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即將對田虎等人動粗的雨嬋,田凌無奈地揮了揮手,出聲制止了她。
田凌知道,由雨嬋出手修理這幫人並不能解決問題,下一次他們依舊會來犯。問題的根源在於田凌自己沒有實力,要怪也只能怪這片大陸太過蠻橫,這片天地太過於冷血無情。
田虎這幫傢伙雖然令人生厭,但他們的行爲也只是對這片大陸的規則踐行而已,他們的做法,算不得什麼錯,說到底,衆生都只是規則下的受害者,只不過,弱者所受到的迫害會嚴重許多。
想到這裡,田凌頓覺意興闌珊,他不喜歡此處這無情的天道……
田雨嬋明顯很是聽從田凌的意見,因而此刻她只是將衆人遣散,並未動手。至於田虎一行,也是在虛驚一場後,灰溜溜地四散而去,頗有種劫後餘生的味道。
長廊盡頭,一時間,只留下田凌和雨嬋二人,兩人並未進行任何互動,皆是一言不發,之後,默契地並排着朝同一方向走去,氣氛不免有些尷尬。
悄悄地,田凌打量着身旁出落得越發楚楚動人的少女,恍惚間,腦海中浮現往日的一幕幕情景。
田凌來到雲天大陸已經將近十五載,而他和雨嬋相識的時間也已有十四五載。大概十五年前,田凌在此間降生,沒過多久,田家便發生了一件奇事。
當時,在田凌家的門旁,田凌父母發現了一名被人遺棄的女嬰,孩子粉雕玉琢的可愛模樣深深吸引了他們,初爲父母,他們心中本就對小孩無比喜愛,於是,善良的父母出於憐愛,便收養了女嬰,並按照女嬰襁褓中的玉牌,爲其取名爲雨嬋。
從此,田凌和雨嬋二人就成爲了哥哥和妹妹,在父母的呵護下,一同成長。至於二人究竟是誰年齡更長一些,自是很難判定,真實情況,也可能是姐姐和弟弟,但父母出於讓田凌謙讓雨嬋的心思,便以哥哥妹妹來定義,畢竟,對他們來說,也確實是田凌更早來到這個家。
十五年的歲月,慢慢流淌而過,而這雙兒女,也確實沒讓父母失望,在他們眼中,二人相親相愛、和睦有加,一家五口很是溫馨,沒錯,後來田凌和雨嬋又多了個弟弟,也就是此時年僅三歲的田樂。
然而,這一切在田凌眼中,卻並非如此。
在田凌看來,雨嬋這小妮兒,其實很是奇怪。要說田凌他自己,攜帶着前世的記憶,出生在雲天大陸後,幼時早慧,表現出許多常人不能理解的地方,這在田凌看來還算正常,起碼他知道自己這些智慧的源頭,而雨嬋的情況卻並非如此。
由於早慧,田凌清楚地記得,剛見到嬰兒雨嬋時,她除了更加可愛之外,和普通小孩並沒有很大區別。那時的她天真爛漫,活潑開朗,愛哭,也愛笑。但隨着二人慢慢成長,起初,田凌開始發覺,雨嬋實在太聰明瞭,而且,是那種令人無法理解的聰慧,不論是語言能力,模仿能力、思考能力,還是行動能力,只需要被稍微點撥,她片刻就能領會,並且自發地將之歸化、深化、細化,很快便走在了同齡人的前面。
對於這些,本都是好事,田凌也只當作雨嬋天資聰慧,以此來說服自己。但接下來,更奇怪的是,隨着年齡地增長,有一天田凌突然發覺,雨嬋的性格竟然變了。她不再是那個幼時整天圍着自己,凌哥哥凌哥哥叫個不停的小女孩,而似有着十分成熟的靈魂,舉止得體,談吐溫雅,進退有度,對自己的態度也漸漸冷淡,實在不似當初的模樣。
這般轉變,在印象中只用了很短的一段時間,以至於當田凌真正意識到時,這飛躍式地成長已經完成。
對於這些,田凌自然百思不得其解,可卻又始終沒有機會開口詢問,因爲,每每遇到少女冰冷的表情,即便話到嘴邊,也被他生生又咽了下去。
至於後來,田凌對雨嬋的感覺,對於她的那份成熟,更像是和自己的同齡人相處,此處的同齡,並非指他在雲天大陸上的年齡,而是指他包含着前世記憶的年齡!
