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全黑了,窗戶外面只能依稀看見幾處燈光。這裡是新建的機場,四周都很荒涼,可婧虞覺得再怎麼也沒有自己的心荒涼。
遭逢鉅變,她以爲上天垂憐才讓自己獲得重新開始的機會,可上天只是跟她開了個玩笑。
登機很久,飛機卻遲遲沒有起飛,有乘客開始抱怨起來,美麗的空乘小姐不斷的安穩卻解釋不了原因,這惹來衆人的惱怒,只有婧虞一個人安靜的坐着。
她不甘心就這麼飛走,如果航班取消,她一定馬上衝到樂家,找樂靖晟問個清楚。
“各位旅客你們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機長,我們抱歉的通知您,剛收到總檯通知,由於本次航班上有人攜帶危險物品,現將進行全面檢查,本次航班將延長起飛,預計起飛時間爲兩小時之後。請大家不要慌張,坐在位置上等待通知。”
等待是無奈而漫長的,婧虞跟空乘要了條毛毯,靠着椅背閉目養神起來。不知道過去多久,她旁邊空置的座位忽然一響,似乎有人坐了。
這個時候還有人登機嗎?她象徵性的擡頭瞄了一眼,那個坐在隔壁的男人正在一面用溼巾擦臉,一面對她笑。
她閉上眼睛又睜開,如此反覆幾次,看見那個男人的笑得更厲害,她才知道這不是做夢。她氣鼓鼓的背過身去,心裡卻滿溢着感動。
“對不起!”石謙新好一會兒才把臉上收拾乾淨,開始小聲向婧虞解釋遲到的原因,“我打車過來,一路堵車,好不容易到機場高速,前面有一輛私家車和一輛標記危險物品的罐車追尾,私家車前部開始冒煙。一旦發生爆炸後果不堪設想,當時的情況太緊急,我根本來不及想就參加救援……”
他是個軍人,這是他的職責和責任。婧虞一扭頭咬住他的嘴脣,不讓他再說下去。過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來了,連飛機都替他們踩了一腳剎車,她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石謙新沒想到婧虞這麼主動,一時愣住轉而狠狠的回吻。這一刻,他等了很久,在夢裡模擬過無數次。對於男歡女愛,他可以說是個新手,這樣真實的感覺,他還是第一次。
她的脣瓣那麼柔軟,好像還是冰糖雪梨味的,那麼近的距離,她身上的香氣絲絲入肺,讓石謙新覺得熱血沸騰。
“旅客們你們好,本次航班即將起飛,請您在座位上坐好,並繫好安全帶。”
空乘開始進行飛機起飛前的安全檢查和安全知識介紹,石謙新不得不放開婧虞,他們想兩個偷過糖吃的小孩,面上帶着羞澀的紅,眼裡眼神晶亮的光。
石謙新一低頭,看見褲子凸起來,他知道是自己的小弟弟擡頭,當下覺得大囧。空乘越來越近,他求助似的看着婧虞,發現某人背對着他,肩膀聳動得厲害,罪魁禍首正在偷笑。
她一定是在笑自己剛纔的吻太青澀,可部隊全是男人,他總不能去搞-基吧?其實他已經不是初-吻,他的初-吻小時候就被人搶了。自信心大打折扣,他的小弟弟迅速的消停下去。總算沒有得到丟臉,他再看婧虞,狹小的玻璃窗照出她的臉,她還在笑,一邊笑一邊擦眼淚。
“婧虞,你怎麼了?”他着急的扳過她的肩膀。
婧虞抿着嘴搖搖頭,收起眼淚,“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她有哭有笑的樣子讓石謙新覺得窩心,隔着座椅將她的頭摟在胸前,“放心吧,我不會扔下你的。”
兩個小時的旅程變得很短暫,即使他們什麼話也沒說,他們都很疲憊,這一刻在彼此面前是完全放鬆的,所以他們手拉着手,睡得很香甜。
即使已經是凌晨,出站口依舊站着很多等着迎接親人朋友的人。看到婧虞,阿東拼命的揮手,“豆豆姐,豆豆姐……”
阿東是客棧的另外一個夥計,跟阿依一樣,跟着婧虞三年多了。他拿不住石謙新的身份,不敢亂說話,只憨厚的笑着接過他們的行禮,“來,我來。”
“阿東,你怎麼好像長高了,而且又黑又壯了。”
在這裡,黑和胖是福氣的象徵,婧虞一誇,阿東臉上的笑容更燦爛,“哪有,哪有的事情。”
“以後不準在叫她豆豆姐,要叫就叫婧虞姐。”石謙新不高興,他知道樂靖晟曾經也是這樣叫她的。
阿東撓撓頭,看看婧虞不知所措。
爹地不會再回來,過去的事情也應該告一段落,用忘記一個名字來結束一段經歷,這樣也挺好。婧虞溫和的笑着點點頭,“我叫姚婧虞,你以後叫我婧虞就行。”
阿東這才又笑起來,“好的,婧虞姐。”
石謙新的臉色也緩和下來,不過他還是不高興,因爲婧虞根本沒有像阿東介紹他的身份,他伸手霸道的將婧虞拉到身邊,咬着她的耳朵,“現在,你是我的了。”
他孩子氣的宣佈自己的主權,婧虞撲哧笑出聲,不置可否。
她何德何能,能夠讓石謙新爲她守候這麼多年,爲她方寸大亂。她覺得滿足,也覺得安慰。她相信他們之間,纔會是那種,你若不離,我定不棄的感情。
因爲他們之間的感情跟樂靖晟的不同,如果和樂靖晟的相遇是天賜的緣分,他們走到今天,靠的是石謙新這麼多年來的等待。
“謙新,謝謝你!”他們並作在車子的後排,她安心的靠在他的胸口。
“靠!”明明是句好話,石謙新卻覺得聽着那麼彆扭,不禁嘮叨起來,“姚小姐,我保護了你二十幾年,你說這說這話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怎麼,我都跟你到這兒來了?莫非你還想這句話就把我趕回去?”
