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楊雁翎在千鈞一髮之際,以射日神箭逼開焱雀,救了白妤一命。但受神箭迸發的氣浪衝撞,仍舊讓她受了不輕的傷。
楊雁翎見身後徒兒面色蒼白,搖搖欲墜,心上實是擔憂。但敵人當前,也不敢分心去扶,只緊緊握着手中神兵護在她身前凝神應對。
果然,焱雀愣神之後,方一抹嘴角血跡,眼中突顯兇光,又“蓬”地一下彈起,揮動匕首疾向楊雁翎扎來。刀鋒寒芒閃爍,兇狠萬狀。
楊雁翎微微一驚,旋也冷哼一聲,抖開架勢,將鐵桿兵帶起一片狂風,迎頭就打。
但焱雀仗着身形迅捷,這一下竟不退避,反就將身一縱,輕輕跳上鐵桿兵,旋急邁兩步,手中短刀刷地直奔敵人咽喉。
楊雁翎見狀,眼神一凜,暗道一聲:“好個利害的丫頭!”慌忙把腦袋後仰,在毫釐之差間避開了那奪命的刀鋒,同時雙手用勁,把棒頭向上挑去,要將對手摔下身後來。
焱雀倒也乾脆,見得一擊不中,緊接着腳下頓虛,忙借力在鐵桿上用力一點,頃刻間整個人已旋轉着飛上半空。
但見她騰起丈餘,卻又捲土重來,把小腿一彎,將膝尖對着楊雁翎腦袋猛然擊下。
楊雁翎眉頭大皺,暗道自家與這女子無冤無仇,怎的對方如此不留情面,一出手就是連環的狠辣殺着?
連忙也擡起右腿抵着焱雀膝蓋,手中倏忽一抓,截住了她接踵而至的握着彎刀的腕口。
焱雀見自家凌厲招法不奏效,反而被敵人捉住,不由吃了一驚。連忙揮動左掌又向楊雁翎面門拍來。
但楊雁翎早有防備,心念一動,鐵桿神兵立收。同時左手瞬息探上,仍舊把她一掌抓停。不待她甩出左腿,搶先用力向下一拽,將其“砰”的一聲重重摔在地上。
焱雀不及反應,早被敵人撲身而上,將兩個小腿曲着壓平她二條大腿,緊接着手上被猛力一推,那柄雀嘴匕首鋒利的刃口已緊緊貼上了自家喉嚨。冰冷的寒意立時傳遍全身,驚得她魂飛魄散,面色蒼白,忍不住流淚,閉目等死。
可是待了片刻,卻不覺尖刀割破喉管的痛楚。
焱雀微微疑惑,急忙睜眼。就看到楊雁翎正冷着雙眸盯來。驚疑之間,忽見他冷哼一聲,竟鬆手放開自家身子站了起來。
焱雀得脫束縛,有些不大相信,連忙爬起來迅速後退幾丈。
但楊雁翎竟不再理睬,自顧自轉過身把白妤輕輕扶住,道:“你怎麼樣,沒事罷?”
白妤聽得微微搖了搖頭:“我……沒事兒,師父。”又轉頭,微微緊張地看着焱雀。
焱雀見得面色顯是大不好看,卻不由自主地朝他背影深深地看了兩眼,忙就一個猛子扎入半空,頭也不回地向北疾飛而去。
白妤才鬆了口氣:“方纔……是我急不擇言,對不住……”
楊雁翎搖搖頭,溫和一笑:“不必往心裡去,我們先尋個地方給你療傷歇息罷。”
白妤點了點頭,便隨他一同轉身。卻又瞥見那躺在地上的公子,微微遲疑道:“那他呢?”
楊雁翎道:“此人作惡多端,自有老天收拾。莫管他了。”
白妤聞言,輕輕“嗯”了一聲。
楊雁翎見得徒兒終於順從,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就將臂膊扶着她兩肩微微一託,一塊兒縱身躍上半空來。
正要御動法器飛離,忽的卻聽的腳下水面有聲音道:“恩人留步!”
二人聞聲看去,只見小舟上男女二人正站在船頭大聲招呼,便輕輕落下船蓬,道:“何事?”
漁夫見得,急忙拉漁婦一塊拱手拜了拜,道:“小人夫婦今日外出打漁,無故遭金人追殺迫害,若非二位恩人,只怕早已沒命了。小人無以爲報,但欲請二位恩人到家中歇息二日,聊表謝意。”
楊雁翎聞言,向白妤微微頷首,就轉頭向漁夫道:“多謝,麻煩您了。”
漁家夫婦大喜,請下蓬上二人,連忙棹槳搖櫓,把漁船直奔南岸。有半個多時辰,早到了漁村碼頭。
楊雁翎見漁夫跳下船,把纜繩緊緊縛在木樁上,就扶了白妤先下來。
二人站在岸旁,放眼一望,黃河的雄奇偉岸,波瀾壯闊頃刻盡收眼底。
只見河面蜿蜒崎嶇,寬廣無邊,望不到彼岸。河上不見遠帆,闃無人跡,只見水天相連,無盡邈遠。
目之所及,但看河水飽滿洶涌,蒼蒼茫茫,混混黃黃。
因其厚重,流動之間不翻浪花,只有連綿漩渦洶涌;因其寬宏,奔騰之時悄無聲息,卻響徹中華千年韻律。正是派出崑崙五色流,一支黃濁貫中州!
