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畢恭畢敬的看着高拱說道:“謝過高先生,孤受教了。”這就是帝王心術,景王就藩之後,高拱對裕王的態度完全就變了。
景王還在京城的時候,高拱是亦師亦友的存在,但是景王剛剛離開京城,高拱瞬間就恭敬了起來,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臣子,弄得張居正跟孫毅都也不得不跟着客氣了起來。
當天上午在裕王散班之後,孫毅找到了高拱,問道:“高大人,此事是何人所奏?怎麼會有這麼大的事情出現?”
高拱皺着眉頭,看了看孫毅,然後對孫毅說道:“孫大人,之前的時候我就想找你,我剛剛看奏章上的日期,剛剛好跟你回京的時間差不多,這裡面你是否牽扯其中?”
孫毅趕緊笑道:“高大人這是說什麼呢?孫某回京雖然是那個時候回來的,但是孫某可是在路上游山玩水耽擱了半個月啊。”
高拱鬆了口氣,對孫毅說道:“那就好,好就好,孫大人,你可要愛惜羽毛啊,裕王殿下還等着咱們三個輔佐呢,咱們誰也不能出事,而且此事我聽說就是王府的馮公公上書的,此事一旦陛下知道了,怕是要嚴查的。”
無論如何,這朱家的基因裡,似乎就是有這麼貪財的一個毛病,整個東南前前後後靡費了上千萬兩白銀,一旦嘉靖知道了這朝中有人牽扯其中,必然會與其死磕到底。
孫毅此時皺着眉頭,不知道自己是哪得罪了馮保了,而且孫毅沒有記錯的話,這馮保可是跟孫毅的關係不錯啊。
孫毅差異的想了會之後,送走了高拱,心裡不放心,又重新回到了王府,對幾個小太監說道:“幾位公公,不知道馮公公現在在哪?”
“孫大人來的剛剛好,馮公公昨夜酒醉,剛剛醒過來。”孫毅想了會之後,對幾個小太監說道:“我就不找馮公公了,請幾位通秉一聲,明天中午,亨達茶館,孫某恭候馮公公。”裕王府人多眼雜,之前在錦衣衛的時候,孫毅就知道了。
孫毅特意約了馮保出來,第二天上午,孫毅也沒有見到馮保,孫毅早早的等在了茶館很快馮保就來到了茶館裡,看着孫毅說道:“孫大人,不知道您找我有什麼事啊?”馮保還是之前的那副樣子,因爲孫毅在王府裡的名聲不錯,所有人都比較敬重孫毅。
孫毅看着馮保招呼道:“馮公公請坐。”馮保詫異的看着孫毅,雖然說平時跟孫毅關係不錯,但是孫毅也不至於這個樣子啊。
孫毅給馮保倒好了茶,看着馮保說道:“馮公公啊,其實孫某有句話不知道能不能問。”馮保詫異的看着孫毅問道:“孫大人有什麼話直接問便是了啊。”馮保看着孫毅這麼客氣也是一臉懵的樣子,畢竟孫毅好歹也是裕王的老師,壓根就不用這樣啊。
孫毅壓低了嗓子,看着馮保說道:“馮公公,之前有人彈劾說東南官場糜爛,全體通倭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你通秉的?”
孫毅其實這麼問馮保也是賭一把了,孫毅猜馮保壓根就沒想彈劾孫毅,其實孫毅這麼一問就等於是不打自招了,馮保詫異的看着孫毅問道:“孫大人這事情您竟然也參與了?”
孫毅皺着眉頭說道:“此事我是沒有參與的,不過聽聞榮昌與此事有些干係,這才特意來找到了馮公公打聽一下。”
馮保苦笑道:“孫大人啊,您怎麼不早說啊?”
“啊?”孫毅差異的看着馮保,馮保把之前在安陸的那個陳太監的事情告訴了孫毅,孫毅差異的看着馮保,然後問道:“原來是這樣。”
馮保在一邊說道:“孫大人,我勸您一句,這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王爺之前跟我說過了,此事陛下必然勃然大怒,可千萬別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孫毅點了點頭,對馮保說道:“謝過馮公公,孫某這就去準備,還望馮公公切莫對旁人提起今日之事。”
“孫大人放心便是了,馮保不是那樣的人。”馮保看着孫毅匆匆的跑了回去。但是與此同時,孫家也出了一件大事。
劉穎帶着木棍,親自守在了孫家門口,見孫毅匆匆跑回來,一棍子就掄了過去,孫毅猛地躲開,看着劉穎問道:“大中午頭的,你發什麼瘋。”
劉穎笑道:“掄你一棍子,送你個兒子,你這棍子吃不吃啊?”說着劉穎再次舉起了木棍,孫毅詫異的看着劉穎問道:“哪來的兒子?”劉穎偷笑道:“姐姐有喜了!”孫毅猛地來了精神,看着劉穎說道:“此話當真?”