他忽然提高聲音,“我明確的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你是我的,兒子是我的,客棧也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糰子的爹?”阿東從後視鏡盯着石謙新看了又看,好像不像,有好像像。糰子長得漂亮,石謙新也長得俊,說不定真是他的。可是,爲什麼他上次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有說呢?
“好了,好了。”婧虞礙於阿東在,給石謙新幾分面子,“都是你的,什麼都是你的。”
石謙新這才心滿意足的笑起來,婧虞枕着他的肩膀,他將下巴擱在婧虞的頭上,輕聲說,“那我今晚要跟你睡。”
婧虞沒理他,淡笑起來,“說起來今天真是幸運,要不是飛機晚點,我就要一個人過來了。”
“你就不怕飛機上真的有危險物品嗎?”石謙新的聲音裡帶着一絲竊喜。
婧虞吃驚的看着他,猛然想起來,天下那麼這麼瞧的事情,“那個匿名舉報電話是你打的?”
“你說呢?”石謙新得意的笑起來。他只知道要是趕不上那班飛機,婧虞一定會很難過的。
無聲無息的感動,婧虞輕笑,將他抱得更緊。除了她估計不會有人知道,不可一世的謙少,其實幼稚得像個孩子。
原來世上真的有心電感應這回事。婧虞只是想去房間看看糰子,可她打開燈看着糰子的時候,發現糰子也睜開眼看着自己。
她愣了好一會兒,糰子也愣了好一會兒,才哇一聲哭起來,伸着雙手喊“媽咪抱!媽咪抱……”
婧虞把他抱在懷裡,肉肉的,軟軟的,溫暖從手上傳到心裡,她的眼淚唰的流下來,“媽咪在,媽咪在。”
石謙新輕輕爲他們關上房門,轉身跟着阿東去客房,“請你帶我去那間長年空置,卻又每天打掃得很乾淨的房間。”
阿東回頭看他,“豆豆……婧虞姐說那個房間不能讓客人住的。”
石謙新目光一冷,“我是客人嗎?我是主人。”
阿東語塞起來,不安的低下頭,“可,可那間房婧虞姐自己也不住的。”
石謙新本來只是猜測,婧虞是個念舊的人,她善良得有些優柔寡斷,她可以爲一段飄渺的感情把自己困在這個地方三年,一定會留下所有關於過去的記憶。她留着那間房,留着跟樂靖晟重逢的希望。
“你到底帶不帶我去?”
石謙新嚴肅起來是很嚇人的,那是他從石學廣那裡遺傳來的武器。阿東怯於他的淫-威,只好帶他去。那是拐角的最後一間房,很安靜。門口的走廊上有個水泥砌築的洗衣臺。上面放着一排長勢良好的小花小草,在路燈的光暈中隨着夜風搖曳,讓人一看就覺得很安心。
房間沒有石謙新想象中那麼好,那時候的樂靖晟還沒有回樂世,當然住不起很好的房間。一張牀,兩個牀頭櫃,一個老式的電視機,還有一個放東西的小桌子。不過房間被收拾得很整齊。
石謙新步入房間的那一刻就覺得又嫉妒又心酸,在這麼寒酸的地方地方,婧虞把自己交給一個從不認識的陌生人,可見她當時一定覺得自己很孤獨。
石謙新站了好一會兒,又攆着阿東退出去,“走,給我弄個好點的房間。”
他不是真的嫌棄這裡條件不好,是因爲這裡是屬於婧虞的回憶,應該讓她自己做主,終結或者延續。
不用違反婧虞的意思,給他住這間特別小屋,阿東鬆了口氣,高高興興的給石謙新開了間客棧最好的客房。冬季是這裡的旅遊淡季,所有客棧有足夠多的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