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傲火氣更盛,“火壹!你敢違抗命令!”連傲在病房裡大步地走來走去,忽然他跌倒在了地上,熟悉的痛感又來了,渾身不停地冷熱交接,火壹迅速地跑到他的身邊,着急地喊着:“醫生!”
血液流動的速度一下子加快起來,連傲很快便滿頭大汗淋漓,他咬牙切齒道:“火壹,滾出去!不準任何人進來!”
“大哥,我把最後的藥給你吃吧?”火壹一看連傲抱着頭部便知道不是這次受傷所致,立馬猜到了是因爲一直潛在的毒癮。
連傲站起身來,胡亂地將火壹推出病房,低吼的聲音嘶啞無比,“滾!誰也不準進來!”
而這時候孑然路過了問道:“大哥,如果少爺要見你呢?”
“不見,誰也不準進來!”連傲用身體抵住了病房的門,並慌張地找到電燈開關的位置摁下,病房頓時一片黑暗,他顫抖着身體趴到牀上,再一次的…什麼也看不見!
連傲跌跌撞撞地碰傷了額頭,隨手抓起的物品沒有一樣是能進入他的視線的,就連外界照射過來的光源,他也一點都看不見……
這個樣子,絕對不能讓尉遲軒看到,他會害怕的,連傲知道,他一定會害怕的!
應教授曾讓連傲隨身攜帶着藥物以備不時之需,但是他不需要緩解的藥物,他需要的是根治,他想要戰勝那種毒,他試過的毒自己都數不清,從沒有任何藥物能夠控制他的神經大腦,難道這一次,他就戰勝不了嗎?
安塔的死讓連傲變得極度情緒化,這樣的情緒極其容易造成毒素的加深,之前的視線模糊與看不見東西都能很快恢復,而這一次,連傲足足等待了十五分鐘,也依舊看不見任何東西。
連傲就像驚弓之鳥,屏住呼吸認真地聽着一切自己能聽得到的聲音,他曾經在黑暗中受過特殊的訓練,即使有任何的風吹草動,也能做出最佳的反應,而現在,他能感覺到,有人慢慢推開了病房的門。
剛剛太急躁,連傲並沒有將房門鎖上,但是火壹應該不會膽大到敢違抗命令進入他的病房,是誰?!
來人剛關上房門,一回頭,連傲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並且將他抵在了門板上,幽黑深邃的瞳仁緊緊盯着那人的臉,凶神惡煞地問道:“誰?”
遲央剛看完安塔,聽火壹說了連傲的情況,便要求進來看看,火壹本來不肯,說連傲現在的情況不穩定,擔心連傲會傷到他,遲央用生命保證絕對沒事後,火壹才放他進了病房。
此時在連傲的角度來說,光線十分充足,因爲正對着窗口便射進了一道光,足以讓連傲看清自己的臉,而連傲卻問他是誰?
遲央驚訝地用手在他的面前揮了揮,見連傲毫無反應,心裡的恐懼慢慢增大,他摸到了大燈的開關,“啪”的一聲開了燈,連傲卻將他抵得更加用力,帶着怒火道:“誰?你他媽的是個啞巴嗎?”
遲央看着連傲的雙眼,彷彿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一件事,那就是,連傲似乎看不見他,他就站在連傲的身前,距離如此的近,可是,他的眼裡卻沒有他的影子!
“連傲哥,你怎麼了?”遲央終於問出了口。
連傲猛地將他鬆開,“是小央,光線不好,我看不見,你怎麼跑來了,快回去吧!”
