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凌和雨嬋一路回到位於後山的家中,在向父母報備之後,便分散開來,各自去忙了。
傍晚時分,夕陽西斜,紅霞似火,瀰漫天際。
與田凌家所在的那片山谷一山之隔的地方,有着另一塊山間小谷地,在那裡生長着一片十分茂盛的竹林,生機勃勃,遠看宛如一塊碧玉點綴在山谷之中。
晚風吹拂,竹林搖曳,遠遠望去,好似翠綠的海洋中波濤翻滾,竹木之上,無數的竹葉隨風飄動,沙沙作響,宛若奏起了晚風中山谷的絕唱。
此時在竹林中,正有一名青袍少年,對着一棵粗壯的竹木,施展着凌厲的攻擊,從少年背後浸溼的衣衫便可以看出,他已經在此修行有一段時間了。
少年面部清爽,劍眉英挺,神情倔強,略顯消瘦的臉頰透露出一股剛毅,而最引人注意的,是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在澄澈之餘,彷彿能令人深陷其中,隱隱間,蘊含着這個年齡本不該有的勇毅。
如若旁人在此,定會感到吃驚,此時的少年,分明是一位剛強無比、寧折不屈的主兒,哪還有絲毫白天在校場上的軟弱。
只見他,腰部蓄力微躬,左腳稍退,身體側轉略傾向右後方,將右掌曲於胸前,接着便在一聲厲喝之下,調動渾身氣力,陡然轉動上身,與此同時帶動胸前的右臂,使得右手掌借力加速推出,之後在力道達到頂點時,只聽嘭的一聲悶響,重重地轟擊在對面那棵粗壯的竹木之上。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般,沒有絲毫生澀滯納之感。接着便見竹木在這重擊下,劇烈顫動,然而意外的是,卻並未有絲毫斷裂的跡象。少年見狀,劍眉微蹙,不肯罷休,依舊不斷地重複剛強的攻擊,偶爾進行着些微的調整,看那模樣,似是在磨練武技。
這少年,自然就是歸家後的田凌,而此時他所修習的武技,細細看去,赫然便是日間田教官所施展的劈山掌!
雖然沒有玄力,發揮不出劈山掌的威力,但觀其氣勢,甚至相較於田教官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內行之人便知,這是已經抵達了大成之境。只是觀摹一次,僅僅修習兩個時辰,還沒達到武徒一段境界的田凌,便是將黃品上等武學《劈山掌》,硬生生地練到了大成之境!
若是田教官在此,必會驚掉下巴,如此悟性,讓他這修煉十數年方纔將劈山掌小成的武師強者,臉往哪擱!
事實上,來到這片大陸後,田凌並不平庸,相反,他的悟性變得奇高。
一目十行,過眼不忘,晦澀的知識,他一學就會,複雜的武學,他一看就懂,種種跡象都表明,他確實是天賦超然。
並且,穿梭異界,身負血淚使命的他,並沒有安全感,而爲了能再次返回故鄉,自是無比渴望崛起,因此他從未麻痹、從沒鬆懈,一直是勤奮異常,每天除了吃飯睡覺等必行之事,其餘時光他基本都用在修煉上。
旁人只道他廢材,卻不知道,事實上,從一歲開始,瞭解這片大陸神妙的田凌,就已經開始了有計劃的修煉。故而,真要論及基礎,可以說,他比同齡人要提前四五年。
可是這份勤奮配合天賦,卻並未造就非凡的實力,也沒有讓他在修玄一途上乘風破浪。
因爲,他確實不能修玄。所以,這一切都只是白搭!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從未放棄,依舊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披星戴月地修習着無法納玄的玄武。雖說玄力境界從沒有進展,卻始終未曾放棄。
癡兒,總是有些可笑……
繼續施展了無數次劈山掌後,田凌已是將之融匯貫通,不過,沒有玄力而空有招式,自然發揮不出武技的威力,此時的他,也開始覺得索然無味,想來今日的任務已經完成,於是便在急促的呼吸聲中,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結束了今天的修行。
透過竹葉,仰望天空,夜色朦朧,星辰燦爛,才知已是這般時辰。
田凌很喜歡來這裡修煉,一來是這片小山谷地處偏僻,環境清幽,不會有人打擾,再者就是竹林旁有着一泉清澈的小潭,乃是完美的沖洗之處。
只見他一個猛子扎進潭水中,頓時濺起珠玉無數,接着便化作黑影,在潭中暢遊,盡情享受着那份清涼。浸潤在潭水之中,似是能洗去所有凡塵、所有愁思、所有疲憊,白日裡一切的不悅與勞苦,都在此刻蕩然無存,自是愜意無窮。
每天在竹林修習武技,揮汗如雨,接着在潭中肆意暢遊,最後在岸上仰望星夜,微微小憩,品味恬靜,這便是田凌一天中最精彩的部分。
沖洗過後,田凌從小潭上岸,躺在不遠處的青石之上,背部傳來微微清涼,在這四季如春的山谷中,涼風習習,十分舒適。
夜色如水,仰望無盡虛空,讓思緒馳騁,神遊天地,甚至回到,他魂牽夢繞的故鄉——地球。
十五年來,許多疑惑一直困擾着田凌:
地球還好嗎?他還能回去嗎?