又見腳下草青葳蕤,眼前水黃肆意,河上輕霧朦朧,天際霞紅豔豔,實是浪漫纏綿,讓人沉醉嘆息,不知歸路。足可令鳶飛戾天者息心,經綸事務者忘返。
不多時,那雙夫婦收拾了漁網,又把打到的魚兒用繩兜拾好,便招呼着二人同去家中。須臾,四人已到村尾那一間破舊的土坯茅草屋前。
楊雁翎見白妤面色比之先前更加蒼白無血,渾身亦微微冰涼,心上着慌,忙向漁夫道:“兄弟,我這徒兒身子不妥,借你們牀榻與她歇息一陣可否?”
漁夫正拉開門,聞言道:“恩公不必與小人客氣,快些進去罷。”
楊雁翎點點頭:“多謝!”連忙扶着白妤入屋,把她輕輕放在牀上躺下。
及號脈時,發現白妤脈搏有些凌亂虛浮,便一提靈力,把手指輕輕壓在她掌心。自家精氣即刻如河中流水,源源不斷輸送入她身體之中。
有半個時辰,楊雁翎已是面色微微蒼白,身上也稍感疲乏。但看白妤呼吸平穩,沉沉入睡,不由得鬆了口氣。
傍晚漸至,晚秋的夜風始涼。
漁家的夫婦也已把飯菜做好,端在門外桌上,叫道:“恩公,吃飯了。”
楊雁翎正把臉埋在膝蓋間小憩,聞得答應一聲,就輕輕推了推白妤胳膊:“起來麼?我們去吃飯。”
白妤才睜開眼,朦朦朧朧地點點頭。
二人出了門,正見漁婦點了爐火過來,道:“天冷了,過來烤一烤。”
楊雁翎點了點頭,扶着白妤坐下。四人便圍坐一塊兒用餐。
漁家的飲食,自然多是取自河中。那微微破爛的木桌上菜餚並不大多,但卻也不乏精緻。一碟糖醋黃河鯉,一小碗河蝦,幾條煎魚,幾根大蔥。紅的鮮紅,黃的金黃,綠的油綠,火候恰到好處,足可見主人用心。
席間幾人也互通了姓名,二人才得知漁夫叫趙大柱,漁婦叫秀秀。他兩個都是十八九歲年紀,才成親不過半年,秀秀肚裡亦剛剛懷上孩子。且前月老母因年事已高,得個喜喪,如今家裡就剩了這一對小夫妻。
飯畢,天已黑了。衆人商議一下,就決定把草屋讓給白妤和秀秀住,楊雁翎則和趙大柱睡在屋旁柴棚裡。
那棚子緊貼着茅草屋,三面漏風,只有個頂棚,甚是簡陋。不過好在地上堆了許多幹草垛,倒也挺暖和舒適,足夠歇息之用了。
到得半夜,趙大柱忽然道:“楊兄弟,我有些內急,要上趟茅房。”說罷爬起身來,捂了捂衣服,就邁步向屋旁小樹林中去。
wωw¸ttκǎ n¸CO 楊雁翎聞言道聲好,閉了眼靜靜安睡。
這般過了有小半個時辰,才朦朦朧朧聽得又腳步聲慢慢回來,窸窸窣窣地鑽入乾草堆中,就不再見任何動靜。
楊雁翎睡得正濃,迷迷糊糊地以爲是趙大柱歸,也不甚在意。
直到寅時雞叫,他方纔清醒了些。但轉頭一看,就見身旁草窩裡空蕩蕩的卻沒有趙大柱的影子,只有一件衣服,隱隱約約還傳出些血腥味兒。
楊雁翎急忙取了衣服來,用手一摸,但覺其上粘溼,腥氣濃郁,確是大灘的血跡不假。忍不住吃了一驚,連忙一骨碌爬起身子就去叩茅草屋門,叫道:“秀秀姑娘,開開門。你家大柱出事兒了!”
白妤聞得連忙起身,但看身旁秀秀沉眠香甜,就先躡手躡腳下了牀來,打開門道:“師父,出了什麼事?”
楊雁翎揚了揚手中衣服,道:“趙大柱這夜中去上了趟茅房,就不見回來。我方纔醒來,只看到這條血衣,不知是怎麼回事。”
白妤一聽也有些驚疑,道:“秀秀姑娘方纔懷孕,你先別告訴她這件事兒,以防她驚嚇動了氣。我就把她叫起來問問。”
見得楊雁翎點點頭,連忙轉身回屋去。
卻方到牀榻之前,眼前一幕只將她驚得目瞪口呆。
原來,那原本沉睡着秀秀的火炕之上,此刻竟也是空蕩蕩的毫無人影!
楊雁翎在門口,見自家徒兒方至睡榻,便轉身面色蒼白地跑出來,急忙問道:“怎麼了?”
白妤驚魂未定,聞言指着房中結結巴巴:“秀……秀秀姑娘也不見啦,方纔我起來還看見她睡着的!”
楊雁翎聞言大驚,與白妤面面相覷。
二人雖是修者,不懼鬼神,但今夜所發生之事,卻也是處處透露着詭異。便不敢再進屋裡去,只一同到柴草棚裡坐着打盹兒,等天亮再作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