“我來告訴你,他已經醒了。”遲央不敢激怒他,也不敢提到他的眼睛,只告訴了他尉遲軒已經醒了。
連傲不顧肩膀上已經被血染紅的繃帶,他靠在門板上坐了下來,“知道了,小央回去休息吧。”
遲央咬了咬嘴脣,連傲是那麼強勢的一個人,定然不願意讓自己看到他這樣的一面,所以遲央也只能裝作看不見,“好,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遲央離開了病房後就將這個消息告訴了衛鈞與黑田江,他們馬上打電話告訴了雷因·蒙爾,可得到的答案卻是隻能等待,目前沒有藥物能夠將之前的毒素壓下,唯一能夠緩解的藥物連傲卻拒絕吃,所有人都不知道連傲是否有一天會失明。
凌晨三點,連傲的毒癮終於過了,他摸索着打開房門,火壹一直就站在門的旁邊,他就看着高大的連傲像個盲人一樣摸索着前進的道路,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後,又摸索到了隔壁的房門,緩慢地進入,火壹的心沉到了谷底,距離連傲拒絕吃藥已經將近一個小時了,可是連傲的視力還是沒有恢復……
連傲從外面打開了尉遲軒的房門就驚醒了坐着的孑然,他沒有說話,眼見着連傲就要被椅子絆倒,孑然迅速地將椅子搬開,連傲卻聽到了他動作的聲音,“孑然,你先出去休息,我叫你的時候再進來。”
“是,大哥。”孑然退出了病房。
連傲在空氣中感受着尉遲軒的呼吸,他原本應該靜靜地看着,但現在什麼也看不見,只能隔着空氣用那雙深邃的眸子感受着,感受着他們又一次的死裡逃生。
連傲就這麼靜靜地站着,擋住了從窗戶射進來的光線,良久,他又緩緩跪下,將尉遲龍曾經教他的誓言再次背了一遍,依舊是那麼擲地有聲那麼篤定決絕。
這句誓言貫穿着他們兩個人十多年的生活,不管是連傲還是尉遲軒,都早已爛熟於心。
連傲不知道的是,尉遲軒一直都沒有睡着,尉遲軒眼睜睜地看着連傲在自己的牀前跪下,如同記憶中每一次宣誓的那樣,那麼的虔誠,而連傲一直做得很好,不管尉遲龍在還是不在。
尉遲軒突然感覺連傲是愛自己的,只是像他那樣內斂的人,大概永遠不會將愛掛在嘴邊,可是他們,還能再愛嗎?連叔叔連阿姨九泉之下會怎麼想?爸爸的靈魂又是否能得到安寧呢?
在尉遲軒怔忪的瞬間,連傲像是終於確定了他的位置,站起身開始吻他,像是怕驚醒了他一般,吻得很輕,吻得毫無章法,終於,連傲尋到了尉遲軒柔軟的脣瓣。
連傲覺得很可笑,當尉遲軒要跟着盛易離開的時候,他曾有一刻希望自己是個瞎子,可在他們再次經歷了生死後,他們都還活着,可是,他卻看不見尉遲軒的臉,只能藉着黑夜藉着尉遲軒睡着,像個小偷一般感受他。
吻並沒有持續多久,尉遲軒動也不敢動,他在連傲吻他的時候就閉上了雙眼,連傲鬆開了他,坐在他的牀邊,用絕望般的語氣說道:“軒,我…你相信我嗎…”他像是想要說什麼肺腑之言,然而終究是說不出口。
你什麼都不說,我拿什麼去相信你呢?尉遲軒哀慼地想到。
尉遲軒靜靜地等着,卻什麼也沒有等到,良久,連傲離開了病房,孑然正準備回到病房的時候卻被一個男人抓住了手,甚至被用力地翻轉身子抵在了門外的牆壁上,“什麼人?”孑然警覺地想要反擊,卻聽到了一道熟悉的失落的聲音。
“孑然,你在躲我。”男人的聲音沾染着陽光的味道,孑然轉過身體就看到男人原本開朗且英俊的五官皺在了一起,孑然憤然地甩開他的手,低聲道:“火壹,你幹什麼?我還得進去繼續守着少爺呢!”
火壹剛完成連傲的任務趕回別墅就聽到守衛的保鏢們說連傲他們在墓園一帶遭受殺手伏擊,死傷過半,而且就連跟着連傲時間挺長的安塔也丟掉了性命,火壹多麼害怕在自己完成了任務後,就再也見不到孑然了!從頭涼到尾的感覺終於在見到孑然完好無損的時候溫暖起來,“你沒事,太好了!”
“我沒事。”孑然轉身想回到病房,手腕再次被火壹抓住,火壹孔武有力且在身高上比孑然有優勢,就連當時被連傲委派打理幫派的時候,火壹也是刑堂堂主,負責暴力,而孑然則輔佐火壹,偶爾訓練些新人。
“我幫你守着,你去看看幺然吧,剛過來的時候問過醫生,那顆子彈傷到了幺然比較重要的運動神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去看看吧。”火壹知道孑然的實誠,沒有連傲的命令,就算連傲在病房裡,孑然也不敢離開病房門口半步,所以他纔等連傲離開才現身。
“火壹……謝謝你。”孑然甩開了火壹的手,放心地往幺然的病房走去,他沒有看到身後的猶如霹靂火般的男人是用怎樣柔情與勢在必得的眼神注視着他英挺的背影……
連傲在經歷了整整三個小時的“失明”狀態後,終於又看到了病房裡的物品,清晨,安塔在莊嚴的靈堂外被火化,連傲在換了藥後,堅持與衛鈞一同將安塔的骨灰運回了訓練營,並且親手將她埋在了那棵大樹下,與泥土混在一起。
這個世界上的愛情,哪怕是兩情相悅都有那麼多的曲折與分合,而一廂情願卻註定得不到好的結果,連傲與衛鈞站在樹下,兩人都真心希望安塔的來生即使再有喜歡的人,也不要一廂情願,而是兩情相悅。