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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已西沉,天色微明,但還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的時候。
偏頭鎮鎮口大道上,幾十只火把把這裡照的燈火通明。
雙方几十個人對峙着。
鎮外面的是盔明甲亮的十幾個羯氐大營士兵,爲首一人,身材高大粗壯,面目猙獰。他單手戳立着一條長柄狼牙棒,那棒頭有小西瓜大小,上面的鐵刺有兩寸多長。只看兵器,就知道這傢伙膂力驚人。
這傢伙就是,讓這周圍平民百姓聞之喪膽的殺人魔王,羯氐大營元帥博林烏斯的胞弟博林鐵花。
這一帶方圓數百里,一年多以來,一直是這一支羯氐軍隊的地盤。趁着中原亂世,他們一路從西北邊陲發展而來,雖然北方外胡羯族人數最少,但卻極爲精悍。大西北的險山惡水、惡劣的氣候,鍛鍊了這一族人兇猛剽悍的、極富攻擊性的性格。在世道混亂的時代,他們闖入中原腹地,建立了國家。
當然,相對於匈奴、鮮卑等族比起來,尤其是和內地漢人比起來,他們的人數還是太少了。羯全族最強盛的時候也不過五六萬人,所以以他們統領爲主的軍隊還是需要吸收大量的其他民族士兵。氐、羌、匈奴等都有加入,原來漢族的一些職業軍士,也被吸收了,組成了精銳的騎兵軍團,在裡邊也起着很重要的作用。
他們的王庭,仿尊劉漢正統,建立了都城,那裡距這偏頭鎮有一個多時辰的路程。整個羯族軍隊的主力,就是元帥博林烏斯的羯氐大營騎兵。胡族人大部分是全民皆兵,大部分兵士還是亦民亦兵。博林烏斯大營的軍隊是他們最主要的職業軍隊,其他還有護衛王庭的羽林和漢族職業軍隊兵士,但人數規模就小得多了。
博林鐵花號稱羯族第一勇士,這傢伙天生神力,武藝過人,歷來都是羯氐大營衝鋒破敵最銳利的尖刀。他縱橫戰場數年,衝殺斬將殺人無數,卻從未遇到過對手,聽到鐵花的威名,敵人往往望風而逃。這幾年博林鐵花橫行慣了,再加上週圍已經沒有大的敵方勢力,更是異常狂傲,目中無人。經常帶着只有數人的小隊,像打獵一樣,縱橫在這一帶耀武揚威。他們視人命房屋如螻蟻草芥,燒殺搶掠形同兒戲。百姓見之,如遇瘟神。聽到他的名號,嚇得孩子都不敢啼哭了。
羯氐胡兵幾年來橫行西北,現在都進入了關東大地,也沒人敢跟他正面對抗。今天閒得無聊的他帶一波兵士,早早來接收偏頭鎮酒場,那熏天的酒氣更撩撥着他胃口。現在鎮口卻遇到了一幫人阻攔,倒使這傢伙興奮起來。
他約住了兵士,跳下馬來。嘿嘿狂嘯,“哈哈,花爺爺的狼牙棒幾天沒開葷了,都是來送死的麼?”接着就把狼牙大棒一戳,銅鈴大的賊眼瞪着對面。
對面剛從鎮子裡出來的幾十個人,是聽到鎮口放哨的消息,先趕過來的酒場夥計和一些鎮裡的老百姓。雖然人數較多,但頂多也就是拿着木頭棒子,看到博林鐵花的威勢,被嚇得紛紛要向後退。
正在這裡人心混亂的時候,從後邊鎮裡面又涌過來二三十幾個人,人人都吶喊着,一時也顯得氣勢洶洶。這羣人正是酒場的粗豪漢子帶着衆夥計,酒氣熏天的擁着騎在坐騎上的兩個披掛甲冑的人衝了過來。
這下鎮裡邊衝出來的這些人,已經是羯氐兵人數的數倍,又有“神將軍”的人助陣,人羣振奮起來,聲勢更顯得壯大好多。只聽粗豪漢子大喊一聲:“上,揍死他們這些胡蠻韃子。”人羣呼啦一聲就向博林鐵花衝過來,兩個坐騎倒落到了後邊。
只見這博林鐵花,一揮手製止了也欲衝上來的手下,衝前兩步,掄起釘釘狼牙棒上下翻飛,沉重的兵刃在他手上就像木棍一樣輕鬆,只聽撲撲撲幾聲悶響,衝在前邊的幾個人,瞬間就被他砸到了六七個,**迸裂,骨斷筋折,慘叫聲一片。
人羣驚懼的叫喊起來,向後就退,正把兩個騎在坐騎上的人,露出在前面。
博林鐵花早就注意到人羣中明顯比別人高好多的這兩個人,又聽到什麼有人喊神將軍,他身經百戰,早就留了心。收拾完面前這幾個人,立刻拉開架勢,凝神戒備。
待到定睛一看,不禁把他氣樂了,打了好幾年仗了,什麼險惡陣勢沒見過,可今天可是真開眼了!他哈哈一笑,棒交單手,戳在地上。用手點指着漸漸到了面前的兩騎說到:“這,就是你們的神將軍?!”
