔和而又豔麗,看上去真是賞心悅目,美不勝收。其中更有兩顆金綠色的寶石,晶瑩透明,靈活清亮,呈蜜黃色,林沁好奇的拿在小手中看,“像貓的眼睛一樣呢,嘻嘻,真好玩。”

“這便是貓睛石了。”晉江侯告訴她。

“很珍貴的。”林楓笑道。

林沁拿着貓睛石殷勤的問着她爹,“爹爹,有多珍貴啊?拿這個換糖,能換多少?”問的衆人都笑。拿貓睛石換糖,也只有這麼小的孩子纔會作此想。再稍大一點,便不可能這般天真了。

晉江侯溫和摸摸她的小腦袋,“阿沁,讓你孃親先替你存着,等你長大了,再交給你。”

這一箱子寶石價值已是不匪,將來用來給林沁添嫁妝,再合適不過。

林沁忽閃着漆黑靈動的大眼睛,“娘,寶石存你這兒,能取糖不?”羅紓忍笑伸出一個小指頭,“一小顆,每天一小顆。”林沁有些失望,“才那麼小的一顆呀。”想了想,還是把箱子推過去了,“娘替我存着吧,石頭又不能吃,又不能玩。”雖然覺得糖又小又少,還是願意把這箱子珠寶存起來。

“小阿沁是個有大智慧的人啊。”林楓這做爹的很會誇女兒,笑咪咪道:“漢景帝曾說過‘黃金珠玉,飢不可食,寒不可衣’,小阿沁雖然沒有讀過這句話,可是想的卻和漢景帝一模一樣呢。”

林沁被父親誇得很高興,“我和漢景帝一樣麼?”雖不明白漢景帝是誰,可是也知道父親特地提起來的這個人肯定不錯,嘻嘻笑起來。

晉江侯見林楓拿個小女孩兒和漢景帝這樣的帝王相比較,頗有幾分驚訝。女婿竟是這樣教孩子的,他還真沒想到。

“將來我有了小閨女,也拿她和小阿沁一般教養。”羅簡笑容可掬的說道。

晉江侯轉過頭看了羅簡一眼,發現他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和從前大不相同。

林楓和羅紓同時呆了呆,羅紓忍不住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生個小閨女啊?”羅簡這麼多年來只有羅文茵一個庶出的女兒,羅紓想想都替他急得慌,沒出嫡出的兒子就算了,連庶出的竟也沒有,做爲一個整天遊手好閒的公子哥兒,這種情況真是匪夷所思。

羅簡笑容依舊,“明年吧,明年估計差不多了。”

只有晉江侯知道他是打算等過年的時候穰將軍把穰氏接回孃家,他明年春天好再娶新人,生兒育兒,別人聽的都是稀裡糊塗,不明白羅簡爲什麼今年不能生女兒,非要等到明年不可。

羅紓狐疑的看了羅簡兩眼,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也不好多問什麼。

晉江侯把亡妻留下的首飾交待清楚,就要走了,“我回了。”又特地告訴林沁,“阿沁,外祖父改天再來看你。”林沁很不樂意的小聲嘀咕,“走啥呀?你住我家不行麼?”林曇微笑告訴她,“親戚就是這樣,不能住在一起的啊。阿沁,親戚能夠常來常往已經非常好,外祖父是晉江侯府的當家人,必需要住在晉江侯府的。”林沁乖巧的點頭,“嗯,我聽姐姐的。”殷勤跟晉江侯道別,“外祖父,你路上慢着點兒,閒了便來看我呀,千萬別忘了。”

林曇就站在林沁身邊,身材修長,裝束簡單,頭上挽着再普通不過的雙環髻,可她生的實在太好了,雖然只是安安靜靜的站着,卻是儀態嫺雅,亭亭玉立,皎潔美麗,光可映人。

晉江侯眼光掠過林曇年輕姣好的面容,神色悵然。

“阿簡,回了。”他叫上羅簡,父子二人一起出門。

林楓和羅紓帶着孩子們一直把他倆送到門口。

林沁囉囉嗦嗦的交待,“外祖父,閒了便來看我呀。舅舅你也是,做英雄的事不着急,我可以過陣子再吹牛皮,你閒了便要來看我……”

