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心裡一緊:這是要放棄慄旬鋪頭了。
不管怎麼樣,實在是救人無法,否則不會出此下策的。
小風縱身往上,手裡倒提着寶劍,衝在最前頭。
如果有什麼強敵守在地道的出口,小風一定會全力以赴,爲後邊的人贏得時間。
楚皓笙說完話,但是多加了一個動作。
他事先已經叮囑過元順,元順集中精力,把身子緊緊的貼在楚浩生身上,尤其是胳膊用力。
楚皓笙有一剎那鬆開了手,元順的身子微微一蕩,還好並沒有跌落下去。
青銅古環首先在楚皓笙的左手,伸展左臂,在三節紅銅欄杆上一劃。
與此同時身子迅速下墜,傾測過來,左手又在相同的三節欄杆下方一丈低的距離,連畫出一條橫線。
右手猛的一推距離最近的欄杆,身子重重的撞向後邊。
元順輕輕的叫一聲:呀。她已經竭盡全力抱緊男人的脖子,但是就在眨眼的功夫,楚皓笙的身形三個變化,而且在狹小的密閉欄杆裡邊跌來撞去。想不鬆手,元順也被撞的鬆了手。
花瓣姑娘下意識的想自救,伸手去抓欄杆,慘叫一聲,大概燙的夠嗆。
悽烈的叫聲比任何的督促都有效,楚皓笙顧不得欄杆已經燙手,迅速往下滑,一把扯住元順的衣襟,隨手往上扔。
用力極巧,力道不大,將將扔了有兩丈遠,沒有砸到正在攀爬的小風。
力道的盡頭,元順往下墜落,她真的是怕了,不敢伸手去抓欄杆。
剛好迎上由下而上的楚皓笙,這一次雙手張開,把元順妥妥的接住,雙手回扣,安穩的摟在懷裡,踏牢在臺階上。
自己最親密最信任的下屬,果然沒有辜負楚皓笙的拼死努力。
楚皓笙劃開欄杆的兩頭,白生春飛起一腳橫掃,踹開了三節柵欄。
他早已丟下了火石,完全憑記憶找準位置,一手按着印象中的方向,直奔慄旬捕頭的後腰,劈手拔出了寒玉粹。
另外一隻手一把扯住捕頭的脖領衣襟,往回一帶,算是牢牢的抓住了人事不知的將死之人。
小風正拼命往上跑,要衝開地道洞口,爲衆人守住。
突然身子一歪,確切說,是整架紅銅旋梯發生傾測。幸虧反應機敏,身子靈巧。伸手一撐,往後一抓,穩住了身形。
嘗試着用腳趟一下臺階,感覺臺階已經不平了。
怎麼辦?黑黢黢的洞中,連最基本的火石亮光,都已經消失在腳下無盡的黑紅洶涌中。
濃重的熱氣層層疊疊翻涌,有一種窒息的恐懼。
還好,那層黑紅在視線的最遠端,恐怕一時上不來,小風定定心神。
腳底下窸窸窣窣響個不停,看不到,也無人解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爺一定會做出最妥當的處理,小風有這個信心。
向上向上再向上,小風的任務使命就是衝出頭頂那片天。
妥了。白生春沉穩的聲音,簡潔兩個字。他已經成功的解救了慄旬捕頭。
正在這時,耳膜一緊,突然周圍的空氣爆裂一般,有絲絲的聲響。
低頭一看,天哪,黑紅的波浪像惡蟒舔舐着腥紅的舌頭,沿着紅銅懸梯迅速往上攀升。
你還笑?元順難以置信的低聲問,不是聽到那無聲的笑,而是臉湊得很近,感覺到男人的臉微微動了一下。
元順不明白,但是白生春一點都不奇怪。
楚皓笙就是這樣一個人:情況越危急,越是生死一線,他越是鬥志昂揚,自信滿滿。
小風縱身一躍衝出了洞口。洞口覆蓋了大大的一張圍席,萬一有人經過,也難以發現。
除了一張葦蓆,還有一個人,黃面中年人。當他微笑時,左臉頰右臉頰各聳起三道紋,虛假的面具。
此刻他正微笑着,臉上皺紋聳着,清亮的眼睛冷如刀鋒。
小風沒有見過他的正臉,但是見過畫像,那是一個面容清俊,高鼻方口的瀟灑公子,絕不是這樣猥瑣的模樣。
容長臉姑娘腦海閃出萬千的主意,但是唯獨沒有想到自己身陷絕境。她衝開葦蓆,一躍而出,腳下是空落落的洞口,右手揮劍。
想要安全着地,正對上冷漠的眼神。
黃面中年人微微搖搖頭,有些失望的樣子,沒有立即動手。
小風顧不了許多,揮劍空中迴旋,徑直刺了過來。
刷刷刷,她居高臨下,如大鵬鳥展開翅膀,像鷹隼撲殺鼠兔,氣到神到,雷霆萬鈞。
黃麪人不躲不閃,兩手徐徐揮出,兜出一個圓圈,陡然從地上吸起灰塵,徑直撞向小風!
