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隆冬季節,一場雪接着一場雪。李含,張方統帥的各部只能龜縮在各個城池營壘據點之中忍凍捱餓。城中百姓都被他們吃光了,房子也被扒掉,取出木材取暖。
張方不是沒有想過反制對方,但禁軍的騎兵機動性極強,戰力極高,又有精銳的令偵斥候探馬配合,根本就沒有反制他們的手段。當張方集結起兵力想與之決戰時,對方會多日不見人影,大軍偶爾碰到數十騎的小股騎兵部隊,對方馬快,一溜煙就跑的無影無蹤。
張方又想出兵攻襲臨近弘農的河洛各郡縣,認爲斷了這些騎兵的後勤補給,他們就不會這麼囂張。但是在進兵路上不斷遭受到這些鐵騎的日夜襲擾,而河洛的各郡各縣早已做好準備,堅壁清野,讓張方軍無所依託,最後只得悻悻而歸。除了損兵折將,沒有達成任何目標。因此當縮頭烏龜是張方沒有選擇的選擇。
那些營壘之中的兵士最先斷糧,連吃人都擄掠不到百姓。附近各村莊小城的百姓都成了流民,在司馬遹的詔令安排下,流轉到河洛,上洛各郡縣就食。不斷的有駐紮營壘的叛軍,整編制的向在弘農一帶巡邏遊弋的禁軍鐵騎投降。同時,長安城也被三州討伐大軍團團圍住。
到了永寧四年正月,除了弘農郡的治所弘農縣,所有叛軍所佔據的城池和營壘據點都已向朝廷投降。這一天是正月初五,吃人魔王張方現在心知自己時日不多,已經是得過且過,每日飲酒做樂。現在,他又要兵士準備酒宴。一個親兵爲難的對他說:“將軍,肉也沒了,酒也沒了。”
張方大怒:“他孃的,兩腳羊這麼快就吃完了?”他本想說挑兩個壯碩的前不久虜來的兵卒殺了吃,但一想這樣做勢必讓軍中人心惶惶,說不定當晚就反了。張方兇狠的小眼睛一轉,說道:“老子屋裡還有三個娘們,待會我去挑一個拿去烹了。”
接着,他又嚷嚷說:“昨日,我記得庫房管事的說還有兩缸酒,怎麼今天就沒了,老子再能喝,一天也不能喝了兩缸酒啊。”
親兵連忙稟報說:“啓稟將軍,那酒…那酒已經被..”
看到對方吞吞吐吐的樣子,張方呵斥道:“有話快說,別婆婆媽媽的。”親兵這才一口氣將話說完:“那酒都被李都督取走了。”
張方氣得將案几一拍,叫罵道:“好你個李含,敢搶老子酒喝。”說完,他又哈哈大笑說:“好好好,這下,不用浪費老子的娘們了。你搶老子酒喝,老子就搶你李含身上的肉吃。”
說罷,他就帶着近百親兵穿過一片廢墟的街道,徑直來到李含的府邸。“當”的一聲,張方將府門一腳踹開,帶着親兵奔入院內。但大出其意料之外,院內竟然空無一人。
猛然,一陣梆子響。院牆外探出無數弓弩手,將手中箭矢對準了院內。屋室內也竄出大批弓箭手,張方扭頭一看門外,百餘名盾牌手排成方陣將大門堵死,門外張方的那些親兵早已橫屍街頭。
張方這才明白自己落入了陷阱,狂吼道:“李含,你想幹什麼?”屋內傳來一陣乾笑說:“想借汝人頭一用,還有借你這身膏肉飽腹。放箭!”
李含話音剛落,四面八方的箭矢如同疾風驟雨般射向張方和他身邊幾十名親兵。霎那間,這些人就變成了刺蝟。李含哈哈狂笑起來……
……
正月十五,司馬遹在洛陽宮中攜皇后大宴羣臣。這時一個小黃門匆匆而來,將手中一卷緊急奏摺呈遞給司馬遹。司馬遹打開看了兩眼,高興的對羣臣說:“大好消息,關中司馬顒已經出城受縛。弘農的李含張方也發生火併,張方被殺,李含向我軍乞降。關中的叛亂也就此平定。”
羣臣齊聲祝賀,山呼萬歲後。司馬乂卻請奏道:“李含此人心術不正,乃不忠不義無信之人,絕對不能留他,臣認爲待受其降後,應該一殺了之。”司馬遹微笑着說:“朕自是心中有數。”
春暖花開之時,洛陽城中央的朱雀大街上又開始佈置刑場。這一次處決的包括司馬穎,司馬顒在內的近五百名人犯和其家眷。李含卻已身死,他被臨時關押在大牢中等待審理,李含認爲自己有補罪之功,走完流程後至少會重獲自由。但是他卻被同牢的另一個人殺死的,那人正是張方的心腹親信。
監斬官一聲令下,隨着人頭滾滾落地,晉王朝內部的隱患算是已經被完全清除。但這場動盪帶來的影響還沒有被完全消除。遠在洛陽千里之外的晉陽城中,正上演着一場登基鬧劇。
此時的劉淵已經糾集起匈奴五部,擁兵數萬騎,控制幷州北部五郡以及廣大的河套之地。他本想借司馬穎的名義在北方向幽州冀州以及鮮卑地區爭取自己更多的地盤,但沒想到司馬穎敗亡的如此之快。
於是乾脆自己自立爲王,稱雄於世。他手下的親族劉宣,劉聰等人勸其重啓大單于稱號,復匈奴族呼韓邪單于的大業。
劉淵哈哈大笑說:“呼韓邪有何可效仿的,他終究不過是在苦寒之地遊牧的蠻夷。我們匈奴人已經內附數百年,如果僅僅滿足於恢復祖上的地盤,那也太沒出息了。大丈夫當爲漢高祖劉邦,魏武帝曹操。你們別忘了,吾雖是匈奴大單于的子孫,也是漢室劉氏宗親的外甥子孫。所以我要復的國是大漢。”
衆人聽了,皆說:“主上的眼光和志向非我等所能及也。”
數日後,選定黃道吉日,劉淵正式登基稱帝,續用前朝國號--漢,並遙拜已死了多年的安樂公劉禪爲先帝。
司馬遹接到這個消息是在半月之後,他覺得又可氣又可笑。心想,這匈奴復立就復立吧,竟然還用大漢的國號。需知儘管自秦漢以降,儒家學說已不再如同春秋戰國時代時那般強調華夷有別,核心思想中只有天下觀沒有民族觀,但因爲漢朝的長達四百年的大一統的統治,境內的百姓民衆有了自發的樸素的民族認同感。漢朝雖已滅亡多年,但包括晉皇室貴族在內的百姓都依舊以漢人自居表示與蠻夷的區別就是明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