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姬將前因後果全部告知了唐昊和衛玲兒,出於安全的考慮,二人將玉姬喬裝打扮了一番,索性重新搬回國都城內,找了個客棧由同樣喬裝後的衛玲兒陪同玉姬住下,唐昊則返回皇宮向朱彥卿覆命。
“你是說,玉姬是兩個月前突然收到那神秘人的指令的?”朱彥卿聽完唐昊的轉述,有些細節還需要再次重新梳理確認。
“是的,那人對玉姬下了蠱毒,逼得玉姬和竹姬不得不聽命於他。”
“玲兒不是說,貓有九條命嗎?”朱彥卿還是有點不明白,“捨棄一條命,又何須懼他什麼蠱毒?”
“可是她們連下蠱之人是誰都不知道,別說玉姬這麼多年七災八難的可能也沒剩下什麼了。若是她捨棄一條命,那人又來下蠱,就算是有千百條命也不夠糟蹋的啊。”唐昊解釋道,“竹姬與玉姬情深義重,視她更甚過自己的生命,玉姬被人下了蠱,竹姬又哪敢不設法相救?”
“可這樣一來,這案子的線索又斷了。”朱彥卿嘆息,又道,“玉姬的事,我沒有宣揚。但是她仍然有罪,我不能饒恕她。”
唐昊正惋惜愁思那幕後之人究竟是誰,忽聽得朱彥卿這麼一說,愕然:“竹姬已經擔下了罪責,玉姬還要受刑嗎?”
朱彥卿嚴肅道:“唐昊,我昨晚讓你帶竹姬回去,也想過讓事情就這樣算了。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管竹姬和玉姬出於何種不得已的原因,她們終究是犯下了弒君未遂的罪,玉辰也是因她們而死,這一點無可爭議。我可以酌情考慮減輕對她們的刑罰,但不能完全無視她們犯下的滔天大罪。”
唐昊沉默着看着朱彥卿派出高喜言去將玉姬秘密押至天牢受審。朱彥卿見唐昊心裡不好受,道:“她是妖,些許皮外傷,對她不會有什麼影響的。”
“我擔心把玉姬關進天牢,那幕後黑手會來害她。”唐昊很是擔憂。
朱彥卿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聲音非常冷靜:“那她正好可以引來那個黑手,也省去了我們找的時間。”
唐昊一驚:“你的真實意圖是這個嗎?”
“對不起,我必須這麼做。我欠玉辰的,她也欠玉辰的。”朱彥卿淡淡道,“我已經給了你們足夠的時間去查案,你們也的確不負所托,我很感激。現在案件沒有別的線索,玉姬是很重要的嫌疑人,這是唯一的辦法。你們不忍心做的事,我來做。”唐昊聞言心裡雖仍舊覺得彆扭,卻也理解了。朱彥卿現在的身份,不僅僅是他的朋友,也是皇帝,更是一位父親。凡是可能威脅到朱寧辰的,朱彥卿都會毫不猶豫地除去。
朱彥卿接着道:“這件案子你們就先放一放。周廣華的案子該多去考慮考慮了。”
“可那件案子算是南安國的內政之事吧,我不好插手的。”唐昊有些不情願道。竹姬的死對唐昊影響很大,他現在更願意好好地陪衛玲兒度過最後的時光。
朱彥卿不知道衛玲兒病重衰老極速,只當自己要拿玉姬做誘餌的事讓唐昊心裡不愉快,自己也不免有些愧疚,道:“我知道你是做不來這樣不義氣的事的,可是我也別無選擇。現在我正想做一些變法,既是爲了我自己,更是爲了寧辰的以後。若是周廣華的案子總是懸而未決,我的威信受損,變法的推廣會更艱難。再說那周廣華死的時機也太過微妙,很難說究竟是否與玉辰的案子有關。你和玲兒是我最信任的人,可玉辰的案子結了,你們也該回東陵國覆命了,以後也再難有這般親近之時,只當你們走前再幫我一把可好?”