小風一看情勢不好,硬生生的從空中回撤。
沒有想到這個塵埃圓圈如影隨形,可大可小,圍繞着小風的身子。
小風被迫連連後退,塵埃圓圈彷彿得了靈氣,逼迫小風忽左忽右,忽前忽後。
忽然圓圈暴漲,緊緊的纏住小風。
小風腳下一軟,心知不好。
這附近只有一個地方,可以把人拌個跟頭,就是洞口。
假如自己跌下去,自然粉身碎骨,更會把正在攀爬的老爺他們砸下去。
小風心裡明白,但是已經做不出反應,無數的塵埃就像石子石塊一樣擊打着全身,疼痛萬分。
這纔是黃面中年人的最終目的:自相殘殺,痛苦不堪。
他臉上起了三道紋,恐怖可憎。
小風心裡都絕望了,知道事情的後果。但是圓圈拼命把她往後扯,半個身子已經遮住了地道口。
就在這驚心動魄的危急時刻,由下而上,一道暗沉沉的綠光徑直甩了出來,輕輕碰到塵埃圓圈。
剛纔威力無比剛柔並濟的內力圓圈真成了塵埃落地,眨眼之間消於無形,空中落下幾許淡淡的灰塵。
那道綠光是在力道的盡頭,轉瞬原路跌下,碰到紅銅階梯,鐺鐺響兩下,墜落到無底深淵。
上邊有強敵,下邊有烈火,情況如此危急。
楚皓笙命令白生春:別動,靠邊兒。
兩個人各自有負重,靜靜等了一刻,等到青銅古環從身旁跌落下去,竟然不敢伸手去接,更不要說被古環碰到。
元順遺憾的啊一聲。
楚皓笙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還是懷裡的小姑娘自己又加了一句:沒事兒的,大概命該如此。
白生春忍不住讚歎:有胸懷,有格局,小夫人。
元順悶悶的回一句:過獎。
可這畢竟是她的陪嫁之物,平時心愛異常,一刻都不離身的,現在知道再也找不回來,滿臉的惆悵。
兩個男人迅速往上衝,知道小風在外邊很危險。
其實,這一刻 小風已經安全無恙了。因爲黃面中年人就在綠光閃現的一剎那,轉身離開,比風更快,比雨更輕。
終於重見天日。元順爲難的看看楚皓笙,小臉上寫着:一刻也不想在你懷裡呆,但是又害怕地面燙,站不住。
小風收斂起內心的驚恐,伸手小心扶着夫人下來。
元順嘗試的站一站,跳一跳,高興的說:沒事的,可以了。緊緊拉着小風的手,再也不肯鬆開。
兩個男人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楚皓笙回過身俯下腰,看着地洞。
黑紅潮涌一般的火焰,不知何時消失殆盡,連帶着紅銅懸梯。
一個可容兩個人挨着過的洞口,地下一眼看不到邊際。像一道傷疤,深深的刺入大地。
元順也把小腦袋湊過來,嘆口氣。她是在心疼她的陪嫁青銅古環。
她不是一個想不開的人。既然已經丟了,也不再抱怨。笑眯眯的拉着小風手說:你還好吧?
小風感激的連連點頭。
白生春冷冷的說:都過來看一看。
大家圍在慄旬捕頭的旁邊。平安州捕頭臉朝下躺着,四肢攤開,腰部有一個大大的洞,鮮血暈染開來。
小風皺着眉頭,仔細查看,嘟囔一句: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