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羽林坐在奔馳的嘶風獸上抓緊時間調息着。幸好他肉體強硬,才能在聖階層次的力量下存活下來。饒是這樣,經過這一會的調息他才能勉強在奔馳的馬背上端坐。
先前吃過的一些藥丸已經逐漸發揮出藥效,開始慢慢修復他的身體和回覆鬥氣,他抓緊時間努力吸收着,在沒有抵達到安全地帶之前,任何一個人敢掉以輕心。
雖然羽林沒有率軍進入山谷,但仍然算結結實實中了敵人的計。原本根據他的判斷以爲是一小股滲入進來的散兵遊勇,沒想到遭遇的竟然是比正規軍更加兇悍的黑旗軍,而且足足有數萬之衆。
那留下來的一千壯士,希望你們的犧牲是值得的。羽林心裡默唸道。
任何一個將領都知道,必要時候的犧牲是爲了更好的保存實力,如果沒人斷後只怕整個烈焰軍都跑不出幾裡地。
只是羽林望着身後的荒原眼中卻充滿了異樣的悲傷,這一幕又是何其的像七年前在荒原的情形,只是那一次卻沒有人能夠幫助他們阻擋片刻。
戰爭。羽林只是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轉過頭往向前方,眼中燃起了更多的堅定。嘶風獸有節奏的保持着速度,在騎兵身後,五百士兵正拼命維持陣形奔跑着。
羽林這一路並沒有跑出多久,嘶風獸上的羽林便察覺到了異樣。異樣從地面傳來,那是一股低沉嘈雜無比的微小震動,在亂軍奔跑中仍然清晰的被羽林感受到了,因爲這股震動並不是由他們這羣士兵發出,而是在他們的身後的某個遙遠處,或者說,不遠處。
僅僅過了片刻,那股震動變得越來越大,就連正在奔跑中的小龜等殘餘將領都感受到了。
沒過多時,在他們身後的天邊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光,羽林等眼力好的甚至還能看清天邊蠕動的無數小黑點。
很快,就有其他的士兵發現了後方的異樣。出乎意料的,這些士兵們發現追兵後並沒有驚慌,反倒是更加安靜。隨着越來越多的士兵察覺到了追兵,整個隊伍變得寂靜無比,但速度卻是明顯的慢了下來。
最讓羽林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環顧四周,彷彿能在夜色中直視每一雙眼睛。在他們的眼中,他沒有看到任何的驚慌和惶恐,看到的只有絕望,以及不易察覺的解脫。這支隊伍的鬥志已經被薩爾和黑旗軍的強大完全打垮,如今已是不堪一擊。
羽林卻不知道,烈焰軍的所向披靡是因爲每一個士兵在內心中對於他都有一種近乎偏執的信仰,正是這股信仰讓軍心凝聚無比,而如今他卻被薩爾重傷就連一戰之力都沒有,在士兵們的心中薩爾儼然已經成爲了一個巨大的陰影。就連他們心目中一向無敵的羽將軍都不是薩爾的對手,那他們這些蝦兵蟹將又能做出怎樣的抵抗呢?
而當斷後的壯士被這麼快的清理,趕來的追兵就已經成了壓垮他們內心的最後一根稻草,在強大的薩爾和黑旗軍面前,如今的他們甚至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念頭。
除非……士兵們擡頭望着前方馬背上的那道身影,僅有的希望也隨着他微微搖晃的身影在夜色中搖搖欲墜。
最先出現的黑點數目並不多,只有幾百之數,是黑旗軍中七級以上的高手在全力追逃。薩爾儼然也在其中,只是他步伐清閒,絲毫不急着衝在最前,只混在隊伍的最中間。
他嘴上還掛着戲謔的笑容,他的目標就是羽林,至於其他兩支逃兵他壓根懶得管,當然,能夠順手多殺點烈焰軍這樣的好事他也很樂意做一做的。
在這幾百黑點後方,剩餘的黑旗軍正在緊緊的跟着,只是士兵們實力相對低下,又沒有馬匹助力,因而倒還差開一些距離。
看着天邊的黑點越來越大,又看了看低沉的烈焰軍,小龜眼中閃過一道決絕,他毅然道:“小將軍,你帶着這三百騎兵逃命吧。我留下來斷後!”
聽到這句話,士兵們的臉上浮現一抹悽然,但沒有任何人反對,他們的目光都重新變得堅定起來:既然已經有戰友爲掩護他們付出了生命,現在也到了該他們爲掩護戰友付出生命的時候了!
羽林無力的望了望一雙雙神情複雜的眼睛,他輕輕的擺了擺手:“逃不掉了。羽林有幸,能與諸位共同戰死沙場,來世,我們還做兄弟!”