唐昊聽他言語間既是真誠,又是落寞,心中不忍,微笑道:“你既然需要,我哪有不幫朋友之理?放心吧,我會和玲兒好好查案的。”
朱彥卿笑道:“這可好了!你以後回了東陵國,我修書給你們皇帝,推薦你當個大理寺卿那可真是造福百姓了呢!”
唐昊撇嘴:“我沒那麼大的心,再說那大理寺卿處理的都是大案子,真正關乎百姓的有幾件?我答應過玲兒,以後爭取做個衙役,就在縣裡鄉間幫鄉親們處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好,這纔是真正的造福百姓!”
朱彥卿也笑了:“這話在理!那祝你夢想成真!”
二人說笑了一陣,唐昊起身返回玉姬藏身的客棧。高喜言隨着唐昊來到客棧,押解玉姬至天牢。雖說是押解,但實則來人只有高喜言一人,朱彥卿終究還是對玉姬手下留情了。玉姬也明白自己的確犯下了大錯,她一直爲竹姬替自己頂罪自殺而自責愧疚,知道朱彥卿要將她關進天牢後,反而輕鬆了許多。
衛玲兒看着竹姬被帶走心裡很不是滋味,唐昊勸道:“玲兒,別擔心,你看玉姬姐姐反倒開心了些呢。因爲她和竹姬姐姐一起承擔了過錯,她會好好的。”
衛玲兒默默地點點頭:“下面的我們也幫不上什麼忙了,咱們要回去了嗎?”
“不急,還有周廣華的案子。”唐昊道,“我多少還是有點思路的,那天審案的時候,那個守門的小廝說了點很有意思的話。當時我沒有注意,今天彥卿說的話倒是提醒我了。”
正說話間,高喜言一切收拾妥當,就該帶着玉姬走了,進來跟唐昊和衛玲兒告別。二人目送玉姬離去,才又返回屋內。
“昊哥哥,你可是有主意了?”衛玲兒問道。
唐昊賊賊笑道:“我們一直都太拘泥於過程了。”
衛玲兒還是不解,唐昊見她疑惑,解釋道:“我們總在固執地想要通過殺人動機來推斷可能的殺人兇手。可是周廣華的人品太差,有太多的人有動機殺他。我們至今也只排除了一個東方長乾。所以僅僅依靠判斷動機或許行不通。今天彥卿說利用玉姬姐姐做誘餌,來引誘幕後之人現身,我忽然想到,周廣華的案子,我們也可以反方向來推斷。”
“可是這關那守門小廝什麼事?”
“那天守門的小廝偷偷跟我說過,他家老爺送走劉丞相後,因爲天色已晚,也沒有急着去找兒子周安談話,便回了自己的屋。因爲那小廝當晚換班,回房的時候路過他家老爺的房間,窗戶並沒有關,隱約是看見裡面有個人的。但是光線不好,看不出是誰,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個人應該也看見了他。他擔心會有人報復殺他滅口,所以沒敢當衆說出來。”
衛玲兒一驚,猛拍唐昊一巴掌:“這樣重要的事情你不告訴我?!這種重要的證詞,你當時居然沒當回事?!”
唐昊捂着腦袋,道:“當時我光想着多半是東方長乾了,所以就……”衛玲兒轉念一想,也是,那時候嫌疑最大的人就是東方長乾,聽到什麼證詞都會往他身上套,自然就會偏離了真相,遂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唐昊得意地一笑:“我打算今日公開重審周家的人,把這話放出去,不管那個兇手是誰,一定會引起警覺。”
“可這樣,那守門的小廝豈不是很可憐?”衛玲兒心有不忍,“萬一那兇手真把他殺了怎麼辦?”
