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留鼓起腮幫子, 頗爲怨念的說:“每次都只有哥哥看到,好狡猾。”
徹輕輕一笑,揶揄的說:“奈留, 家裡好像只有你看你不到吧。”
奈留氣鼓鼓的扭過頭去, 肩膀可疑的抖動了幾下, 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奈留不想和你們不一樣。”
徹回過頭看着前方, 似乎完全沒有在意自家妹妹彷彿快要哭出來一樣的聲音,淡淡的說:“媽媽不是專門爲你做了副眼鏡嗎?是你嫌戴眼鏡不好看,不管我們怎麼勸你就是不肯戴, 這是誰的原因啊?”
“可是戴眼鏡真的很麻煩嘛,”奈留抱怨着, “而且我們明明是雙胞胎, 爲什麼只有你從一開始就可以看的到, 一點都不公平!”
“你真的想看見的話問問爸爸就是了,媽媽不是說過爸爸當初也是看不見的嗎?”徹亂沒形象的翻了個白眼, 他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語氣一下子變得低沉起來,“而且能看見也不是什麼好事。從我記事開始就發現,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我們身邊總會有各種長的奇奇怪怪的生物出沒。經常會有一些臉色慘白麪目獰猙的鬼怪扯着詭異的笑容自以爲慈祥的圍着我們打轉, 現在想想那幅畫面實在是太可怕了。”
沒在意奈留臉上同情的神色, 徹的身邊很快就堆滿了黑色的怨氣, 哀怨的繼續說了下去:“那時見到的鬼比人都多, 我還以爲我自己也和他們一樣長得很奇怪。見到爸爸媽媽的時候我還奇怪爲什麼他們長的和那些鬼怪不一樣, 一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是個人而不是個鬼怪。那個時候看鬼怪看的太多了,在見到我們的父母時我覺得他們簡直就是天底下長的最漂亮的人了。”
奈留差點噴笑出聲, 以極其憐憫的眼神對自家哥哥悲慘的嬰兒時代報以無聲的同情。不過,自家哥哥竟然沒有因那時見的最多的是鬼怪而產生審美觀扭曲,這還真是難得啊。正當她準備本着同胞愛安慰一下自家可憐的哥哥時,一個不怎麼和諧的聲音插了進來。
“什麼看的見看不見的,”裙帶菜豆丁猛的轉過頭,抓着頭髮疑惑的問道:“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什麼啊,你不知道嗎?”奈留回過頭甜美的一笑,臨時打消了安慰自家哥哥的念頭。
人羣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散開了,就連那個好脾氣的老闆也招呼別的客人去了,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幾個豆丁的小天地中氣氛已經發生了變化。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一切嘈雜的聲響都已經消失無蹤。徹側過頭輕笑一聲,不大的聲音卻彷彿產生了輕微的回聲一般,盤旋着迴響在這片小小的空間內。身邊堆積的怨氣化成一片薄薄的黑霧,瀰漫在小小的空間當中。清澈的童聲響了起來,似乎正在蠱惑着別人的耳朵,“真是可憐吶,神奈川第三幼稚園向日葵班的切原君。”
“你,你爲什麼會知道?”裙帶菜豆丁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小步。他臉上的神色忽然變的得意無比,驕傲的仰着臉臭屁的說着:“難道我已經這麼有名了嗎?連你們都已經知道了?”
“當然是那位站在你身後的老夫人告訴我的了,”徹微微眯起眼睛,掩住金色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冷質,很好心的爲他解惑,“你難道認爲我有那時間去打聽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嗎?”