“哈哈……”他後邊本來還戒備着的兵士看到眼前的奇景,也都忍不住鬨笑起來。
只見他面前的這兩位,牛皮甲冑歪歪斜斜。一個騎馬的粗壯漢子,衝鋒時從馬上掉了下來,正拽着馬繮繩,離了歪斜想爬起來。這人看到眼前血淋淋的場面,大叫:“呀,玩真的啊”半跪着捏呆呆的**。那匹劣馬被拉得馬頭都貼到地上,後蹄亂踢,顯然馬也不是受過訓練的軍馬。
另一個樂子更大了,這位騎着的連馬都不是,他醉眼朦朧嘴裡還哼着歌,騎的竟是頭老牛!這兩位正是匆忙中被扶上坐騎背上的杆子和夏一陽。
還好,這頭牛倒是老邁穩重,沒把夏一陽掀下去。可他搖搖晃晃坐在牛背上,神情迷迷糊糊,連眼都睜不開。兩個粗桌子腿,中間用繩子連着,掛在牛脖子上。那老牛走到了博林鐵花面前,搖了搖尾巴,竟然老實的站住了。
博林鐵花輕蔑的看着這個歪歪斜斜小兵裝束的人,好傢伙酒氣熏天、牛背都坐不穩,還半閉着眼睛根本就沒清醒。他心裡這個氣啊,這是什麼破兵啊,還神將軍?他跨上一步,呵斥一聲,“神將軍大人,你給我下來吧。”說着,伸手就要去揪夏一陽。
就在這時,忽聽得弓弦響,讓博林鐵花楞了一下。箭射得還真準,正中博林鐵花的肩頭。只聽啪的一聲響,博林鐵花把肩頭一縮,還真是嚇了一跳,敵人有弓箭手埋伏?
旋即他就放心了,周圍沒有那種殺氣,身體也一點沒感到疼痛。那支箭明明射中了肩頭,但沒有穿透甲葉,在肩頭彈了一下,向下落去。衆人一看,只見一隻沒箭頭的木棍,落到了地上。正是聽到消息急忙趕來的郝飛看到情況不妙,拉開匆匆趕製的竹弓,放出一箭,只是這臨時做的弓力道也太差,箭還無頭,只給博林鐵花撓了下癢癢一般。
博林鐵花更是不屑了,他向發箭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是一陣冷笑,點指了一下郝飛,“小朋友,一會在收拾你。一會叫你知道什麼叫神箭。”說着就想轉頭向着夏一陽,可就在這同時,還沒等他回過身來,他就聽頭上聲音怪怪的。慌忙之間舉頭一看,哇,白花花的一團東西向他撲面而來!