“當真,但是你得給我交代一下。”說着劉穎拎着孫毅的耳朵把孫毅給拎了起來,對孫毅小聲說道:“爲什麼姐姐懷上了,我還沒懷上,是不是你厚此薄彼?看我今天晚上怎麼收拾你!”孫毅打了個激靈,看着劉穎,忽然反應過來,這莊淼懷孕了,豈不是未來十個月孫毅都要陷入劉穎的魔爪了。
兩人跑進了屋子裡,莊淼躺在牀上,見孫毅回來了,就要起身,孫毅趕緊扶住了莊淼說道:“別別可千萬別,現在家裡你最大,你多休息。”
莊淼掙扎了兩下,生生的被孫毅給按了下去,莊淼掙扎道:“都讓我躺着,我就是想曬曬太陽,你們扶我起來。”
“曬太陽?曬太陽好,好好。”說着孫毅就激動的扶着莊淼到了院子裡,小聲的問道:“幾個月了?”
“差不多三個月了,應該是你在船港的時候。”說着莊淼的臉都紅了,孫毅笑道:“好啊,好啊,今天想吃點什麼?我派人去給你買。”
莊淼猛地擡起頭,瞪着兩個大眼睛看着孫毅說道:“真的?”
孫毅點了點頭,說道:“真的。”
“我想吃師爺的燒餅!”
“啊?”
“之前在長安的時候,師爺每次烤燒餅都好香,我還不好意思要,今天晚上我想吃燒餅。”
孫毅一拍板說道:“好!我這就讓這小子親自給你烤!”
孫毅知道自己虧欠莊淼太多太多,之前莊淼懷孕過一次,但是卻因爲孫毅在外面的事情,連小產的時候,孫毅都不在身邊,而且這還是孫毅的第一個孩子,莊淼的身體頓時成了全家的重中之重。
“劉叔,你去請全城最好的大夫,明天開始就住咱們府裡,專門盯着夫人。”莊淼嬌嗔的錘了孫毅一拳說道:“這才三個月,還有六個月呢,你急什麼。”
孫毅嘿嘿一笑說道:“提前的備着嘛,劉叔,順便找幾個產婆,該花的銀子咱得花。”莊淼一懷孕,頓時就成了孫家的重中之重,孫毅甚至連朝廷裡的案子都給拋到了腦後。
孫毅被喜得貴子的消息衝昏了頭,但是其他人卻沒有這個感覺,嘉靖在西苑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頓時大發雷霆。
黃錦,陳洪,陸炳,徐階跪倒在下面不敢說話,嘉靖拿着奏章直打哆嗦,看着徐階問道:“徐閣老,自從嘉靖三十四年開始,朝廷花在東南的軍費都有多少銀子了?”
徐階稍微一想,對嘉靖說道:“回陛下,總共花費了近千萬兩銀子,其中以北軍南調花費最多。”嘉靖一拍桌子大喝道:“這朕的銀子!朕的銀子!”
“陛下息怒。”四人齊聲說道。
“朕修個永壽宮,你們告訴朕沒錢!他們拿着朕的銀子!去換他們的富貴!”嘉靖近乎歇斯底里的朝着下面的人大吼道。
衆人面面相覷,陳洪看着黃錦說道:“黃公公,您勸勸陛下啊,彆氣壞了身子。”
黃錦在心裡暗罵了一聲,這個時候想起我來了,平時怎麼沒見你這個樣。
“陛下,莫氣壞了身子,奴婢這就派人下去查。”
“當然要查!拿着朕的銀子!當着人販子!賣朕的子民,他們是朝廷命官嗎?這是人牙子!”嘉靖的聲音在西苑的大殿裡顯得震耳欲聾,嘉靖罵累了之後,一屁股坐到了大殿上了看着四人說道:“陸炳!”
