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湛藍色的眼睛注視着伊芙。伊芙剛剛把發生的事情講給了他聽, 包括那個奇怪而真實的幻覺。
“最近還做噩夢嗎?”鄧布利多問道。
伊芙微微睜大眼,“呃……有時候會,你是說, 這跟我的噩夢有關係?”
鄧布利多沒有回答伊芙的話, 而是蹙眉思考了一小會兒, “我得知道你那些噩夢的內容, 你能讓我看看那些夢嗎?”
“好吧。我有一次夢到……”伊芙皺眉, 腦海中浮現了那個穿着黑色長袍的人,也就是夢裡的另一個她。
鄧布利多擡手止住了伊芙的話,溫和地看着伊芙的眼睛, “我需要‘看看’它們,切身處地地。我不需要你的轉述, 而且你也不需要再一次回顧那些夢了。”
伊芙僵直了身體, 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看看?你是說——冥想盆嗎?”
“是的,我辦公室裡其恰好有一個冥想盆, 我用了很多年了。”鄧布利多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頭盒子,“我把它帶來了。無痕伸展咒,非常好用。”他打開木盒的蓋子,唸了一個咒語,伴隨着一聲悶響, 一個淺淺的石盆神奇地從裡面跳了出來, 漂浮在了空中。
伊芙看着鄧布利多把冥想盆輕輕地放在桌子上, “我應該怎麼做, 先生?”
“閉上眼睛, 然後想想那些夢。”鄧布利多輕聲說,“把你的魔杖的杖尖放在太陽穴上, 很好……然後,集中注意力,想象着把那些記憶從腦海中抽離的樣子。”
幾分鐘後,伊芙緩緩地睜開眼,她的魔杖尖沾了一縷銀色的物質,像是氣體又像是液體。這就是她的記憶。她把記憶放在了冥想盆裡,那些銀色的物質開始緩緩地在盆中旋轉。
鄧布利多注視着冥想盆裡的旋轉的記憶,“現在你可以去喝點咖啡什麼的,等我結束之後會叫你的。”他說着,忽然擡起頭衝着門口說:“對了,如果你想跟我一起看的話,你可以先徵詢伊芙的意見,湯姆。”
伊芙驚訝地擡頭,看到裡德爾從客廳的門口走進來。伊芙這才意識到他似乎站在那裡好一會兒了。
“我想看看它們。”裡德爾對伊芙說。伊芙不明白爲什麼他會想要看看那些夢。
“我想那是個好主意。”鄧布利多擡起頭看向伊芙說,“我需要一個能跟我從不同角度看事物的人跟我一起做這件事。當然,這是你的隱私,伊芙,你有權利不允許其他人看到。”
伊芙很懷疑鄧布利多可能還有別的理由。不過她現在只能選擇相信她的校長。
“只是一些愚蠢的噩夢罷了。只要你們不嘲笑我膽小就行。”伊芙故作輕鬆地對裡德爾說,“我現在要去吃點東西了。”
她拿了一些香草冰淇淋,然後坐在餐廳的椅子上和南希姨媽聊天。莎拉給她們端了一些昨晚烤的小甜餅,然後加入了她們的談話。
大約過了一刻鐘,鄧布利多從客廳走進來,他拿起一塊小甜餅,對仰起頭看他的伊芙說:“我已經知道大概的情況了,等下我會詳細跟你說明的。唔——這個小甜餅真不錯。我可以帶走一些嗎?”
“當然可以。”莎拉說。
隨後,伊芙端着莎拉給她的一大碟小甜餅,跟在鄧布利多身後走進了客廳。她把小甜餅放在咖啡桌上。
裡德爾揚起眉對鄧布利多說:“你有什麼想法?”
“我覺得還不錯,”鄧布利多扔了一小塊小甜餅進嘴裡,“等下我們可以向莎拉打聽一下做法。”
裡德爾困惑地睜大眼,繼而笑道:“不,不,我說的不是小甜餅,我說的是伊芙的夢。”
鄧布利多拍掉了身上的餅乾渣,“哦!我明白了。那些夢顯然非常特別。我曾經見過類似的東西。”
“它們不只是夢而已?”裡德爾問道。
“它們更像是一種詛咒。那個穿着黑袍的人,顯然就是詛咒的本體。”
伊芙睜大眼,“你的意思是,我被詛咒了?爲什麼會這樣?”
鄧布利多搖搖頭,嚴肅地說:“這不是普通的詛咒,我留意到了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你說過曾經出現過一些幻覺,那些幻覺總是在催促着你殺人,對嗎?”
伊芙點點頭,“派垂克教授的那次,還有昨天的那次,而且昨天的更真實,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它是不是現實了。”
“你認爲那些幻覺是你自己想象出來的,還是被強加的?”裡德爾忽然問道。
伊芙坐直了身體,語氣稍微有點激動,“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有人在我的腦子裡強行灌注了這些東西?”
“我相信是那種詛咒讓你產生了這些幻覺,”鄧布利多靜靜地說,“它違揹你的意願,挖掘你內心深處的一些記憶和陰暗面。每個人都有不想記起的回憶和不願承認的陰暗想法,它們安安靜靜地躲藏在我們靈魂的最深處,通常不會被打擾。但是通過你的夢境,我發現它們被強行拉了出來,暴露在你的面前。”
“那跟我的幻覺有什麼關係?”伊芙問道。難道她僅僅是被那些噩夢攪得神志不清了嗎?