晉江侯眼中帶着笑意上了馬,羅簡被林沁說得都不想走了。不過,在晉江侯的注視下,他還是不情不願的邁開了腳步。

“阿沁,舅舅一有空便會來看你的。”羅簡鄭重承諾。

“好呀。”林沁嘻嘻笑。

夕陽西下,晚霞似火,沐浴在落日餘暉中的林沁小姑娘笑的像朵花,美的像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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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從庫房中調走了數箱首飾?什麼首飾?”榮安堂裡,正在“養病”的蕭氏猛的坐起來,厲聲質問她的兒媳婦全氏。

蕭氏臉上是不正常的、嚇人的白色,全氏被她唬了一跳,低下了頭,“回孃的話,是真的,侯爺從庫房裡把敬孝夫人留下的首飾全部調走了……”

“他竟然……”蕭氏咬牙,恨恨的伸手捶牀,咚咚有聲,“他竟然……一聲不響,就這麼着把蕭瀅留下的首飾全部拿走了!當年我進門的時候,他便把蕭瀅留下的所有的資財全部命人登記在冊,一樣一樣查檢清楚入了庫房,好像我是小家子的姑娘,會覬覦那些個嫁妝似的!”

全氏見她氣得直髮抖,眼神瘋狂,心中很是害怕,小聲勸道:“橫豎是前頭夫人留下來的,和咱們不相干,侯爺拿走便拿走吧……”

“你懂什麼?”蕭氏一聲怒喝,“我那位好二嬸心裡只有她的寶貝女兒,寧肯百年之後無人送終,也死活不肯過繼個兒子。蕭家二房的家產硬是被她明着給、暗着送的,大多都給了蕭瀅!”

全氏戰戰兢兢的,不敢再說話了。

全氏從前是從內心之中畏懼蕭氏,自打羅箴被打發往西北之後,她對蕭氏的敬畏之情淡了許多,覺得自己這無所不能的婆婆也不過如此,到了公爹晉江侯面前便成了軟麪糰,任揉任捏。不過,真面對蕭氏的時候,她還是誠惶誠恐、小心翼翼的。

“蕭瀅的首飾當中奇珍異寶很多,她的兒女哪配使哪配戴?只有明嫿那樣傾國傾城的美人才配得上呢。”蕭氏恨恨道。

蕭氏在這兒恨意滿滿的抱怨着,一旁垂手侍立的全氏心中也是忿忿。蕭氏對外孫女沈明嫿過於看重,對嫡親孫女羅文蔚卻不過爾爾,全氏這做母親的已經不滿很久了。

“蔚兒也是位美人呢。”全氏壯着膽子說道。

這話若是擱到眼前全氏根本不敢說,可是現在,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蕭氏厭惡的看了她一眼。多少大事擺在眼前,全氏這個兒媳婦卻半分不識大體,還在爭這些芝麻粒兒大的小利,到了這當兒還在替羅文蔚抱不平,蕭氏很不耐煩。

外面響起小心卻又急促的叩門聲。

全氏因着要向蕭氏稟報晉江侯從庫房調走首飾的事,所以是關着門的,屋裡只有她和蕭氏兩個人。聽到叩門聲,便請示蕭氏,“媳婦去開門。”蕭氏疲憊的點頭,“去吧。”全氏走到屋門口,伸手將屋門打開,見外面站着面色驚慌的穰氏,不由的皺眉,“大嫂有什麼事?”

對穰氏這位大嫂,全氏尊敬不起來,向來是沒有看在眼裡的。

穰氏忙道:“二弟妹,我有急事要見夫人!”

全氏無奈,“大嫂請稍等片刻。”把屋門重又掩上,回去請示蕭氏去了。

穰氏在外面等着,六神無主,心亂如麻。

過了一會兒,全氏重新把屋門打開,“夫人讓你進去。”穰氏聽不得這一聲,趕緊的就進來了,大概實在是心裡不清淨,過門檻的時候竟然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

“你這是遇着什麼事了?”全氏不由的納悶,“遇着什麼事了,慌成這個樣子?”