唐昊笑道:“我自有安排,玲兒你放心,我可不是那樣狠心的人。”
次日,唐昊約了府尹齊凱,將周家當晚在家的所有人都帶至衙門正式審理此案。之前雖也詢問過他們很多次,但礙於他們的身份,都是在周府私下進行。對於唐昊公開審理的要求,齊凱其實有些膽怯,萬一周家人以後報復可怎麼辦?朱彥卿很快就打消了他的焦慮,下旨齊凱完全按照唐昊所說的做。齊凱沒有辦法,只得命人去帶了周家人來。
有了朱彥卿的聖旨,加之自己心裡對案件也有了些數,唐昊底氣很足。這一次,他坐在大堂的正中,齊凱在下側陪審。唐昊見齊凱既想破案,又畏於周家權勢的模樣,更加認同朱彥卿堅定地要變法的決斷,否則這南安國只怕會慢慢走向沒落。
唐昊沒有真正這樣斷過案,不過他也曾聽去過縣衙的大人們說起過縣太爺斷案的樣子,有板有眼地學着將驚堂木一拍:“堂下何人?”他是不怕這周家人的,別說本來就不對路,再者他只是東陵國的使者,並非南安國官員,就算周家人想怎麼樣,也報復不到他的頭上。關於這一點,唐昊心裡算計地很清楚。
“哎呦,這位小大人,這都見了這麼多次了,還用報名麼?”徐氏笑道,完全沒有緊張的感覺。
唐昊很喪氣,難道他就這麼沒有官威?遂板着臉道:“我讓你說你就說!”齊凱在一旁也道:“唐公子是東陵國使者,奉聖旨查案,夫人還是好好回答吧。”
徐氏這才止了嬉笑。周安拱了拱手道:“不知二位大人可是對家父的案子有了眉目?”
唐昊見着周安公堂之上直接質問自己,似乎也並沒有將他放在眼裡,看來他那嚴苛的父親一死,他的腰板也慢慢挺直了,冷笑着道:“周大人,令尊的案子還在審理中,你現在還是嫌疑人之一,恐怕還是不要用這樣的口氣說話比較好,不然我會懷疑你的哦。”
周安見他吊兒郎當的模樣,心裡不喜,卻暗自壓下火氣,沉聲道:“請大人繼續審理吧。”齊凱在旁邊見唐昊毫不顧忌地說話,不由得直擦冷汗。
“傳你府上的那個小廝來。”唐昊下令。不一會兒,那小廝便被帶了上來。
“小人週三,見過大人。”那小廝好像有些顫抖。
“你別怕,把你那日告訴我的話再重複一遍。”唐昊溫聲道。週三自始至終對唐昊和衛玲兒都甚是有理,唐昊自覺也不能對他使性子。
週三瞄了一眼四周,又見唐昊堅定鼓勵的眼神,才鼓起勇氣道:“小人……老爺遇害當晚,小人曾見過一個人在老爺屋子裡。”
“什麼?!”在場之人無不震驚。
齊凱怒道:“你怎麼不早說?!”他一直苦於沒有線索,被周家人逼得急,案件卻仍舊毫無進展。
“小人告訴了唐公子的。”週三訥訥道,“小人怕遭到報復,所以原本只想着悄悄告訴唐公子就行了的。”
堂下衆人有罵的,有不悅的,就連堂外圍觀的百姓都在竊竊私語。唐昊觀察了一番衆人的神色,又道:“你可看清了是誰?”
“這……這小人可不知道……”
“那倘若再見到他,你可能人出來?”唐昊循循善誘。
週三想了一會兒,道:“大約吧……些許還記得些身形模樣。有些壯,約莫有大少爺這麼高。”週三看着周安比劃了一下。
周安瞬間怒目而視:“你這奴才!你這話什麼意思?”做勢就要來打他。一旁的衙役立即將周安按下,只聽得唐昊在上面慢悠悠道:“周大人,他只是說身高和你相似,又沒說是你,你急什麼?”徐氏擔心兒子被當作兇手,連忙拉住了周安的胳膊,暗暗使了個眼色。今日這個唐昊有些不簡單,說話還要小心些纔是。周安知道自己太過敏感,瞪了週三一眼,悶聲不再說話。
唐昊見勢頭控制下來了,這才道:“今日倒是有很多收穫呢,齊大人,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