自此,兩人不約而同地保持着一份默契,那就是在父母面前,他們的關係依舊顯得十分和睦,但在其他時候,卻是沒有了當初的那份親熱,許多時間,甚至是顯得相當尷尬。說實話,兩個成熟的靈魂,帶着成熟的思想,在兩幅十多歲的身體中,十多年來,整日相對,這關係,已經變得有些微妙了。
再之後,隨着田凌修玄廢名的確立,整個家族中再也沒有任何人能遮擋雨嬋的光芒,從此,田家出了一名天之嬌女,田雨嬋。
由於雨嬋並非田鈞親生,因而田凌一家也沒有因她的天賦而住進高檔庭院,甚至於,家中曾有多方勢力挑明瞭爭奪田雨嬋的撫養權,不過,最終由於少女只願認田鈞爲父,才只得作罷。
田凌被趕出高檔庭院,而雨嬋也自願跟隨父母和哥哥來到南側的深山中居住,雖然條件並不優越,但一家五口也是樂得清靜,享受其中。
兩人靜靜地走在蜿蜒的山間小路上,明麗的春日暖陽,自晴空傾灑而下,滋養着小路兩側嫩綠的草芽兒,而春光亦從芽間反射,映在了少女淺綠色的長裙上。微風拂來,衣袂翩翩,淺綠與嫩綠交織,隨裙襬飄舞,一時美不勝收。少女略微理了理鬢間被風兒吹散的髮絲,霎那間,嬌嫩動人與清新脫俗完美融合,妙不可言。
眼中映着這動人美景,微風送來少女發間的清香,有些癡癡然的田凌,一時間心神盪漾。
似是察覺身旁的火熱目光,雨嬋原本冰冷的表情,被臉頰透出的一抹淡淡緋紅打破,只見她佯裝着憤怒,微微白了田凌一眼,儼然是一副小女兒姿態。不過此時嬌俏的模樣,哪裡還有剛剛的冷淡冰霜。
被白了一眼的田凌,這才從迷醉中清醒,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對於剛剛的失態之舉,着實感到有些尷尬。不過也正是因爲這樣,兩人一路而來的寂靜才終是被打破,一直以來相互躲避的目光,也終究交織在一起。
此時,爲了不惹少女生氣,田凌開口誇讚道:
“嬋兒真是越發動人了呢!”
然而,本是用來誇讚少女,打破尷尬的話,從田凌口中傳出卻越發顯得旖旎。
果然,聽聞此言,少女臉上的緋紅更甚,目光中甚至透出些許一直以來被她深深掩藏的溫情,溫情如水,似是即將溢出,卻又迅速被她隱藏。只見雨嬋轉過身,佯做生氣,嬌哼一聲,用一副惡狠狠的模樣說道:
“哼,凌哥哥倒是越發沒有正形了!”
話一出口,田凌本是覺得更加尷尬,但此刻,看到雨嬋這般嬌俏反應,反倒認爲甚是有趣,心中暗道:說不定,這便是破冰的方法呢!
被自己開口訓斥一番,卻見少年杵在原地,不知其心中又在盤算什麼,雨嬋暗道不妙,急忙加快腳步,不再與之糾纏,她擔心,這樣下去,自己會控制不住內心的感情。
望着少女突然加快的步伐,田凌急忙上前追趕,心裡想着:破冰之路,可不能半途而廢!
就這樣,一前一後,一行一追,兩人繼續前行着。
……
田凌一家居住的木屋在後山深處,故而兩人沿着熟悉的道路,一直朝着深山走去,在那裡只住着田凌這一家人,因此隨着一段時間地深入,漸漸地,周圍已經沒有旁人的身影。就在此刻,前方的倩影突然停下,不知何時,白皙的玉手上已經出現了一塊黑色玉佩。
玉佩質地極爲完美,通體呈幽黑之色,表面雕刻着甚是神秘的紋路,邊緣處還鑲嵌着一圈金色的絲紋,隨着陽光照射其上,絲紋流轉着金色的光輝,玉佩也泛起道道黑潤的玉芒。這黑玉,單單從外形便知定是不凡之物。
待得後方的少年帶着疑惑走到身旁,少女輕輕握住田凌的手,將那枚溫涼的蘊含黑色光暈的玉佩放在田凌掌心,嬌聲說道:
“凌哥哥,這是《玄元訣》,很高等的密法,試試能不能解決你的修玄問題。”
感受着少女指尖傳來的柔軟,田凌看了看那塊觸感也是十分舒適的玉佩,立時被它的不凡所震驚,便擡起頭看向雨嬋,剛想以貴重爲由拒絕,卻撞見少女堅定而倔強的眼神,當下自是明白,無論如何,少女也是要自己收下的。
從柔嫩的小手中接過黑色玉佩,溫涼的玉石上,似乎還留有少女的餘溫,一時間,田凌心中百感交集。雨嬋對田凌的好從不曾說破,但他心裡是知道的,雖然不明白雨嬋對他的態度總是變化的原因,但即便佯裝冷淡,一直以來,總會支持他的只有眼前這名佳人。
驀然間,田凌心中涌現一股暖流,滿是溫暖和感激,不知如此廢物的自己,哪裡來的運氣,引得眼前佳人垂青。所有的感情匯聚心間,終於化作一句發自心底的感激:
“謝謝你,嬋兒……”
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卻蘊含着田凌多年來的心酸和感動。十多年來,孑然一身,似乎只有這少女不離不棄,始終陪伴着他。無論前世抑或今生,在不知不覺間,雨嬋已是田凌心中無法割捨的存在。
而田凌之於雨嬋,又何嘗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