穰氏也顧不得和她多說,急急忙忙的就進去了。

全氏回身把門帶好,守在屋外,心情煩悶。羅箴走了,羅文蔚不得祖母看重,蕭氏一天比一天難服侍,這種種事情,都讓她心緒不寧,坐立不安。

穰氏進到屋裡,見了蕭氏便像見了救星似的,撲通一聲跪在牀前,哀求的說道:“夫人救我!我孃家爹從邊關來了信,說我如果再沒有身孕,不能爲羅家生兒育女,便要接我回孃家呢!夫人也知道我的,我……我哪裡還能生養?難道我就這麼被接回孃家了不成,這下半輩子我可怎麼過啊。”說着話,以帕掩面,哀切的哭起來。蕭氏眉頭跳了跳,低聲喝道:“哭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了!”穰氏身子顫了顫,忙放下掩面的帕子,告訴蕭氏,“我孃家爹奉命出擊賜支騎兵,被劫斷了退路,眼看着就要全軍覆沒,幸虧侯爺及時趕到,才救下我爹的性命。當晚我爹和侯爺痛飲一場,侯爺口口聲聲只說這輩子若看不到世孫出生,他就是死也不瞑目,我爹自然也聽得出侯爺是嫌棄我沒爲羅家生下嫡孫,沒法子,只好答應侯爺,說若是到了過年的時候我還沒信兒,便把我接回孃家,再也不送回來了。夫人您是知道我的,我……我不可能有信兒……”

蕭氏氣得臉上青筋直跳,拿過牀畔放着的一個瓷質痰盒,惡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咣-----”的一聲巨響,痰盒應聲而碎,撒落了滿地的碎瓷片。

穰氏被嚇的眼淚都收回去了。

蕭氏那原本丰韻猶存的臉龐猙獰得變了形,“他這是要羅簡休妻再娶!他這是要羅簡再娶新人,好給他生下嫡孫!羅簡這麼不成器,箴兒如此出色,他還是要這樣,還是要這樣!”

穰氏從來沒有見過蕭氏這樣暴怒的樣子,滿心恐懼,往後縮了縮。

“那,我該怎麼辦?”半晌,穰氏怯怯的問道。

蕭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看得穰氏背上發涼。

“還能怎麼辦。”蕭氏一臉厭惡,“你連這個也想不到麼?你爹既讓人給你送了這個信兒,便是不願接你回穰家,讓你自己想辦法在過年之前懷上孩子。你若是不想被休回去,還想繼續做晉江侯府的世子夫人,便懷個孩子吧!”

“我,我哪裡還懷得上?”穰氏目光閃爍,“我的事,夫人您是知道的。再說,再說世子他也不肯到我房裡來啊。”

蕭氏鄙夷的哼了一聲,“女人能笨成你這樣,也真是稀奇少見。他不肯到你房裡去,你難道不會想法子麼?羅簡不是有個寶貝女兒養在你膝下,有了羅文茵,你還愁不能請羅簡到你房裡?到了你房裡之後,你灌不醉他,放不倒他?至於懷孩子麼,呵呵,真懷孕你當然沒這本事,假懷孕呢,你會不會?”

穰氏茅塞頓開,“是啊,有羅文茵在,我還愁請不來羅簡?他來了之後我灌醉他,和他成其好事,之後再買通大夫,說我懷孕了……往後我說流產了也好,或是乾脆抱個孩子當做親生的也好,不是全都由着我麼?”她大爲感激,趴在地上給蕭氏磕了好幾個頭,“多謝夫人指點!夫人便是我的重生父母了!”

蕭氏又是厭惡又是輕蔑,“我身子不爽快,你這便出去吧。”

“是,夫人。”穰氏又磕了個頭,千恩萬謝的,方退了出去。

“世上竟有這種齷齪女子。”蕭氏看着穰氏的背影,大搖其頭,“讓我哪隻眼睛瞧得上呢。”

全氏畢恭畢敬的走進來,依舊在蕭氏身邊服侍。

服侍蕭氏這位婆婆,是全氏做爲嫡親兒媳婦的職責,這個她是躲不掉的。

蕭氏想起一件事,沒好氣的交待,“穰氏實在是笨,估計什麼也想不到。你去告訴她,若想籠絡羅簡,她該到長櫻街去一趟了,給林曇添妝。若是連這樣的面子事也做不到,羅簡肯理會她纔怪。”全氏忙一一答應,出去傳話去了。