裙帶菜豆丁立刻變得渾身僵硬無比,費力的嚥了口唾沫,戰戰兢兢的轉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後,除了那個紅髮豆丁他並沒有看到任何人。裙帶菜豆丁立刻鬆了口氣,回過頭囂張的說:“什麼嘛,我背後根本就沒有什麼老夫人嘛。騙人也要有個限度,像這樣的謊話只要回過頭看看就會被揭穿的吧。”
“我有必要騙你嗎?”徹挑起眉毛笑的有些邪氣,不知爲何他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有些空洞,“挑食不愛吃青椒、喜歡每天打電動遊戲打到深夜、一直相信有聖誕老人的存在、希望收到聖誕禮物、一個人出門一定會迷路、脾氣有些暴躁倔強、年齡比我還小了七個月零二十三天的切原君。”
“你,你怎麼會知道的那麼清楚!”聽到徹幾乎不帶一絲停頓的講解,裙帶菜豆丁幾乎快要跳了起來。他心虛的往四周看了看,沒發現有什麼危險人物在附近出沒後才鬆了口氣。
徹無所謂的揮了揮手,笑眯眯的說:“我不是說過了嘛,是一直站在你身後的那位老夫人說的哦。她還說你的脾氣與赤也當年幾乎一模一樣,調皮搗蛋什麼都會,就是不會讓人省心。雖然她一直都希望你能成爲一個乖孩子,但根據赤也的前例來看你想要擺脫那些問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還拜託我們不要介意你的魯莽行爲,如果只爲了這點事就跟你生氣的話絕對會提前神經衰弱的。雖然不知道那位老夫人嘴裡說的赤也是誰,不過應該是你的一個親人吧。切原君,你的奶奶還真是健談吶,她已經說到你小時候只要一離開媽媽就會哭了哦。”
裙帶菜豆丁的臉色由白轉青,接着從青變黑再轉白,臉色繽紛精彩無比。徹每說一句話他都會感覺到自己身上似乎被一隻利箭射中,幼小的身上很快就被利箭插滿。徹微笑着看着他,溫柔的補上了致命一擊:“啊,切原君,原來你現在還在吵着要和媽媽一起睡啊。那位老夫人說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她很想要親自教育你一下呢。”
裙帶菜豆丁慘白的臉色立刻變的通紅,頭頂上似乎還有白色的蒸汽冉冉升起。看到徹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終於忍不住慘叫一聲飛奔而去。周圍安靜的有些詭異的環境在裙帶菜豆丁消失的時候恢復了正常,似乎沒有人發現剛纔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徹左手放在眉骨上方搭起一個小小的涼棚,做眺望狀看着裙帶菜豆丁一溜煙消失在人羣當中,感嘆道:“哇,運動神經很不錯嘛,都快趕上叔叔大人見到母親大人時飛奔的速度了。”
徹轉過頭握緊了奈留的左手,揚起眉毛邪惡的一笑,露出兩顆閃着點點寒光的小虎牙,柔和的說:“奈留,我們繼續逛街吧。”
奈留伸手指向某顆紅髮豆丁,歪着頭甜甜的一笑,“那他呢,可以放在這裡不管嗎?媽媽知道的話會不高興的吧。”
徹極其自然的摸了摸自家妹妹的腦袋,完全沒在意兩人身高相等帶來的一點小小的困擾。金色的眼睛看向某顆呆滯紅髮豆丁,嘴角揚起一個邪惡的弧度,輕輕的說:“吶,你剛纔看到什麼了?”
紅髮豆丁立刻回過神來,驚恐的大喊了一聲:“我只看到了一顆海帶頭淚奔了,別的什麼都沒看到,不要派巫婆來抓我啊——”
遠遠的看着紅髮豆丁消失的背影,徹喃喃的說:“真是失禮吶,竟然叫那麼慈祥的老夫人是巫婆。”
“他也看不見不是嗎?”奈留同樣眺望着遠方,非常誠實的說出了事實。
“看不見就可以隨意說些不負責任的話了嗎?”徹以僅比耳語高了一點的聲音說着,“因爲還是小孩子,所以無論做什麼都會被原諒。”
“你自己也是個小孩子吧喂!”奈留額上滑下一堆黑線,忍不住吐槽。
“是啊,我也是個小孩子呢。”徹輕輕一笑,聲音有些低沉。他忽然仰起頭對着正前方的空氣甜甜的說,“蘭月阿姨,我今晚想吃中餐。”
前方的空氣似乎扭曲了一下,隱隱的傳來幾聲尖銳輕細的聲響。奈留默然轉過頭,面無表情的說:“哥哥,你是故意的。”
徹歪着頭溫柔的一笑,以緩慢的語調說道:“是又如何?反正只是無傷大雅的玩笑,小孩子的特權不用白不用。”
“……”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空中綻放出一團團絢爛的色彩。美麗的煙花在空中燃燒出炫目的圖案,又在最美麗的時刻迅速凋零下墜。它們在空中展示着自己生命中最美麗的一刻,爲自己劃下了一個句點。那是它們燃燒了一生當中所有的精華才換來的剎那芳華,雖然短暫卻也足以令人目眩神迷。兩枚豆丁手牽着手站在一個比較安靜的小山坡上,靜靜的看着煙花們在天空中極力舒展着身軀。
雖然生命短暫,卻也可以如此輝煌的燃燒。像流星一樣轉瞬即逝,卻在天際留下了一道亮麗的弧線。朝生暮死對我們來說可能很短暫,但對那些生命來說卻是他們如此漫長的一生。望着消失在天邊的煙火,徹輕輕的嘆了口氣。握緊了妹妹的小手,散去了眼中的一絲迷茫。無論未來如何,至少現在他的人生掌握在他自己手裡,他會按照自己的意志活出一個精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