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壽康宮。景福殿。
十二月初,下了一場小雪。陳馨陳德妃從牀上走下來,壽康宮的景福殿正是陳馨陳德妃的住所。侍女雁蓉忙走過來:“娘娘,您怎麼下牀了?”陳馨笑說:“都躺了這麼久,該下牀走走了。”
雁蓉道:“娘娘,今日外頭下雪了,雪雖然不大,但娘娘還是該好好休息的。”
陳馨剛想說什麼,便先咳嗽了幾聲,慢聲道:“本宮在這裡呆的這幾個月,楊淑妃真是越來越跋扈了吧!餘氏和趙婕妤的死和她脫不了關係吧!本宮聽說她前幾日,她還把一個秀女害進了浣衣局。”說着,陳馨走下牀,雁蓉忙走過去扶她。陳馨嘆了一口氣:“是時候該本宮出馬了。”
雁蓉爲陳馨披上一件深紫色的羽緞斗篷。慢慢地走出景福殿。
她來到大院,便見到一個穿着一件藍色衣服的女子和一個宮女在雪中玩耍追逐。
陳馨笑問:“那個穿藍色衣服的女子是誰啊?看她的穿着不像是宮女。”
雁蓉回答:“娘娘難道忘記了嗎?她是乾德三年進宮的沈寶林。因爲進宮的時候才十三歲,年齡偏小,所以沒有給她安排侍寢,只封了個寶林的位份。由於她的家世平平,又沒有人提拔,所以至今尚未侍寢。”
陳馨微微頷首,緩緩走了過去,沈喬喬見陳馨走過去,忙行了禮,道:“陳德妃萬安。”
陳馨仔細盯着沈喬喬,爾後輕輕道:“聽雁蓉說你剛進宮那年才十三歲,如今也十九了吧!長得竟如此落落大方。”
沈喬喬笑容可鞠道:“娘娘真是誇獎喬喬了。”陳馨又笑問:“進宮之後,見過皇上了嗎?”
沈喬喬輕輕地回答:“只有在第三次選秀的時候見過一次皇上,之後不曾見過。”陳馨又問:“那你想不想見皇上呢?”
沈喬喬突然紅了臉,微微頷首。陳馨笑了:“本宮知道了。”
皇城。乾清宮。御書房。
徐長安端着一盤桂花糕進來,道:“皇上,這是景福殿送來的桂花糕。送來的人特意說這是德妃娘娘親手爲皇上做的。皇上,您快嚐嚐吧!”說完,便把桂花糕放到桌子上。
申屠逸封放下手中的奏摺,拿起一塊桂花糕,放入口中,細細地品嚐。然後,點頭道:“這的確是德妃的手藝。朕也好久都沒去看德妃了,這樣,長安。你去告訴敬事房的人,讓他們今晚不用來了,朕今晚去德妃那兒,看看她。”
“是!”徐長安低聲道。
皇城。壽康宮。景福殿。
申屠逸封還沒有進景福殿,就聽見一陣悅耳的古箏聲。申屠逸封笑出聲來,對徐長安說:“朕只知道德妃彈得一手好琵琶,什麼時候古箏也彈得如此好了。”
徐長安剛想通報,申屠逸封制止了,緩緩走進景福殿內。他看見陳馨正坐在正座上,而正在彈琴的是一個穿着藍色衣服的女子。
一首曲罷,申屠逸封走到沈喬喬的面前。沈喬喬忙跪下身:“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申屠逸封點點頭,免了禮,又仔細看了看沈喬喬,衝着陳馨問:“這是……”
陳馨忙走下來,向申屠逸封福了福身子:“皇上難道忘了嗎?這是乾德三年進宮的沈寶林啊!”
申屠逸封左手託着下頷,饒有興致地看着沈喬喬,在場的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申屠逸封對沈喬喬很是喜歡。
皇城。浣衣局。
十二月十二日,大雪初停。這一場大雪整整下了三日,整個皇城都變得白茫茫的一片。
顧清影緩緩地伸出手,手,早已通紅。來到浣衣局已有一月,每日都要浸泡在冷水裡,一泡就是一天,怎麼會不紅呢!
