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需要研究,創造歷史的人值得敬仰。清尋子是一個超越時空的人,令夏蕭一遍又一遍的刷新敬佩之情,可他來不及表達自己的敬意,清尋子便繼續講了下去。他難以停下,心血來潮的他開始在自己的徒兒面前展現自己的過去,似揭開傷疤給他看,令其討到些教訓,也像一種長輩對後輩的教導,如一種分享,其意很深。
“人類在黑暗的歲月摸爬滾打,面臨的敵人除了荒獸還有海獸,人皇曾發起數次大規模的征戰,令人類的領地增加不少。可因爲損失太過嚴重,並未記在史書上,但我始終未忘,時間最長的一次征戰長達兩百零一年,人類佔據上風!”
“無數征戰中,曾經比我強的修行者皆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可我幸運的活了下來。歷史對我還算不錯,畢竟很多都是我創造的。我的實力不斷增長,但依舊沒有得到人皇的真正重視。她身邊的強者換了很多批,有老有少,後起之秀數不勝數,根本沒我插嘴的份,但我依舊是她的影子。可除了默默無聲的陪伴,做不了其他任何事,當時的我,也發揮不出多大的作用。”
“之後,一場真相撲朔迷離的戰爭爆發。所謂的神位,令人爭得眼紅。後來想起來,只是一個誘餌罷了,是否存在現在都無法證實。可人皇贏了,我親眼見證她離開大荒,頭也不回的衝進一扇門,進入另一個嶄新的世界。”
清尋子微擡頷首,嘴角雖勾,眼裡卻滿是心酸。
“那場戰役中,三方勢力皆被要求撤離南海海域和荒獸尾角,但有很多像我一樣的人,偷偷的靠近,想爲自己這邊爭得一些獲勝的機會。可人皇和荒獸王的戰鬥,令荒獸尾角燃光生靈,成了荒原。無數荒獸強者在氣浪中退去,也在其中死亡,我一邊遭受重創,一邊用人皇教授的吸納之法吸收其中殘餘的元氣,於不可思議中得到了大量的元氣,實力再一次突破桎梏。”
“那是我離死亡最近的一次,可在煉獄般的火焰裡,我總算涅槃新生。我在元氣引起的大風裡瘋狂尋找人皇的身影,但跑過千里,只是抓住幾縷她的頭髮。說也好笑,僅僅是幾縷發,卻有濃厚的元氣,我吸收元氣以強自身,在荒獸尾角一待就是近百年。醒來後,我的實力比起人皇還是不夠強,我又繼續修行,於日月變遷下逐漸有了一身還算不錯的修爲。用現在的話來說,我算得了道,所以才能到達今天這個水平,可沒有人皇的教誨和那幾縷發,我難以有底子行走世間萬年,不行走見證人間疾苦,實力也不會提升。可早在萬年前,我便遇到再一個瓶頸,怎麼也過不去。想必,這就是我和人皇真正的差距。”
說到這,清尋子便將自己的故事講完了,雖說每句話裡的細節都可再成一本書,可他並未滔滔不絕。夏蕭看着師父,莫名能感覺到他想靠近人皇的強烈之心。他興許沒想成爲人皇的伴侶,但想跟在她身後,再次成爲她的影子。
無比偉大的教皇大人在宣傳和平道義的路上行走萬年,雖說不及人皇之名,可那份毅力和強大的實力令其有很高的聲望和威嚴。但在人皇面前,他永遠都是那個暗戀她的怯怯青年,即便須發皆白也一樣。
對人皇,清尋子有着最爲純正的愛慕之情,那股感情不同於敬仰,也不同於簡單的男女之愛,甚至兩者相加都不及。他想追隨人皇,想陪伴她左右,可實力又不足,始終有所欠缺,離其有些距離。
清尋子望向蒼穹一側,其外有月,不禁嘆息。努力萬年載,依舊無法擺脫大荒的束縛,實在是可悲。可這個世界通往下一個世界的門似被關上,否則怎會走不出去?
清尋子有自知之明,曉得有的愛慕無論如何衍生,都從起初處難以結果,可他花開萬年,還在不斷感悟,不斷嘗試,試圖推開那扇門,走向其外的世界。
月離大荒很近,起碼可以看見,清尋子再一次有了動力。可不知不覺間,老眼已被淚縱橫。
夏蕭見之,沒有再提烙印的事,想必師父也不知道。當時雀旦說的,他可以肯定只是主觀臆想,師父以往未聞名,也只是因爲他那時沒有足夠強的實力,而不是人皇留在人間等待自己,監管自己的產物。
清尋子向來佝僂,可在夏蕭的心裡無比高大,但現在的他將其摟住,像爺孫二人,站於茫茫草原,遙望天際一方。
“早晚可以見到的,她說,最晚還有百年便能回來。”
“萬年都等了,百年不算什麼,可我還是希望向她奔去,而不是看她回來。”
夏蕭對時間的概念不像師父那麼模糊,一直覺得自己活不到百歲。其實只要是晉入尊境的修行者,活到百歲很簡單,因爲掌握着元氣,會以吸納吐息與天地乾坤相呼應。
但百年之後,他的家人一半都沒了,便沒那麼在意今後的時光,只關心當下和今後數十年。最快樂的時光也是那時,他先讓孃兒孫滿堂,所以近些年,必須將這些麻煩事處理好。夏蕭的想法固然不錯,可今天的聊天已結束,清尋子打趣道:
“說得口都渴了,走了!魔氣的事下次再說。”
夏蕭的好奇心得到滿足,也算確定了一些事,當即行起大禮。清尋子頭也不回,只是說:
“去找上善吧,這個女娃怪可憐的。”
“師父,你也該可憐可憐我,這一去,阿燭那怎麼辦?”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反正上善是炸 彈,和火 藥一樣危險,你若使用得當,便是極好的武器,你若不管不顧,說不定哪天炸的就是自己。”
清尋子說完一笑,這話已足夠明朗。剩下的,就看夏蕭自己如何去做。他若不去找上善也就算了,反正這些事,都需夏蕭自己做決定,自己承擔後果。
見着師父走,夏蕭踱步走向上善的馬車,若是去,對不起阿燭。她雖說大大咧咧的,可但凡是個女孩,都受不了這種委屈,可若不是不去,又對不起師父的教誨,他顯然是希望自己去的。
最終,夏蕭還是決定,得去一趟,但要先給阿燭報告一聲,免得惹到她。阿燭一不開心,夏蕭哪能好受?阿燭這次倒是豁達,見夏蕭先給自己說一聲就很高興,便答應他去了,然後坐在窗邊,看夏蕭和上善朝那邊的空地走去。
“要是敢動手動腳,我就打斷你的腿!”
阿燭盯着夏蕭,生怕他做出不好的事,夏蕭知道她在看,很老實的雙手背後,只是話語未變,和往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