穰氏還真是很聽話,第二天便帶了兩個精緻的擺件兒,去了長櫻街林府,給林曇添妝。

林沁本是和羅紓、林曇在廳裡坐着的,聽說穰氏來了,她便機靈的跳下凳子,“我走啦,出去玩會子。”羅紓嘆了口氣,“阿沁不喜歡她,對不對?”林沁揪揪小鼻子,“她看着怪怪的,我不樂意瞅見她。”叫上秀苗、盛兒,陪她到園子裡撒歡玩耍去了。

林曇也站起身,“娘招待她吧,我也有點事。”羅紓不由的納悶,“她確實不招人喜歡,不過,你和阿沁都討厭她到了這一步麼?”林曇微笑,“娘,過會子您便明白了。”腳步輕快,繞過屏風,從後門出去了。

“這孩子。”羅紓溺愛的笑了笑。

等到穰氏進來,羅紓臉上的笑容便收起來了。

穰氏一進門便趕緊解釋,“一直想着這件事來着,之前你們不是一直住在琳琅軒麼?怕送了過去,你們搬家的時候倒麻煩,故此到今天才來。妹妹莫怪我來的晚啊。”羅紓似笑非笑,“只要趕到我女兒出閣之前,哪天都是一樣的。若是你等到我外孫子都出生了纔來送,那我確實是會嫌晚的。”

“哪能呢,哪能呢。”穰氏訕訕的笑。

青竹走進來,盈盈曲膝,“夫人,給您請平安脈的方大夫來了。夫人您看,是不是這會兒便請方大夫進來呢,橫豎她是位女大夫,便是世子夫人在,也是不妨礙的。”一邊說着話,一邊衝羅紓眨了眨眼睛,袖子裡還暗暗豎起了大拇指。

羅紓本是有些迷惑的,見青竹衝她眨眼睛,又悄悄豎大拇指,才知道這是林曇的意思,便笑着說道:“瞧我這記性,竟忘了我每隔十天便要煩方大夫一趟的。方大夫可是位大忙人,等着她診脈的人不知有多少,怠慢不得,趕緊請進來吧。”

穰氏聽到大夫兩個字便有些不自在,可是羅紓說了是請平安脈,又說這位大夫是大忙人,還是位女大夫,她也不好什麼,只好繼續坐着,等這位女大夫進來。

等到這位所謂的方大夫進來之後,羅紓不由的肚中暗樂。這哪是什麼方大夫啊,這不是蘇師爺的妻子麼?

蘇師爺本是要回鄉探親的,受傷之後自然也就回不成了,他妻子方氏很是掛念,便到京城照顧他來了。方氏是前天才到京城的,並沒在琳琅軒露過面,晉江侯府的人自然全都不認識她。

方大夫笑着和羅紓、穰氏見過禮,沒說什麼廢話,便嫺熟的替羅紓把了把脈,“夫人這些天莫不是勞累着了?”羅紓忙道:“可不是麼?這些天先是要搬家,接着又是小女的問名之禮,頗爲忙碌。”方大夫煞有介事的點頭,“怪不得夫人的脈相會是這樣。夫人,我開個藥方給你吧,不過,還是以休養爲主。”

青竹取過筆墨,方大夫筆走龍蛇,龍飛鳳舞的寫下了一個藥方子。羅紓道過謝,青竹便拿着方子出去,抓藥去了。

方大夫給羅紓請過平安脈,卻不立即便走,目光中帶着重重憂慮之意,在穰氏臉上、身上打量,“穰夫人看上去氣色很不好,方便讓我看一下麼?”這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話,穰氏聽了卻差點跳起來,大驚失色,“不,不用!我好的很,我身體好的很!”方大夫和羅紓都大爲詫異。

就算身體好的很,不想看病,也用不着這個樣子吧?

穰氏既然不願讓方大夫診治,方大夫也不強求,坐了會兒,呷了口茶,說了兩句閒話,便走了。

穰氏坐立不安,沒坐多大會兒,也起身告辭。

“她很不對勁。”林曇從屏風後轉出來,若有所思,“娘,我早就覺得她不對勁了,今日試了一試,果然不出所料。”

作者有話要說:  先到這兒。

謝謝大家的支持,明天見。

謝謝傑小西和遊手好閒妞的深水魚雷,謝謝送霸王票的土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