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姐，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陳振南朝她舉杯示意。
“檸檬茶，謝謝。”
林夕款款落座，打發走服務員才接下他的話茬，“我也沒想到你下手這麼歹毒。”
會所的事情，她耿耿於懷，她懷疑那個曝光阮思雅照片的人，就是陳振南，沒有原因，只是自覺。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陳振南放下咖啡杯，眼裡透着讚許的光。
“我想知道爲什麼？爲什麼要害我？”果然是他，果然是他，林夕想拍桌子，可她得忍着，她按在桌上的手一用力，就掙得骨節發白。
“no，我不是害你，我是在幫你。”陳振南剛毅的臉上沒有半點的閃爍，“我上去的時候，真的以爲被下藥的人是你。只是在樓道碰見你的時候，我改變了主意而已。”
“幫我？”林夕冷笑，“我不覺得我們有這份交情。”
陳振南也不拐彎抹角，“我也覺得我們沒有，我只是看在何將軍的份上而已。幫你是因爲他，所以擺阮思雅一道也是爲他。你這麼聰明，應該明白的。”
明白，怎麼不明白。不就是因爲阮斌和何志國在競爭省城那個空缺嗎？所以她和阮思雅都成了炮灰。
“你今天來見我，不是坦白從寬這麼簡單吧？”得到答案卻無力抗爭，對這場談話，林夕已經沒有什麼興趣了。
“其實，我是來濱海公幹的，會所的事情，我只是提供了幾張照片，至於那些添油加醋的報道，不是報社的八卦就是有人唆使，給你造成的影響，我很抱歉。”
現在纔來道歉，是不是晚了點？這是心裡的話，林夕不能說，她這是乾笑了兩聲，“勞你有事說事，ok？”
“那好，何將軍的意思，相信你已經很清楚，希望你可以儘快打進阮家。如果需要什麼幫助，可以直接找我，這是我的電話和現在的住址。”軍人向來是效率優先，陳振國也不含糊，拿出寫好的卡片遞給林夕。
林夕看了看，很利落的鋼筆字，“你會在這裡留很久嗎？”
“公幹結束就回去，現在不清楚。”不管他是有所隱瞞還是事實，林夕都不在乎，她現在只要報仇，她連唯一剩下的褚浩宇都守不住，生活還有什麼意思。
褚浩宇進辦公室之前想過無數種看見林夕的可能，他知道依她的脾氣，一定會回公司的，只是不知道是辭職還是繼續工作。他覺得面對這樣一個心胸狹隘的女人，他應該擺不出什麼好脾氣，他甚至想要不要開除她……
可進門看見那個空置的位置，他的心竟然空落落的。她就這樣放棄了嗎？是自己的話太重，完全傷害到她了嗎？他們會不會就這樣分開，從此再也不會想見呢？
褚浩宇有些沮喪的回到辦公室，室內彌散着熟悉的藍山香氣讓他覺得自己在做夢，直到端着那杯還帶着餘溫的現磨藍山，他才確信，她來了。
心下似乎鬆一口氣，爲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只是欣慰在那一刻蓋過憎惡。
冷掉的藍山味道遠不如剛煮好的，褚浩宇端起來又放下了。他想，林夕回來可以讓她再磨一杯。
林夕回來的時候，褚浩宇已經去辦公室進行例會，桌上打散的文件證明他到過辦公室，那半分未動的藍山證明他有多討厭她，討厭她所做的一起。
睡覺可以掩藏自己的傷痛，卻擋不住褚浩宇心裡築起的高牆，他們註定是存在兩個世界的人，無論她怎麼努力，都逾越不了那道鴻溝。
“總裁，這是你上週五要的工作報告；這一份是你要的公司財務分析。”褚浩宇開會回來林夕將準備好的資料一一放在他的面前，按理她也應該參加例會的，可褚浩宇沒有通知她；按理那杯咖啡他起碼應該嘗一口的，可他沒有……
以前什麼都可以，現在什麼都不可以，這個世界，原本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講，尤其在褚浩宇這裡。
林夕公式化的表情讓褚浩宇想起麥勝男，只是一個是習慣的天性，一個是故意，她的倔強讓褚浩宇說不出好話。
“放下，去給我煮杯咖啡，要現磨。”
林夕一言不發的出去了。
咖啡端進來，褚浩宇淺抿一口，蹙起眉頭，“怎麼這麼苦？”
因爲心是苦的！
林夕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嫋嫋升起的白煙，站得像一尊雕塑，“咖啡這種高雅的東西，我這種下藥的髒手怎麼煮得出來。”
“你……”褚浩宇被嗆得無語。他沒料到林夕會這麼說出來，重重的將杯子放回桌上。
她以爲他會發脾氣，最好是一氣之下炒了她，免得大家這樣彼此折磨。可他是褚浩宇，腹黑變-態的褚浩宇。
他只是微微愣了幾秒就笑起來，就像以往一樣的痞笑，不過笑容裡過了一絲寒意，“既然這樣，那就去把手洗乾淨，再煮。”