“臣在!”
“錦衣衛可提前收到消息了?”嘉靖死死的盯着陸炳,陸炳的腦門上全都是汗,猶豫都沒有猶豫的說道:“啓稟陛下,沒有,臣萬死。”
“陳洪?!”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該死。”陳洪頭如搗蒜,跪在地上,不敢說話,嘉靖看着徐階問道:“徐閣老,朕沒有記錯的話,你是文官之首吧。”
徐階其實才是最驚恐的,不怕嘉靖罵人,最怕嘉靖不罵,自從徐階接任內閣首輔一來,嘉靖對徐階是越發的不滿了,之前嚴嵩主政的時候,絕對沒有人敢指着嘉靖的鼻子罵嘉靖,但是現在吏治清明沒怎麼清明,這文官已經開始橫着走了。
嘉靖冷冷的看着徐階說道:“徐閣老,看來你們文臣是管不好兵部了,那朕就要啓用勳貴了。”
“陳洪,宣旨,成國公朱希忠,領兵部尚書銜,魏國公徐鵬舉領南京兵部尚書銜,兵部尚書楊博,調任吏部,領吏部尚書。”
陳洪戰戰兢兢的問道:“陛下,那嚴訥嚴大人呢。”
“嚴訥調禮部尚書,加文華殿大學士,入閣辦事。”
嘉靖一頓操作,瞬間就收了文臣手裡的兵權,勳貴集團徹底的崛起,徐階低着頭說不出話來,但是這個消息一經傳出之後,朝野上下一片譁然,這勳貴已經近百年沒有參與過這兵部的事情,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文臣執掌兵權的時候,嘉靖忽然收了回去,所有人都不甘心了。
甚至有幾個垂垂老矣的御史揚言要去敲登聞鼓死諫,不過陳洪坐鎮午門,這些老頭全都讓陳洪給轟了回去。
不僅僅是朱希忠,整個兵部上上下下全都換上了京中勳貴,徐延德,朱希忠,張溶三人執掌京營,同時還有十幾個侯爵伯爵,全都進了兵部領事。
頓時這些壓根就沒管過兵部事的勳貴都聚集到了成國公府。
“公爺,這可怎麼辦啊?這咱們也不會啊。”
“是啊是啊,這兵部這麼多的字,我從小看見這些鬼畫符就頭疼,怎麼就把這爛差事給咱們了呢。”朱希忠原本就是想太平富貴的過一輩子,誰也沒成想就成了這個樣子。
張溶嘆了口氣說道:“萬歲爺把差事給咱們了,幹不了也得硬着頭皮上啊。”張溶領了兵部左侍郎,徐延德是兵部右侍郎,這仨國公雖然說寫點字還行,但是兵部的這些辦事流程,可是真的一問三不知啊。
孫毅原本在裕王府正興奮着呢,高拱卻拿出了一份奏章對裕王說道:“殿下,這次兵部的事可真的是大事,也算是百年未有的最大的變動。”
裕王點了點頭,說道:“孤其實早就想讓勳貴執掌兵部,但是文臣一直把持的太緊,所以纔不得已。”高拱看着裕王點了點頭裕王說道:“此次變動,必然在朝臣之間引起軒然大波。”
裕王想了一會對高拱說道:“按照父皇的脾氣,即便是他們死在午門之外,怕是也沒有用。”
這倒是所有人都知道,嘉靖其實心中還是十分的叛逆的,這些文臣越是不讓嘉靖幹,嘉靖偏偏要幹,張居正看着裕王說道:“殿下其實應該考慮,這日後殿下登基的話,這要不要保留下這個傳統來。”
“孤自然是遵循父皇前例。”裕王斬釘截鐵的說道。
張居正看着裕王說道:“那殿下就應該提早做好準備,這些文臣如果奈何不了陛下的話,肯能日後就會來爲難您。”
“這個孤自然是知道,自朕之後,事皆成成例便好了。”裕王對這些事情還是有所瞭解了。
高拱看着裕王卻在心裡暗自嘆了口氣,嘉靖頂住的壓力,豈是隨便說說就能做到的。
“孫大人?聽說孫大人喜得貴子,孤在這裡恭喜了。”
孫毅回過神來趕緊謝道:“謝殿下關心,其實吧,也就那麼回事。”其實孫毅的心裡早就樂開了花,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