夏一陽被扶上牛背的時候,還氣哼哼的吼:看老子收拾他們。他這兒還想着嚇唬那些新參軍的新兵蛋子呢。醉得迷迷糊糊的,早忘了當前的這些怪事。
一路上牛背顛簸,剛喝下去的幾斤酒上涌。他還像在學校跟同學拼酒時一樣,忍着忍着,不能出酒;要蓋上蓋,別現眼。雖然身邊慘叫連連,可他淨是憋着勁跟自己的嗓子眼兒鬥爭了,周圍的情況竟然迷迷瞪瞪的都沒看清。
待到有節奏運動中的老牛猛地停住,他身體往前一衝,胃裡翻騰起來,這下可實在忍不住了,“哇”的一聲,胃裡的東西就像閘門決了口子的,兜頭蓋臉噴向了博林鐵花。這一大口噴出,就像個裝着花白泔水的大噴頭猛地被打開,連酒帶吃下去的食物噴涌而出,全向下罩到了博林鐵花頭上身上!一氣還不夠,接着又是“哇”的一聲,第二次又噴了過去。
博林鐵花本來就輕視放鬆的過了頭,剛纔又被郝飛分了神,心思完全沒放在面前這個醉鬼身上。這個白花花的龍頭噴過來,像個大靴子桶罩住了他的腦袋,再想躲可就來不及了。
位置稍後邊一點的杆子,清醒了過來。他雖然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博林鐵花殘忍的殺人,他可是看的明明白白。剛纔好幾個一起喝酒的兄弟,都倒在這傢伙的棒下,血肉橫飛,這還了得!正好夏一陽狂噴了博林鐵花一頭一臉,他大吼一聲:“好闖子,好牛的暗器!”拽下馬脖子上的桌子腿,兩步竄上去,摟頭蓋頂,就向博林鐵花腦袋上砸去。
夏一陽狂吐兩口,加上冷風一吹,猛然也醒了過來。剛纔血腥的場面,也在他眼前閃過了,血往上涌,本來就通紅的眼睛瞪得溜圓。他一翻身跳下牛背,照着牛屁股恨恨就是一腳。
那老牛不堪受痛,“哞”的一聲嘶叫,向前猛竄。
這博林鐵花被噴了一頭一臉的米粒肉末,還帶着混合着胃酸的酒味,雙眼被砂的生疼。嘴裡怪叫,“呸呸,這是什麼啊這是。”
他狼狽的擡起手,就在臉上亂抹。這時,杆子的雙桌子腿就摟到了他頭上。這傢伙還真是強悍,搖兩搖、晃三晃,愣是沒倒下。也合該他倒黴,那沒來由捱了踢得老牛,暴怒起來,一頭撞過來。牛犄角蹭過他左胸,把他帶了個跟頭,老牛繼續向前竄去。
杆子看這招好使,回身對着劣馬的屁股就是一桌子腿,那老馬奚溜溜一聲長嘶,隨着老牛就衝下去。
夏一陽現在頭腦嗡嗡直響,可這時他看清了,流血的場面讓他更紅了眼。他竄過去,提起丟在一邊的狼牙棒,就想掄起來砸博林鐵花。哪知道這狼牙棒着實不輕,只提起半米就掄不動了。這時博林鐵花正掙扎着向起爬,夏一陽急中生智,把帶滿鮮血鐵刺的棒頭,橫移過來,撲的一聲,戳到了博林鐵花的腰上。
博林鐵花“啊”的一聲慘叫,後腰血如泉涌。這幾十斤重的帶刺的鐵傢伙,砸到身上,就是神仙也爬不起來了。
博林鐵花帶來的十幾個隨從,本來也是抱着膀子看笑話。變故突起,“啊呀”一聲,纔想起掄起手中兵刃向上搶。
哪知道一牛一馬瘋了般的撞上來,頓時被撞倒好幾個,剩下的也被帶的七扭八歪。還沒等回過神來,看到夏一陽他們打趴下博林鐵花的偏頭鎮衆人,氣勢猛地提起來了,在粗豪漢子的帶領下,衆人都爆發出怒吼,一起衝上來對着他們棍棒齊下。
這些老百姓被欺負好幾年了,多少親人,都慘死在這些胡兵的手裡。現在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衆人都瘋狂起來,全不顧武器的差距,拼命地追打胡兵。
橫的怕不要命的,再加上人多勢衆,一會功夫,一幫人先把博林鐵花砸了個沒有人樣了。十幾個胡兵開始想向前衝,後來再又想跑,那還來得及?一會就被圍上來的上百條棍棒砸倒了,一個都沒能跑脫。老百姓還是不解恨,又對着屍體,一個勁的亂砸。
剛在一陣趕牛砸人一股急勁使了出去,夏一陽他們也是因爲猛然看到了血腥場面,頭腦發熱急紅了眼。幹倒博林鐵花後都有些愣了起來,一時不知道該幹什麼。
轉眼之間,亂哄哄的場面就炸了起來,竟然誰也不知道,這就是士氣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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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付這些羯氐胡兵的事,夏一陽三人竟都沒再插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