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次日一早,赴太和殿召見新科進士去了。
婉兮則想了想,還是到景仁宮去看望嘉貴妃。
婉兮進門便見嘉貴妃手邊放着人蔘切片,眼瞧着是在噙化人蔘。
婉兮心下便是莫名一個翻涌,忍不住問,“……已是四月末了,嘉姐姐這個季節如何還要噙化這樣多的人蔘去?”
這都是四月底了,暑氣見熱,那人蔘又是大熱大補的,這樣噙化下去,還不是要熱火攻心去不成?
嘉貴妃聞言,面上也是黯然一轉。目光落到自己那怎麼都養不回生育永瑆之前模樣的指甲上去。
婉兮也留意了,這便悄然忍住一聲嘆息,含笑道,“都說人蔘金貴,皇上便是進給太妃們的,每月也都有固定的份例。可是嘉姐姐家總歸不一樣。有太宗皇帝當年的恩旨,嘉姐姐家的人蔘都不用從內務府要,是家裡那邊直接就送進來了。”
“便是旁人的體質,這個季節克化不動人蔘,徒增虛火去;可是嘉姐姐怕是從小就是噙化着人蔘長大的,體質足以克化得動。”
聽着婉兮這樣寬慰的話,嘉貴妃便也笑了,大方地伸出手來給婉兮看。
“我比你大十四歲,如今已經四十二了。青春一事,與我越發遠去,便是怎麼留,都留不住了。”
“嘉姐姐千萬別這樣說。”宮裡此時已經有了比婉兮還小十歲的人去,婉兮便也更明白嘉貴妃這一刻的唏噓心情。
嘉貴妃倒是淡然一笑,“從前不甘心,不願意說這樣的話。可是如今倒也看開了,終究是年歲不饒人。噙化再多人蔘,便是三十多歲的時候還能抗一抗皺紋去,可是這過了四十之後,便多少人蔘都不管用了。”
婉兮便含笑勸慰,“嘉姐姐自己也說了,這情形是出現在誕育了永瑆之後。既然是生養孩子才叫自己多了的皺紋,作爲一個女人,那還有什麼好遺憾的去?”
嘉貴妃終是釋然一笑,“你說得對。一個女人爲了自己的孩子,別說多幾條皺紋,就是賠上自己的性命,又有什麼遲疑去!”
母親眼中的光芒,總是神聖的。婉兮凝視嘉貴妃,輕輕壓住了自己的心緒去。
九阿哥的死……她曾經懷疑過嘉貴妃自己。後來有那麼幾年,她是與嘉貴妃疏離去了的。
此時,興許是年紀漸長的緣故,她回頭重新回想當年的事,卻有些雖然還不能接受,卻可以有些釋懷。
在這後宮裡,在這皇子之間彼此競爭到快忘了手足親情的時候……九阿哥若活着,以九阿哥那被薰壞了的腦子,豈不是要活得格外艱辛去?
哪個母親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受盡白眼、被人指摘;便是將來上學,也要被其他孩子欺負了去呢?
婉兮撇開思緒,含笑問,“永瑆呢?乖不乖?”
欽天監已經來報,永瑆和永璂都已選定了種痘的吉時。便在吉時到來前的這些天裡,永瑆和永璂都被準送回生母的寢宮裡,多與母親親暱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