士兵們眼中又重新爆發出熾熱的鬥志,只不過這次的鬥志卻不再是爲了求生,而是爲了能和他們崇拜無比的將軍轟轟烈烈的戰死。
羽林猛然一勒馬頭,奔跑中的逃兵們頓時停出了腳步。胯下嘶風獸人立而起,羽林手中長槍仰天一指,大吼道:“烈焰軍何在?”
人羣中爆發出一道浩蕩的吶喊 :“有!”
羽林笑了,眼下這支戰意熾熱的烈焰殘軍,哪裡還有先前的委頓模樣?
正當羽林準備下令朝着追來的黑旗進行最後的衝鋒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
“吼!”聽到這陣笛聲的那一刻,戰意騰騰的烈焰軍陣中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黑旗軍中,薩爾聽到笛聲突然神情大變,大聲吼道:“全速追擊!給我追!”
“鎮魂曲!是鎮魂曲!是熾魂軍!九王子來救我們了!” 士兵歡呼着,從必死的決心到生存的希望這一瞬間的極大轉變讓羽林這等心性堅韌的人也不由自主的浮上極大的喜悅。
“烈焰軍全體準備,目標後方友軍,全速衝鋒!”
“該死的熾魂軍!”薩爾怒罵道,顧不上尚未恢復,一騰身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前方奔逃的烈焰軍衝去!因爲此刻在烈焰軍的後方,以薩爾的眼力已經能看到點點火光!
以薩爾的實力,就算受傷,但他全力奔馳的速度又哪是這些普通士兵們能夠比擬的,只不過片刻時間他便竄到了烈焰軍的最末尾,雙手一伸便把擋在面前的兩個士兵一把抓起拋了出去。
薩爾此時心急火燎,他深受重傷實力不損,不敢貿然升空,只得緊跟着羽林在步兵隊伍中穿梭着,那些奔跑的士兵們便成了他最大的阻礙。
雖然一手扔一個士兵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可也減緩了他的速度,眼看着烈焰騎兵們越跑越遠,薩爾再也忍耐不住,大吼一聲,手中出現一把數十丈的刀氣,狠狠的朝着人羣中一斬!
“噗!”被刀氣攻擊的那道直線上的數十個士兵的身體就像西瓜一樣被切得四分五裂,血肉橫飛,人流中赫然出現了一條血色大道!
“是薩爾!”很快就有士兵發現了薩爾,出乎意料的,他們沒有奔逃,反而一個個朝着薩爾撲去!
“噗!”一個士兵被薩爾一拳擊飛,他的腹部深深的凹陷着,巨大的力量在他背後炸開,臟器爆了一地,他七竅流血雙眼怒睜,在空中還死死的瞪着薩爾!
“啪!”一個衝來的士兵被薩爾一掌直接把頭顱拍成了渣,鮮血和腦髓都濺了薩爾一臉,而他無頭的屍身在倒下的時候還徒勞的想要抱住薩爾。
一個士兵想要從背後跳起抱住薩爾,卻被薩爾抓住手腳,狠狠的一撕……
……
一個個士兵朝着薩爾衝來,一個個在他手下屍骨無全的死去,薩爾的身下早已四肢橫陳,臟器遍地,屍體在他身旁堆起了厚厚幾層!
而就算這樣,剩餘的士兵們仍然毫無顧忌的朝着薩爾衝來,只爲了能夠用自己的身體阻擋薩爾哪怕一秒鐘的時間!
就是這樣一種信念,讓薩爾心中都不禁後怕起來!
在他一刀斬下之後這段時間裡,足足有幾百個士兵朝他衝來,這些平日在他眼中實力低微的螻蟻,卻讓他在之後的那段時間裡寸步未進!
那一個個無聲的眼神,彷彿在一字一字的朝着他怒吼:“要想傷害羽將軍,除非你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除非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除非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等薩爾突然發覺身前一空,他茫然四顧這才發現,原來那幾百步兵已經全部死在他的手下。
在巨大的生存希望面前,這些士兵們竟然一個個毅然決然的自發放棄了生存的希望以極其慘烈的方式死在他的眼前,僅僅是爲了一個人。這個人,難道就有這麼大的魔力?
薩爾當然只需一個號令就可以讓成千上萬的士兵爲他送死,但是號令和自發送死,已經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早在血刀出現的那一刻羽林就已經發現了身後的情況。當看到士兵們自發爲他斷後時,羽林眼角隱隱泛起了淚光,他緊緊的握着手中的戰槍,決然的別過頭去縱馬狂奔。
在他們的身後,原本的五百步兵早已沒有一個活口。他們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堆疊在一起,像是一團像蒼穹控訴的刺茬。
此刻在殘騎前方不遠處,體型高大的黑魘騎兵隊伍已經在蒼茫夜色中露出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