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居住的是蘭妃和瀾裳。清檸走進長春宮的時候,正好是用午膳的時間。長春宮裡的灑掃奴婢並不多,打雜修剪的也是和一般的妃級制度是一樣的。但是往往每一個妃子,都會因爲她自身的榮寵多些好處或者少些。就比如同在妃位的蘭妃和錦妃,蘭妃宮裡就是嚴謹,有多少奴才就多少奴才,可是錦妃宮裡的奴才,已經超出了蘭妃宮裡的兩倍不止。
“參見慕常在,慕常在萬安。”在這裡認識清檸的沒幾個,有一個小宮女湊上來,問道,“小主可是來找蘭妃娘娘的嗎?蘭妃娘娘不在長春宮中。”
“那麼劉美人呢?”溪芙問道。
“劉美人在。”那小宮女道,。
清檸點了點頭,小宮女即刻引着清檸走進瀾裳所在的宮室。如歌看到了清檸,立刻就把清檸帶進了宮苑的前庭。瀾裳正坐在寢殿門口的石桌椅上,桌子上沏着一壺西湖龍井,擺着兩三樣糕點。瀾裳看見款款而入的清檸,立刻站起來拉着清檸的手喚着“檸姐姐”。
清檸卻是不驕不躁,款款福身:“參見劉美人,劉美人安。”
“你這是做什麼?幾日不見,你我姐妹情分竟生疏到如此?”瀾裳很是不解。
清檸解釋道:“在宮中萬萬不能失了禮數,妹妹你要記着纔是。”
瀾裳宮裡的奴婢都被打發走了,只剩下如歌和溪芙。瀾裳看了如歌一眼,道:“先下去吧。”“是。”溪芙與如歌緩緩退下。見都沒有人了,瀾裳拉着清檸的手坐在石椅上,激動道:“姐姐!我好想你!自從你禁足之後我便不得探望,解除禁足之後也僅僅見了四五次,音姐姐總是說你很好,可是我就是不放心。今日見到姐姐,看到姐姐真的很好……”說着竟撲簌簌掉下淚水來。
“哭什麼?”清檸拭去瀾裳眼角的銀豆豆,“又不是生離死別。我竟沒看出來,妹妹如此嬌氣,定是皇上慣出來的。”
“姐姐說什麼呢!”瀾裳嗔笑道,拿着絲繡軟帕拭淚。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清檸莞爾道,“咱們等會兒一起去看音姐姐吧。”
“音姐姐和蘭妃娘娘去皇后宮中學習協理六宮了,估計要到晚膳的時候纔回來。”瀾裳抿了口茶,道。
“那你呢?你不是也要學習嗎?”清檸問道,然而心中已經猜了一個七七八八。
瀾裳的回答不出她所料:“妹妹我的心性不適合學習那個,什麼六宮禮儀賬本賬冊的我一概不知,不似你和音姐姐是書香世家,那賬冊看得我頭暈,於是索性推辭了。”
清檸笑笑,看了看瀾裳的前庭裡,現在正是春天,幾乎是所有的宮苑裡頭都有不同的花卉,根據自己的喜好,什麼桃花、月季、杏花、海棠、迎春花各種各式的都有,而瀾裳宮苑裡的,竟然都是長春花。雖然有白如雪的、粉如霞的、紅似火的還有藕荷色的,但是怎麼看都太過千篇一律了。
“瀾裳,你喜歡長春花?”清檸問道。
“嗯。”瀾裳乖巧的點點頭。
“爲什麼呢?”清檸依舊問道,“長春花雖然樣子也是很美,但是比起桃杏棠蓉,終究還是淡了些。”瀾裳不似清檸,也算是個得寵的,照理說內務府應該死命往裡塞好的,怎麼會是這樣呢?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都是瀾裳執意這麼做的。
“或許如此。世間之人,大多都是這樣的吧。”瀾裳忽然起身,輕拂那嬌嫩而在風中屹立不倒的長春,緩緩道,“世間之人,大多都愛慕聖潔如斯的白蓮,愛慕雍容華貴的牡丹。可是我不願,我不羨牡丹,不慕白蓮,唯願做這長春,安安靜靜,和和美美,不求擁有轟轟烈烈的人生,只求安樂淡然地四季長春。”
彷彿眼前的瀾裳不是那個俏皮單純的小姑娘,而是一個滄海桑田過去,心中已經不再泛起波瀾之人,安然地,微笑地,平靜地,講述世間的種種。
“可是長春作爲藥材的一種,是有毒性的。”清檸第一次感覺,瀾裳長大了,雖然她和一年前無半分分別,而那顆心,似乎被注入了什麼東西。
“這也正是我喜歡的原因。白蓮美麗卻脆弱,牡丹華貴卻不好養活。長春雖然普通,卻可以入藥,可以治病救人,本身的毒性會讓一些東西不會輕易去碰它,相當於有保護自己的資本,永**安。”瀾裳微笑着,笑容純潔的像個幼童。
“瀾裳……”清檸不知該說什麼,在她眼裡,瀾裳是個孩子,還很單純,而今天這一席話,卻顛覆了她的思考。
“這便是我今生所求。”
你今生所求,亦是我畢生之夢。
只是在後宮中,所謂安樂幸福,平靜淡然,也不過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希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