紫色幽芒和黑體究竟去了哪裡?
當年那句“你願意嗎?” 究竟是指什麼?
他來到雲天大陸的意義又是什麼?
當然還有,爲什麼他明明是天賦異稟,卻是不能修玄?
而關於這一切,從田凌所能接觸到的資料上,並未找到任何線索。
關於這片雲天大陸,無論是衆口相傳,抑或是典籍記載,都彷彿它就是天地本身,無邊無際,就這麼孤立地存在着,無視着地球上那些所謂的天體物理運動規律,當然,這裡自然也沒有任何關於所謂地球的記載。
“唉,解鈴還須繫鈴人,說到底,一切只有紫色幽芒和黑體能解答了……”
每每想到此處,田凌都覺頭大,那些神秘的東西把他丟到這片大陸,就再也不見蹤跡,就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而他們的神秘,也如同這塊大陸,並未有任何典籍對其進行記載。
對於紫色幽芒和黑體,田凌着實有種又怕又唸的感覺,在它們手上,原本普普通通的地球青年,體會了比死亡更可怕的無盡痛楚、無盡淒涼以及極致的絕望,然而,又是它們給了田凌新生的機會,甚至還給了地球免於破滅的希望,而如今,它們卻又不見蹤影,只留下異界少年在這片大陸上,孤零零一個人,摸爬滾打,飽受無盡羞辱。
當年的田凌,願意拼上一切來挽救地球,挽救故鄉,但只憑他現在這般人見人踩的狀態,地球就沒事了嗎?拯救地球,難道只是讓他受受羞辱就可以了嗎?
仔細琢磨,這怎麼都說不通啊!
不管怎樣,田凌只是個小人物,若有必要,爲了地球上他所熟悉的生靈,他願意付出、甚至犧牲,但現在,他實在是有心無力,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平靜、努力而又屈辱的活着,或許,有一天他會迎來轉機,又或許,紫色幽芒與黑體的本意,就只是同他玩笑而已。
對田凌而言,一個惡趣味的無聊至極的玩笑!
正當田凌爲此煩腦時,一個物件從腰間滑落,掉落在青石上,碰發出清脆聲響,將他從深思中喚醒。
轉頭望去,原來是早前雨嬋送給自己的那塊黑色玉佩。
撿起玉佩,握在掌心,絲絲涼意自其中溢出,想到那名氣質如蘭的絕美少女,原本煩躁的心逐漸平靜,對於今日所發生的事,不自覺涌現一抹歡喜,這丫頭,是這片大陸上極少地能牽動田凌思緒之人。
手掌中握着玉佩,將之置於眼前,仔細端詳了一番,田凌被上面神秘繁瑣的紋路所吸引,恍惚間,這紋路似能令他着迷、使他的思緒深陷其中,田凌一驚,趕緊移開視線,心中暗道:這東西了不得!
轉念一想,更覺雨嬋越發的神秘了。
記得當時雨嬋說過,這玉佩是密法,對於她贈的東西,田凌相信不會對自己造成傷害。但反覆觀摩後,用眼睛依舊看不出什麼名堂,顯然這密法有着不凡之處,於是田凌便想起在田家古籍上所描述的那種接觸方式,嘗試用念力接觸玉佩。
田凌調動念力,慢慢將之聚攏,小心翼翼地接觸到黑色玉佩,卻發現玉佩在接觸念力後,宛如被激活一般,原本通體幽黑的它,立時從周邊金色絲紋處,射出流轉的道道金光,緊接着,田凌頭頂原本平靜的夜空,星塵消退,伴隨着雷聲陣陣,雲海開始翻騰,其中不時有銀蛇似的閃電撕扯着天幕,這般景象,好似這片天地對激活的玉佩報以迴應!
黑玉出世,天地異象!
正當田凌被這番異象所震撼時,玉佩中突然射出一道黑色光芒,未待田凌反映,黑芒便正中他的眉心,鑽入其內,接着消失不見。對此,田凌大叫不妙,一股不安涌上心頭,不知是什麼鬼東西進了自己體內。
在黑芒進入後不久,一縷縷紫色幽芒,便從田凌體內緩緩溢出,接着它似是察覺到黑色玉佩的存在,於是瞬間將玉佩包裹起來,而天空中的滾滾雷鳴,這才逐漸散去。
完成這一系列舉措後,一陣低沉渾厚的聲音便在田凌耳邊響起:
“哎呀呀,好險,沒想到弄出這麼大動靜!”
接着,在田凌震驚的表情下,那令他“魂牽夢繞”、“心心念念”的紫色幽芒,逐漸幻化爲一位中年長者的形象,浮於田凌眼前,微笑着到:
“小傢伙,好久不見,正式認識一下,吾名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