“洗不乾淨了。”林夕淡淡的看着他，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不相信她，爲什麼偏偏第一個站出來的會是褚浩宇，她真的不能接受。
“洗不洗得乾淨，那是你的問題。總之你現在就去煮，一直煮到恢復以前的味道爲止。”褚浩宇歪在椅子上，擡眼看着林夕笑，“煮不出來，今天就別下班了。”
“好的。”林夕也不怯，還以一個標準的服從微笑，“希望總裁能夠耐心等到我煮出來。”
“等等。”林夕拉開門的時候，褚浩宇叫住她，她以爲他改變主意，他是說，“把這杯端走。”
收杯子的時候，他們離得那麼近，林夕盯着她的眼睛，壓低聲音，“你對我都沒有信任了，怎麼就不怕我毒死你？”
看到褚浩宇眼中凝結的錯愕，林夕脣角上揚，轉身走得利落。
褚瀚倫是喝茶的，如果有客人過來，也是簡單的速溶咖啡。茶水間煮咖啡用的器具都是褚浩宇回來新添置的。
在虹吸壺的下壺連續冒出大泡泡的時候，林夕把上壺扶正，左右輕搖並稍爲向下壓，使之輕柔地塞進下壺。上壺插上以後，她就可以看到下壺的水開始往上爬，然後靜靜的打開磨豆機。
這次她磨的豆子多一些，因爲她覺得這一整天都可以這樣煮過去，好過去辦公室呼吸有褚浩宇味道的空氣。
眼看水全部上升至上壺以後，她先不着急，稍微等了幾秒鐘，等上升至上壺的氣泡減少一些後才把準備好的一杯量的咖啡倒進去。
倒入磨好的咖啡粉，然後用攪拌竹匙左右撥動，把咖啡粉均勻地撥開到水裡的同時，她開始習慣性的去看時間，第一次攪拌應該是計時開始的最佳時機。
不過她只掃了一眼時間，就收回目光，她又不是真的想煮一杯好咖啡給褚浩宇，所以根本用不着花心思計時。
攪拌動作要輕柔，避免暴力攪拌。因爲是新鮮的咖啡粉，攪拌的時候會在表面浮起一層粉層，需要將這粉層完全攪拌開，咖啡的風味才能被完整萃取。正確的攪拌動作是將竹匙左右方向撥動，帶着下壓的勁道，將浮在水面的咖啡粉壓進水裡。
以前她都是這樣做的，可是今天她省略了，因爲沒有那個必要。
她去學煮咖啡的初衷，是希望有一天，一家團聚，婚姻或者愛情有收穫的時候，她能在明亮的客廳，煮給自己的家人、愛人、朋友品嚐。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而且很多東西，都不會再有了。
褚浩宇就站在茶水間的門口，看着林夕的樣子走神。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爲怕她下毒，還是想知道她怎麼能把上好的藍山煮出那麼苦澀的味道。
林夕盯着咖啡壺，褚浩宇盯着她的背影，陽光穿過玻璃窗照進來，拉長他們的身影。
他們以爲，時間或許就定格在這一刻，也不錯！至少他們在一起，即使貌合神離。
林夕簡直要對褚浩宇的耐性五體投地，他一直監督林夕磨到六點半，一個人煮咖啡，一個人批文件的間或嘗一口各種難喝的咖啡。
林夕送最後一杯咖啡進去的時候，褚浩宇正在接電話，聲音溫柔得出水，“乖，我很快就過來了。”
不用想，她也知道那個人是阮思雅。
她本想着羅紅安在家等她，所以不想磨蹭太晚，煮好最後一杯咖啡算是便宜褚浩宇，可撞上這通電話，她的心擰起來。
推門的手縮回來，轉身到自己的辦公桌上，取了兩顆方糖放進去。
“你在幹什麼？”林夕剛把糖放進去，褚浩宇就出來了。他看見門啓開一下，又闔上，就知道一定是林夕。
“不好意思，我加糖了，再去給你煮一杯。”她神色淡定，對自己的錯誤完全沒有絲毫的愧疚，她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
“阮林夕，這也是你僞裝下的伎倆之一嗎？”褚浩宇看着她，脣角的笑意一寸寸深刻，但眼中的失望讓人無法忽略。
“恭喜你，贏了，可以下班了。”他只想喝一杯她的咖啡，雖然希望她爲自己做錯的事情付出代價，但他更希望看着她做迴心思單純的人。
可林夕所浪費的一天時間，和無數千奇百怪的咖啡折磨，只讓他覺得，她的行爲幼稚到讓人無法理喻。
“謝謝總裁！”
他的表情，林夕只能假裝看不懂，放下咖啡，她拎包就走。
任何時候，她都不願意做被留下的那一個。
褚浩宇看着桌上那杯冒着熱氣的咖啡，還是忍不住喝了一口，如果沒有糖味兒，那就和以前一樣好喝了。
只是越是這樣，他對林夕的狹隘，越深惡痛絕，爲了阻止他去見阮思雅，她就故意破壞這杯咖啡，她的行爲真的是愚蠢幼稚。
回到家，屋裡沒有想象中的飯菜香氣，只有一片冷清，餐桌上放着一堆菜和一張便籤：小主，醫院急診，今晚請自行安排。另外，敢問小主爲何不接我電話？落款是小安子。
林夕這纔想起來，她去煮咖啡，手機就一直放在包裡沒拿出來，剛纔回來的路上又一直在想褚浩宇和阮思雅，都沒機會把手機拿出來。
沒有免費的晚餐，她只能自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