晚膳的時間又過了。顧清影在心中苦笑,自打來了浣衣局就沒有吃過一頓飽飯。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不知不覺,她走出了浣衣局,她看了一下週圍,這是哪兒裡,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突然,身後有一道有力的牽扯,頓覺,一個迴旋,身子被拽了回去。撞上一個厚實的胸腔。鼻子,痛!她忙擡頭,驚歎道:“睿王爺。”
申屠霸默了半響才道:“在浣衣局過得還好?”顧清影微微笑道:“還好。”申屠霸把她一直背在身後的手拽出來,道:“這就是還好?說,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顧清影道:“沒什麼。”
“本王命令你說。”他怒着眼睛看着顧清影道。
顧清影一陣錯愕,這還是申屠霸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半響,她緩緩道:“其實那天晚上我除了發現楊淑妃是假懷孕,我還看見王貴妃在楊淑妃的安胎藥裡放藏紅花。事後,我的好姐妹被楊淑妃抓住把柄,我是爲了救她,才把一切告訴楊淑妃作爲交易的。”
“那你知不知道,那天本王剛要告訴皇兄,楊淑妃假孕一事,你就出事了。本王不是告訴過你嗎?不要和任何人說這件事情,你難道不知道後果嗎?或者說你更願意做浣衣局的宮女。”申屠霸眉毛微蹙,雙眸不動波瀾的緊縮她。
顧清影嘴角微揚,笑:“我,寧可做宮女,也不願意做皇上的女人。這個回答王爺可還滿意?”
申屠霸望着她,問:“你不願意做皇兄的女人,難不成願意做慕容晟軒的女人?”
慕容晟軒?顧清影不明白申屠霸爲什麼會突然提到慕容晟軒。正在她思量間,只聽申屠霸冷笑:“你應該還不知道吧,皇兄已經將齊槐公的千金娶配給慕容晟軒了。成親之日就定在明日。明日,慕容晟軒就要成親了。”
“什麼?”顧清影一驚:“他明日就要成親了?”
申屠霸沒再說什麼,只是轉身大步走了。
顧清影不知道爲什麼申屠霸今日會對她這樣,她覺得申屠霸是誤會她喜歡慕容晟軒了,可是,她心裡並沒有慕容晟軒啊!
顧清影蹲下身,抓起一把雪。她一直不敢承認是因爲她從前是秀女,秀女雖沒有冊封,但名義上已經是皇上的女人。可是,如今,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她知道她是喜歡申屠霸的,可能在他們琴簫合奏那晚,可能是在蒹葭池旁那晚,也可能是第一次與他在梨花樹下見面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他了。
無論是什麼時候,已經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現在這一刻,是喜歡他的。可是,他誤會了,誤會自己喜歡慕容晟軒。
顧清影將手中的雪團扔到地上,一定要找機會告訴他一切,就算他對自己並無感情,她也不後悔。至少,她可以將心中想說的全部告訴他。
睿王府。
“王爺,您怎麼回府了?您不是說今晚在皇宮住嗎?”石磊見申屠霸回府,驚訝道。
申屠霸沒有回答石磊的問題,只是淡淡道:“傾城那邊怎麼樣了?”石磊回答:“屬下前幾日去嶽舞堂看過傾城姑娘。聽林堂主說傾城姑娘很有舞蹈的天賦,這次皇宮除夕宮宴的領舞,非她莫屬了。”
申屠霸點頭,然後走到正座上坐下,深嘆一口氣:“石磊,今日本王心煩,坐在陪本王喝一杯。”
石磊爲申屠霸倒了一杯酒,然後又爲自己倒了一杯,問:“王爺,今天這是怎麼了?有什麼心事嗎?”
申屠霸舉起酒杯仰面一飲,腦海裡浮現顧清影的樣子,她穿着深灰色統一的浣衣局宮裝,未施粉黛,卻顯得楚楚動人。
“石磊,你知道嗎?有這樣一個女人,本王想見她,但見到她又不知道說什麼?”申屠霸再抿了一口酌酒,下巴微揚。
石磊也將酒一飲而盡,然後他爲申屠霸和自己又倒滿酒,道:“能得到王爺賞識的女人,那真是那女子的福氣了。人家都是男方向女方主動提親,而我們睿王府就不一樣了,都是女方主動提親。不知,是哪家的千金能得到王爺如此的賞識。”
申屠霸淡淡地道:“你見過她,她叫顧清影。”
石磊一聽,錯愕地看着他,道:“顧家三小姐。她,不是進宮選秀了嗎?”申屠霸點着頭:“她確實進宮了,但是前一陣子,她犯了錯誤,被皇兄遣送到浣衣局了。”
“如果是這個樣子,那王爺可以隨便找了理由,將三小姐接出宮啊!”石磊道。
申屠霸冷笑一聲:“可是她並不喜歡本王,她竟然喜歡慕容晟軒那個書呆子。”
石磊先是一愣,爾後道:“慕容晟軒怎麼可以和王爺相提並論呢!況且,屬下聽說明日慕容晟軒就要和齊槐公的千金成親了。到時候,王爺再娶三小姐也不遲啊!”
申屠霸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本王不喜歡強求。”話落,申屠霸放下酒杯,緩緩走到殿外,揚起頭,看着天空,今晚的月色很美很圓,他突然想起了明月皎皎夜未央,一曲明月獻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