“所以我說這不是一種簡單的詛咒,它似乎……有自己的思想。”鄧布利多說,“它能夠選擇希望你看到的東西,而且還能製造真實的幻覺。”
裡德爾忽然打斷了鄧布利多的話,“這聽上去更像是被附身了。”
“確實很像……”鄧布利多思考着說,拿起一塊小甜餅掰成了兩半,然後把其中一塊扔進了嘴裡。他忽然露出一絲微笑,“哦,明白了……也許這就是它的目的。我聽說過這樣的魔法,通過吞噬一個人內心深處最陰暗的想法,從而得到他的精神力量,從而得到一個新的完整的靈魂。如果它最後真的成爲了一個靈魂,那就跟被附身了沒什麼兩樣了。”
伊芙忽然感到這句話描述的情形有點熟悉。她看向裡德爾,忽然記起來他當時就是用這種辦法從日記本里出來的。
“可是爲什麼會這樣?”伊芙剛問出這句話,一雙猩紅色的眼睛忽然出現在她腦海中。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想起那個讓幾乎所有的巫師都恐懼的人,“這和伏地魔有關……對嗎?”
鄧布利多說:“這確實像他常用的手法。”伏地魔的年輕版本——裡德爾微微眯了下眼睛。
“也許……那個時候,他沒有消失,他還躲藏在我的……”伊芙說完,便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伏地魔還在她的身體裡,這簡直要比任何詛咒還可怕。
裡德爾忽然插話,“我記得,你說過伏地魔,就是另一個我已經被殺死了。”
“他不是另一個你,你是你自己。”鄧布利多糾正他,然後繼續說道,“而且我確實這樣說過,而且我現在也這樣認爲。你的記憶會消失就是一個有力的證據,因爲伴隨着他的死亡,你靈魂中屬於伏地魔的那部分就會跟着‘死亡’,所以那部分記憶也會消失。”
“殺死?”伊芙聽出了他們對話中的關鍵詞,“你只說過伏地魔消失了,但是沒有說過他被人殺死了。”
裡德爾揚起眉毛,勾起一個微笑,“很顯然他是被我殺死的。”
鄧布利多看向驚訝的伊芙,“很抱歉之前我沒有跟你說明這一點。根據我的研究,我確信湯姆本來企圖通過犧牲你——就是斯萊特林族長,來喚醒雕像之中薩拉查所留下的某種強大魔法。但是因爲伏地魔還附身在你身體上的原因,湯姆的咒語殺死了伏地魔的靈魂,卻沒有殺死你的。”
裡德爾聳聳肩,“誰也沒想到這竟然是破解魂器的一種方式,就是令得到自主思想的魂片殺死自己的主魂。如果早知道會這樣簡單,我就直接去跟伏地魔決鬥了。”
“等等……”伊芙皺眉思索,“你說他身上已經沒有伏地魔的那一部分了。這樣一來——”伊芙轉頭瞪着裡德爾,“那他現在是誰?”
“是湯姆·裡德爾。”鄧布利多微笑着說,“一個跟伏地魔毫無關係的人。”
裡德爾聳聳肩,“而且,還是一個不會魔法的麻瓜。”
*
伊芙瞪視着裡德爾,就像他剛剛從地底下鑽出來一樣。
“就像我說過的那樣,現在的他是無害的。”鄧布利多說着,又拿了一塊小甜餅掰成兩半扔進嘴裡。
伊芙拿起一塊小甜餅,呆呆地啃了一口,忽然她醒過神來,“對了,先不說那個……如果不是伏地魔的原因,那究竟是什麼讓我做那些噩夢的?我應該怎麼做才能擺脫它們?”
“我只能說跟薩拉查留下的那個魔法有關,”鄧布利多說道,“不過想要擺脫它們也不是沒有辦法。”
伊芙睜大眼睛,“但是要怎樣?”
裡德爾身體微微前傾,微微眯眼看着伊芙,“你只需要打敗它。”
伊芙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就是不要讓它主宰你的夢境和你的思想,然後把它徹底地驅趕出去,”鄧布利多說,“要做到這一點,你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行。”
“但是我具體要怎麼做呢?”伊芙擡起頭看向校長半月形鏡片後邊的眼睛問道。
“我們會引導出你內心深處讓你覺得恐懼和脆弱和回憶,然後一個個地擊破它們。”鄧布利多靜靜地說。
“但是這樣做會很危險,你得知道這一點。”裡德爾忽然說道,伊芙猛地轉過頭看向他。裡德爾聳聳肩,“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隨便暴露出來可不是什麼好事。”
“確實有危險性。”鄧布利多說道,“所以你需要有人在旁邊幫助你。”
伊芙有點期待地看着校長,“你會幫助我的,對吧?”
鄧布利多點點頭,“我當然會幫助你的,伊芙。但是你還需要一個能夠協助你的人。”
伊芙皺眉,她一時間還真的想不出來有誰能夠幫助她。
鄧布利多一副瞭然的樣子微微一笑,“我相信湯姆會願意的。”
“當然。”裡德爾輕描淡寫地說,那語氣就好像答應參加什麼週末聚會似的。
“那就定了。從今天開始,每週末我都會來拜訪一次,直到開學爲止。”鄧布利多輕拍手掌,愉快地說,“我相信我們很快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可是……”伊芙欲言又止,但是鄧布利多已經站起來,看起來是打算離開了。
伊芙吸了口氣,“鄧布利多教授,謝謝你。”
“我很高興能夠幫上你。”鄧布利多轉過頭微笑着說。
莎拉裝了一大盒的小甜餅遞給鄧布利多,然後向他表示了感謝,然後她有些擔憂地低聲說:“她都會好起來的,對嗎?”
“會的。”鄧布利多注視着莎拉溫和地說,然後他轉向伊芙眨了眨眼,“那麼下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